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坤 黄秋驰

作者单位：310058 杭州 浙江大学

结直肠癌人群筛查研究进展

陈坤 黄秋驰

作者单位：310058 杭州 浙江大学

陈坤，医学博士，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现任浙江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流行病学与卫生统计学系主任，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兼任高等学校预防医学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全国临床流行病学和循证医学分会副主任委员，浙江省人民政府突发公共事件应急管理专家组成员，浙江省卫生经济学会副会长，浙江省人口与健康学会副会长，浙江省医师协会社区医师分会副会长等。长期从事肿瘤流行病学研究。先后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会、科技部、卫生部以及重大国际合作等各类科研项目30余项；获各级各类荣誉奖励数十项，其中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1项、三等奖1项，省部级奖12项；主编专著教材8部，参编教材著作10余部；以第一或通信作者发表论文200余篇，其中SCI论文近70篇。

结直肠癌；筛查；评价

结直肠癌是一种消化道恶性肿瘤，为我国五大常见恶性肿瘤之一。2012年国际癌症研究组织（International Agency for Research on Cancer，IARC）统计结果显示：当年全球共新发结直肠癌约136万例，因结直肠癌死亡约69万例，均居癌症谱的第三位［1］。随着国人生活方式、饮食结构的改变和人口老龄化的加剧，我国结直肠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均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尤以城市地区为甚。2012年我国结直肠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分别为17.29/10万和7.94/10万，居所有恶性肿瘤发病和死亡的第四位和第五位［2］，较之2008年的14.62/10万和6.18/10万［3］，两者分别升高了18.26%和28.48%。

结直肠癌起病隐匿，病程较长，预后与早期诊断密切相关。多数早期结直肠癌患者可以治愈，5年生存率可达到90%，而晚期则不足10%［4-5］。基于“腺瘤-不典型增生-癌”癌变模式的理论，大部分结直肠癌来源于良性腺瘤性息肉癌变，而从息肉到癌变通常需要5～15年［6-7］。大量研究证据表明，结直肠癌筛查可以降低疾病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并有助于降低患者的医疗成本［8-10］。美国、英国等传统的结直肠癌高发国家相继在人群中推广结直肠癌筛查项目，近年来其结直肠癌发病率基本保持稳定甚至呈现出下降趋势［11］。故开展结直肠癌人群筛查被认为是该病二级预防的有效手段。

1 常用结直肠癌筛查手段

国内外常用的结直肠癌筛查手段包括粪便潜血试验（fecal occult blood testing，FOBT）、高危因素风险问卷（high risk factors questionnaire，HRFQ）、软式乙状结肠镜（flexiblesigmoidoscopy，FS）和结肠镜（colonoscopy）等。这些手段各有优缺点，在不同国家和地区之间筛查手段也各不相同。

FOBT分为愈创木脂法便潜血试验（guaiac fecal occult blood testing，gFOBT）和免疫化学便潜血试验（immunochemical fecaloccultblood testing，iFOBT）。前者主要通过检测粪便中的血红素，与试剂中的过氧化氢混合而变蓝，因而结果易受饮食、药物的影响，出现假阳性的结果［12］。后者使用血红蛋白的抗体对其进行检测，因此检测前无需饮食和药物控制。对同一人群同时进行iFOBT和gFOBT，结果表明iFOBT的灵敏度可以高于后者31.7%～61.5%［13-15］。Meta分析表明iFOBT针对进展期腺瘤筛查的灵敏度和特异度均高于gFOBT［16］。此外，由于gFOBT检测需要的样品数量多于iFOBT，在临床应用中会降低受检者的依从性。Hoffman等［17］通过随机对照试验发现在实际操作中，使用iFOBT在人群的顺应率高于gFOBT。

FOBT简便、经济、无创，因而在大规模的人群筛查中广泛应用。但是由于其检测结果可受到较多因素的影响，且在病理组织出血的情况下才能检测出来，故该法的筛查效能并不高，在人群筛查中一般需要与其他方法联用。

HRFQ是我国所特有的一种筛查方法，其起源于陈坤教授最先报道的结直肠癌数量化筛查方法［18］，由郑树教授课题组优化后被编入董志伟教授主编的《中国癌症筛查及早诊早治指南》，推荐作为结直肠癌的筛查手段之一［19］。该问卷囊括了结直肠癌的常见症状、疾病史和家族史的调查。对以下任意一项为阳性者视为HRFQ阳性：⑴一级亲属结直肠癌史阳性者；⑵本人癌症史阳性者；⑶本人息肉史阳性者；⑷以下两项或以上阳性者：慢性腹泻、慢性便秘、粘液血便、不良生活事件史、慢性阑尾炎或阑尾切除史和慢性胆道疾病或胆囊切除史。Cai等［20］对HRFQ和iFOBT联用筛查结直肠癌的效果进行评估，结果提示HRFQ可以减少41.2%的普通腺瘤、53.2%的非腺瘤性息肉和29.8%的进展期腺瘤的漏诊。因此，将HRFQ纳入到结直肠癌筛查可以提高筛查的灵敏度。

