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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宏大到微小
——热播美剧的后女性主义转向

2017-07-15张英利郑红艳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河北邯郸056038

名作欣赏 2017年33期
关键词:美剧后现代女性主义

⊙张英利 郑红艳[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 河北 邯郸 056038]

从宏大到微小

——热播美剧的后女性主义转向

⊙张英利 郑红艳[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 河北 邯郸 056038]

受后殖民女性主义及后女性主义理论家的影响,当下热播的美剧彰显了后女性主义从宏大到微小的理念转变。其表征有三:第一,女性人物主体的多元化:除了白人女性和主流的异性恋女性,第三世界女性与同性恋、双性恋女性等弱势或边缘群体走入当下美剧的叙述视野;第二,叙事主题的琐碎化:当下热播的美剧颠覆了传统女性主义的宏大叙事,各色女性的日常生活经历和琐碎感受成为关注重点;第三,主体性建构途径的通俗化:热播美剧中的女性颠覆了传统女性的身体观和消费观,通过追求身体快乐、参与购物狂欢建构自己的主体性。热播美剧呈现的后女性主义微小化倾向对当下女性的思想和行为有一定的负面影响,然而其进步性不容忽视。

热播美剧 后女性主义 女性人物主体 琐碎主题 主体性

女性主义文化思潮发端于19世纪中叶的女权主义运动,后来逐渐形成一种文化思潮,成为解释与指导社会文化现象的重要范式。然而,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和演变,经过第一次和第二次浪潮,到20世纪80年代的时候,这种文化思潮的主要理论逐渐成为教条,走向僵化,成为自身发展的桎梏。广大女性渴望寻求一种新的可以认同的思想指导。20世纪60年代后现代思潮涌起,以强大的颠覆之势影响着当时的建筑、音乐、绘画、文学、教育等各个方面及各种文化思潮,带“后”字的词语井喷式出现,如后现代教育、后现代建筑、后殖民主义、后历史主义等等。女性主义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这股强大潮流的影响,在20世纪80至90年代出现了“后女性主义”一词。虽然“后女性主义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在理论和实践方面也是多元而散乱的,存在不同的立场、观点和派别,因此有人称后女性主义从未有过定义,是‘假想之物’,是一个与后现代主义有着共同语言联系的‘难以名状’的概念”,然而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后女性主义逐渐也形成了一些较为鲜明的主张和思想。后现代主义的本质是“颠覆”,颠覆一切既定的思想与方法。所以,深受后现代主义影响的后女性主义颠覆了传统女性主义的基本理论与思想,成为鲜活地反映、解释并且指导当下社会文化现象的重要工具。相应地,后女性主义文学作品颠覆了传统女性主义作品主题,丰富了女性人物主体,其中的后现代女性也以新的方式构建了自己的主体性。

当前,美剧在中国乃至在全世界都备受追捧。“追剧”已经成为中国高知阶层业余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成为企业高管、公司白领、高校师生的茶余饭后谈资,目前大有全民化的趋势。美剧之所以在中国如此流行,有普通大众对异域风情的兴趣,有语言学习者对英语学习的渴望,更重要的是其中反映的一些思想对中国观众来说是全新的,而追新求变是人的天性。美剧所反映的各种新奇思想中,后现代女性主义思想无疑为中国观众打开了一扇窗,使之得以用全新的视角欣赏当代西方女性的生存状况。近几年,美剧的文学价值逐渐得到肯定。美剧导演大卫·芬奇说过去十多年最好的剧本都在电视行业,我国的画家兼文艺评论家陈丹青将美剧比作21世纪的长篇小说,他认为通过美剧可以了解纽约社会。《欲望都市》《绯闻女孩》《破产姐妹》《实习医生格蕾》《绝望的主妇》《蛇蝎女佣》《情妇》等以女性群像为主角的美剧中,以往女性主义作品的陈旧套路被消解,后现代女性的生活现状得以如实体现。“女性电视剧(Female TV series)已渐成热点,变成美国本土乃至全球一道炫目的流行文化景观。美国女性电视剧聚焦现实中的女性生活,探讨种种复杂而真实的女性议题,努力建构一个属于女性的话语空间。”这些电视连续剧丰富了女性人物主体,将弱势和边缘群体包括进来,如有色人种女性、同性恋女性及双性恋女性等,它们颠覆了传统女性主义作品的宏大主题,将各色女性琐碎的日常生活和思想体验作为关注重点;同时,它们还弱化了男女不平等的政治和道德方向,剧中的后现代女性在消费主义和身体至上观念的支配下构建女性的主体性。女性人物主体的多元化、叙事主题的琐碎化、女性主体性建构途径的通俗化鲜明地体现了后女性主义相对于传统女性主义的从宏大微小的转向。

一、女性人物主体的多元化

女性主义的第一次、第二次浪潮为妇女追求平等和自由的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当时的女性主义者先验地把所有妇女作为一个同质的整体来看待,忽略了妇女内部的千差万别,其实质是只关注白人妇女的生存状况,第三世界妇女成为被代表的沉默的“他者”;只关注主流的异性恋妇女,同性恋、双性恋及其他性取向妇女的生活图景和内心世界被忽略或者边缘化。受后女性主义影响的当下热播美剧颠覆了这种简单狭隘的做法,注重女性的差异性,构建了多元化女性主体。这样,不仅白人女性、第三世界的广大妇女成为剧情的主体,同时,同性恋、双性恋以及其他性取向的女性也走入当下美剧的叙述视野。这种将弱势和边缘群体女性作为人物主体的做法是后女性主义微小化倾向的一个表征。

西方传统女性主义作品将妇女群体同质化的背后是根深蒂固的欧洲中心论——东方主义,是霸权主义在文化领域的体现。在欧洲中心论的淫威下,第三世界妇女沦为沉默的无话语权“属下”,不但如此,属下还往往被妖魔化,其形象往往是卑劣的、愚昧的和怪异的。后殖民女性主义理论家佳亚特里·斯皮瓦克(Gayatri C.Spivak)对经典女性主义文学名著《简·爱》(Jane Eyre)进行了解构式阅读。她认为小说作者关注并赞颂的只是白人女性简为追求男女平等而斗争的经历,认为简为自己婚姻的奋斗是正义的、合法的,但是将来自加勒比海殖民地的伯莎塑造成“疯女人”,简婚姻的“绊脚石”。这其实是一种帝国偏见,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这种帝国偏见使简这个“小三”从“反家庭的地位走向合法家庭的地位”,“是活跃的帝国主义意识形态”为简的行为提供了合法化的确证。当下的热播美剧颠覆了这种狭隘的视角,关注各种女性主体的生活经历和思想状况:非裔女性、亚裔女性以及拉美女性等弱势女性群体在剧中都作为重要角色出现,第三世界妇女拥有平等的话语权。美剧《蛇蝎女佣》(Devious Maids)的女主人公是几位拉丁女佣。她们在人格、道德、能力、审美等各个方面都不低于甚至优越于白人。她们都拥有自己的“美国梦”:智慧果敢的Marisol积极为自己儿子洗清冤屈;温柔善良的Rosie梦想把孩子从墨西哥移民到美国从而母子团聚;热情四射的Carmen到摇滚明星家做女佣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音乐梦;干练、幽默、忠诚的Zoila像老母鸡一样保护着自己天真娇憨同样也是做女佣的女儿Valentina,并且像救火队员一样随时为自己富有、美丽然而空虚、幼稚的雇主擦屁股。相对这些拉美女佣积极、正面的形象,她们的雇主、比弗利山庄的富有白人们却自私、冷漠、傲慢、空虚、变态、堕落。同样,在美剧《实习医生格雷》(Grey's Anatomy)中,高级医生黑人Bailey虽因严格被赋予“纳粹”的绰号,然而她高超的医术、高度负责的态度赢得了大家的尊重,并且她也有温情、人性的一面。韩国医生Young是业界难遇的奇才,她好强而又不乏幽默。总而言之,在当下热播的美剧中,非欧裔女性的戏份逐渐增大,形象也逐渐高大,欧洲中心论逐渐弱化或者解体,东方主义逐渐淡化或者退出。

在传统的女性主义作品中,女性人物常常是主流社会认同的异性恋女性,女同性恋或者女双性恋因被认为是异端而常常被忽略或者边缘化。这种同质化的背后是西方传统女性主义者对性、性取向的死板和狭隘的看法。后女性主义批评家、酷儿运动理论先驱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消解了第二次浪潮领导人西蒙娜·德·波伏娃(Simone de Beauvoir)关于生理性别(sex)与社会性别(gender)的二元化分,认为这两者的构建都是动态的行进的过程。在《性别麻烦》(

Gender Trouble

)中,她非常明确地指出:“如果性的永恒特性受到挑战,那么,所谓性的建构或许就会跟性别一样是文化建构的,它或许一直是、已经是性别了,结果,性与性别之间的区别最后变得一点区别都没有了。”她的理论以晦涩难懂而著称,这段话的逻辑思路可以厘清如下:一个人刚出生时无所谓男人或者女人,后天的制度和文化的操演使得这个人成为男人或者女人,自然制度和文化的操演也使得这个人拥有了不同的性取向,可能是具有话语霸权地位的异性恋者,当然也可能是女同性恋者或者双性恋者,因而不管是什么都是自然的、正常的。所以不同性倾向者在社会中都应该得到平等对待,享受平等权利。这就是巴特勒区别于传统女性主义的一种全新的、颠覆性的性别观——性别多元化。承载着后女性义审美特征的热播美剧体现了巴特勒的性别多元化主张,因而不仅是异性恋大众,同性恋者和双性恋者的生活也都得到了支持和展示。在美剧《拉字至上》(The L Word)中,展示的是一个完全有别于主流异性恋文化的世界,L是Lesbian的英文简写,意思是拉拉即女同性恋的意思。在剧中,洛杉矶的女同性恋们充满活力并且自信满满,在现代都市过着多彩的生活。另外,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恋、变性人、异装癖等各种边缘性取向者也充斥着屏幕,向观众展示他们奇特的生活。剧中的Alice是自我定位为“希望从男人和女人身上找到同一样东西”的双性恋者。她的形象很积极:她创建了著名的The Chart(拉拉网络关系图)网站,在LA杂志做记者工作,并且她聪明博学、真诚可爱、开朗幽默。另一部美剧《实习医生格雷》中的Callie与Hahn是一对女同性恋,出柜后她们像正常的情侣一样受人尊敬。她们像正常人一样示好、闹分手、举办婚礼、领养孩子,过着柴米油盐与异性恋家庭一样的生活。总而言之,在当下热播的美剧中,女性的各种性取向出现在屏幕上,并且逐渐被当作常态,打破了异性恋的霸权地位,丰富了作品的女性人物主体。

二、叙事主题的琐碎化

作为一个文学范畴的概念,宏大叙事(Grand Narratives)指的是对人类某段历史进程或重大事件有始有终的阐述,它具有鲜明的主题,也隐含着使某种意念权威化、合法化的政治意图。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解释这个抽象的概念。首先,宏大叙事对应的是一段历史时期的叙事,强调大事件的历史背景。其次宏大叙事有鲜明的主题,即“伟大的英雄,伟大的冒险,伟大的航程以及伟大的目标”。第三,宏大叙事具有像法律条文一样的权威性的地位。“所谓元叙事(Meta-narratives)或宏大叙事,意谓具有合法化功能的叙事。”传统女性主义文学作品无论是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的作品绝大多数属于宏大叙事,如简·奥斯汀(Jane Austen)的有浓厚浪漫色彩的小说《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夏洛蒂·勃朗特(Charlotte Bronte)的现实主义小说《简·爱》,以及D.H.劳伦斯的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相结合的小说《虹》(Rainbow)。它们对应宏大叙事的三个方面:首先,它们以男权社会为历史背景;第二,它们的主题往往是妇女受到不公平待遇并且奋力反抗的故事;第三,前两者几乎适用于当时所有女性作品,具有普遍性和权威性。文学评论家也经常从宏大叙事理论视角来解读女性主义作品。在《一间自己的房间》(A Room of One’s Own)中,著名作家、批评家、女权运动的先驱弗吉尼亚·伍尔夫(Virginia Woolf)证明了这种宏大叙事的合理性。她鲜明而充分地表达了男权社会中女性受到性别歧视和传统束缚的历史原因和社会现实,阐述了女性获得独立和解放的途径。可以看出,传统女性主义作品的宏大叙事包括两大鲜明、经典的主题。一是妇女在男性中心社会中的悲惨地位,认为在社会、家庭、法律、教育等各方面妇女都没有享受到和男子平等的权利;二是妇女在男权中心社会中的抗争,展示妇女为消除两性不平等的关系在各个方面所做的不屈不挠的斗争。

然而,在后现代视域中,宏大叙事遭到越来越多的质疑甚至是摒弃。基于语言多元规则,法国后现代理论家让-弗朗索瓦·利奥塔(Jean-Francois Lyotard)质疑了宏大叙事:“社会关系是语言性质的,但它并非仅由一根纤维织成。这是一个至少由两类遵循不同规则语言游戏交织而成的结构,实际上语言游戏的数目是不定的。”在《后现代状况:关于知识的报告》(The Postmodern Condition:a Report on Knowledge)一书(1979)中,他更是否定了宏大叙事,认为在后现代语境中,宏大叙事将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细小叙事”(Petty Narratives)。后现代女性主义接受了后现代的不确定精神,反对性别的简单二分,不再认为男女是对立的两极,不再认为性别是天生的、不可改变的。以此哲学理念为基础,后现代女性主义作品自然而然就弱化或者忽略了传统女性主义作品的两大宏大主题,转而开始关注女性个体琐碎的日常生活和情感。有后现代女性主义倾向的美剧体现了这种微小化转向,不再把妇女地位低下、追求男女平等作为其突出表现的内容,而是重点展现形形色色的女性个体多方位、具体而微的生活。在当下的热播美剧《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中,传统女性主义作品一大主题——男女不平等在这部美剧中被搁置不提。在剧中,各位女性均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事业成功,时髦漂亮。她们在事业和社会地位方面丝毫不低于男性,或者也可以说这个话题没有进入编剧的考虑范围。男女感情方面平等与否也没有进入编剧的关注视野:剧中女性周转于各种男人之间寻找浪漫与真情,她们不在乎是男追女还是女追男,不在乎谁先抛弃谁。在当下的热播美剧中,女性主义作品的另一经典主题——抗争主题也被弱化。例如妇女要不要走出家庭一直是抗争主题的一个焦点。第二次浪潮女性主义代表人物贝蒂·弗里丹(Betty Friedan)在《女性的神话》(The Woman and the Myth)中否认男主外女主内是完美结合,不认为女性归属地是厅堂和厨房。“我想要的不仅仅是老公、孩子和家。”然而在美剧《绝望的主妇》(Desperate Housewives)中这一主张却遭到搁置。一方面,主妇Lynette因讨厌丈夫超强的性欲、疲惫于烦琐的家务而渴望走出家门,她最终突破了家庭的牢笼,有了自己成功的事业,她的行为受到了周围人的肯定;而另一方面,仍旧在同一部戏中,主妇Bree却由于过于能干,追求完美遭到丈夫儿女的反感与背叛,甚至也有来自邻居甚至朋友的苛责。一部戏中反映出两种相反的观念,由此可见,作者在这个问题上持模糊的态度,不再在乎妇女是否要摆脱家庭羁绊,独立工作,不再在此话题上表态。当下热播的美剧在颠覆传统女性主义的两大主题的同时,建构了后女性主义的微小主题:后女性主义美剧关注的是女性个体真实琐碎的生存状况。典型的如《绝望的主妇》,它铺开的是一张五位家庭主妇琐琐碎碎、方方面面的生活画卷,聚焦的是各位家庭主妇的爱情、友情和家庭生活。《欲望都市》描绘的是纽约曼哈顿几位“奔四”女性丰富多彩的寻爱之旅。她们业余时间沉湎于夜生活,与各种男人发生暧昧与浪漫,喝酒跳舞,充分享受现代生活的五光十色。所以说,承载着后女性主义理念的美剧颠覆了传统女性主义宏大叙事的权威,弃置了男权中心历史背景,弱化了不平等与抗争的主题,将女性琐碎的生活琐事作为叙事的重点,呈现出后女性主义的微小化倾向。

三、主体性建构途径的通俗化

传统女性主义从二元对立哲学基础出发,认为男女是对立的两极,她们或者一味追求男女绝对的平等,忽视生理差异;或者强调女性差异的正面价值,认为女性优于男性。传统女性主义作品都是从男女是对立的理念出发,以抗争来作为构建女性主体性的唯一途径。后现代女性主义如上文所述反对性别两分,甚至敦促人们彻底摈弃男性女性这些词语。后女性主义作品中女性不再通过抗争建构主体性。然而,正如作家严歌苓的一篇小说的题目《无非男女》一样,生活中没有男女之分,所以当下的后女性作品也不可避免地涉及两性关系。当涉及这个话题时,作品所倡导的是自然和谐的男女关系,不存在谁压迫谁,谁反抗谁。现代女性另辟蹊径,在两性关系中通过追求肉体快乐表达自己,建构自己的话语权和主体地位。“女性主体的建构是以真实的女性主体经验和自身能动性为基础的。”通过追求肉体快乐建构主体性是一种“低俗化”的建构途径,体现了后女性主义的微小化倾向。

传统的女性主义者认为妇女如果追求肉体快乐,追求性感,那就是把自己堕落为取悦男人的工具,成为“被视”,但后女性主义借用后现代理论认为女性的身体和性是形成女性话语和确立女性主体性的基础。“他(福柯)一反西方思想界重精神轻肉体的传统,大谈身体的重要性及肉体的各种体验。”在当下的热播美剧中,女性翻身成为欲望的主体,独立自主决定要不要和某个男人亲密。她们在与男性的亲密接触中,积极主动,体会身体快乐的感受,通过掌控身体来掌控生活。在《欲望都市》中,女主人公与闺蜜们混迹于各色男人中,积极主动追求艳遇。Samantha从第一季到最后一季一直在不停地变换男人,在拍裸照纪念自己的美丽时还顺带着勾引摄影师以及其他男人。她始终忠于自己,忠于性。她对自己永远是满意的,走起路来永远是抬头挺胸。《绯闻女孩》(Gossip Girl)是根据Cecily von Ziegesar的系列小说改编的美国青春偶像剧,讲述的是曼哈顿上流社会富家子弟的生活。在剧中,大尺度的镜头随处可见,在一票俊男靓女间甚至出现了排列组合式的滚床单方式,对这些人来说,性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自我解放。在《破产姐妹》(Broker Girls)中,女主人公一句话能说三个荤段子。在《实习医生格雷》中,女主人公格雷渴望爱情,她的代表名句是“选我、爱我”。后现代女性这种渴望爱情、追求性爱的举动,是诸如弗里丹等传统女性主义者所质疑和抨击的,然而成了后女性时代女性的追求。她们不被前人的价值观所束缚,不怨天尤人,而是通过追求性爱,独立自主地塑造自己的人生。

后现代女性还通过崇尚物质消费这一“俗气”的方式来塑造自己的主体性。“所谓消费主义,指的是以美国为代表的,在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普遍存在的一种由物质生活蔓延到文化、交往等社会诸领域,以过度消费和高消费为特点,以追求享乐主义为目的的文化态度、价值观念或生活方式。”传统女性主义者认为,精神和物质二元对立,精神高于物质,追求物质享受是女性屈从于男权中心社会的表征。然而后女性主义者推翻了这两者之间的藩篱,不再对物质享受持敌对的态度。所以,在当下的热播美剧中,后现代女性的生活不再以男人为中心,她们不再以“怨妇”的态度来抱怨社会和男人,她们崇尚消费主义的生活观,在购物体验中享受生活,支配生活,从而确立自己的主体地位。“后女性主义者承认女性主义者认定的消费给女性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也不反对奢侈的生活方式,认同购物的乐趣,与西方后现代经济话语相吻合。”在美剧《老爸老妈浪漫史》中,女主人公丽莉特别渴望得到一个烤箱,后来终于如愿以偿。她的女权主义妈妈曾多次从中阻挠,因为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远离厨房,远离男性的压迫。这说明新时代女性不再关心是否会成为男性中心社会的牺牲品,她们关注的是物质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和对生活的支配感。《欲望都市》中也充斥着大量的高档物质品牌和消费行为,每一集都可以看作是一场时装秀。在开头,女主人公凯莉说道:“年复一年,年轻的少女来到纽约寻找两样东西:名牌和爱情。”她还说:“站在高跟鞋上我可以看到全世界。”甚至《丑女贝蒂》这一讲述“灰姑娘励志故事”的电视剧,到第四季女主人公贝蒂已成为一位从头到脚都是国际名牌的“时尚达人”。这说明后现代的女性对物质有着极强的欲望,物欲的满足增加了她们的自信,购物事实上是她们进行自我表达的方式之一,是她们建构自我身份,建构自己主体性的重要途径。因为“服装使我们的身体社会化,赋予了身体以文化意义,这恰恰是构成主体性的必要条件”。

后女性主义者颠覆了传统女性主义者的身体观和消费观,不再受其束缚,不再厌恶恐惧追求肉体快感和物质满足,不再绷紧“抗争男性”这根政治弦儿;相反,她们把目光聚焦自己的生活,通过追求身体快乐和购物狂欢等通俗的方式来确立自己的主体性,把握自己的生活,享受独立、自由的人生。这种通过“粗俗”甚至“低俗”的方式构建女性的主体性是后女性主义微小化的又一体现。

结语

当下热播的美剧体现了女性主义在人物主体、主题以及女性主体性建构途径等方面从宏大到微小的嬗变,是后女性主义思想一个重要的载体。它们给予边缘女性群体和弱势女性群体以话语权。它们创造性地为后现代女性提出了全新的构建女性主体性的途径,肯定了女性通过肉体来表述自己,通过消费来证明自己。当下的热播美剧还一改传统女性主义作品女性人物的“怨妇”和“女强人”的形象,展现形形色色的女性个体具体而微的生活经历和感受,使观众看到了当下各色女性的生存状况。不可否认,后女性主义美剧宣扬肉体至上、消费第一的享乐主义对当代女性的生活和思想有着很大的负面影响,剧中对炫耀性消费的夸大容易引起浪费和民众不切实际的消费。如何解决这些负面影响,抑或后女性思潮的主要内容将会如何变化,是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解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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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2015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编号:HB15WX031);2015年度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编号:HB15YY056)

作 者:张英利,硕士,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郑红艳,硕士,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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