FS的检查范围包括结直肠的下半部分，包括直肠、乙状结肠和降结肠，具有操作简单、患者疼痛较轻、检查时间较短、易于复筛等优点。一般在人群筛查中，FS在FOBT后使用，提高筛查的灵敏度。有报道称，对进展期腺瘤的筛查，FS的灵敏度达到83.3%，而相比而言，iFOBT和gFOBT的灵敏度仅有32%和20%［21］。

然而，FS是一种侵袭性的检查方法，患者在检查过程中常常会产生不适感；且该法主要针对的是远端肿瘤，近端结肠的病变情况是该法的盲区；再者该法成本较高，因此其多在定点地区结直肠癌筛查中使用［22］。

结肠镜和病理结果一起作为结直肠癌筛查的金标准。文献提示结肠镜对早期癌和癌前病变的敏感性高于FS［23］。但由于其也是一种侵袭性检查方法，检查前准备工作繁琐、费时，在操作过程中可能会面临出血或者肠瘘的并发症风险，具有一定的危险性，筛查人群的依从性相对较低。有研究表明，和iFOBT相比，结肠镜的依从性降低了约28%［24］。此外，结肠镜所需要的医疗成本较高。因而，包括我国在内的国家或者地区将其作为诊断性复筛手段，即在一般人群进行FOBT等手段初筛后，对可能具有结直肠癌患病风险的人群再行结肠镜检查。

2 我国结直肠癌筛查策略

结直肠癌筛查策略包括筛查对象、筛查方法、筛查流程、筛查频率、筛查间隔和确诊后的规范治疗和随访等［25-26］。各国根据本国国情制定筛查策略并适时进行更新和补充。

我国结直肠癌早诊早治筛查技术方案主要针对的是筛查点40～74岁的当地户籍常住居民。有比较严重的高血压、心脏病或其他病情较重者、有严重出血性倾向者、有严重智障或语言交流障碍者、妊娠期妇女不建议参加筛查。采用iFOBT和HRFQ作为初筛手段，其中iFOBT检查2次，间隔时间为1周，任意一次结果为阳性者则判定为iFOBT结果阳性。iFOBT或HRFQ阳性者被认定为高危人群，要求进一步行结肠镜检查，结肠镜发现的所有息肉样病变和溃疡必须取活检，以明确病理诊断。

对结肠镜中发现的所有腺瘤以及癌肿者应予以治疗。对于腺瘤的处理，除⑴直径≤0.2 cm者；⑵直径较小（≤0.3 cm）、活检后已基本摘除且其虽病理为腺瘤，但未发现绒毛状结构或中重度异型增生者；⑶活检后病理诊断为非腺瘤性息肉者之外，其他腺瘤患者均需要进一步接受完整的摘除治疗。

对高危人群的首次随访，应遵循以下标准：⑴进展期腺瘤患者，在筛查次年行结肠镜检查；⑵普通腺瘤患者，在筛查第3年行结肠镜检查；⑶除上述情况的高危人群，在筛查次年予以iFOBT检查，结果阳性者行结肠镜检查。

对高危人群中首次随访阴性者，后续随访应遵循以下标准：⑴进展期腺瘤患者，建议每3～5年参加1次结肠镜检查；⑵普通腺瘤患者，建议每5～10年参加1次结肠镜检查；⑶溃疡性结肠炎病情反复、病史8年以上者，建议每1～2年参加1次结肠镜检查；⑷除上述情况的高危人群，建议每年参加至少1次iFOBT检查，若结果阳性者行结肠镜检查。

3 结直肠癌筛查的效果评价

研究证据表明，结直肠癌筛查可降低疾病的发病率和死亡率。筛查手段、筛查频率、筛查试剂的敏感性和筛查顺应性均会对效果产生影响。早在上世纪90年代即有学者通过随机对照试验对gFOBT的筛查效果进行评价［27-30］。Towler等［31］对前述研究进行Meta分析，共有329 642名研究对象纳入其中，结果提示对人群进行gFOBT筛查，可降低人群16%的死亡率。至今，尚未有随机对照试验探究iFOBT和gFOBT作为筛查手段对高危人群的疾病预防是否存在差异。Zorzi等［32］对基于iFOBT的筛查项目研究发现，与未筛查的地区相比，iFOBT作为筛查手段可以降低结直肠癌22%的死亡率，且该效应在女性中更为明显。与gFOBT比较，iFOBT对结直肠癌的预防和控制的效果出现速度更快。

内镜筛查不仅可以诊断早期病例，还能通过摘除癌前病变降低结直肠癌的发病率。近年来涌现出较多关于FS筛查效果评价的文献报道。Hoff等［33］、Atkin等［34］、Segnan等［35］、Schoen等［36］分别在挪威、英国、意大利和美国人群中进行了随机对照试验，分析FS筛查后7～12年结直肠癌发病和死亡的变化情况。Meta分析提示FS筛查可降低结直肠癌18%的发病率和28%的死亡率［37］。肿瘤发生部位对筛查的敏感性也存在差异。证据表明FS可降低远端结肠癌31%的发病率和46%的死亡率，远高于近端结肠癌的9%和5%［37］。这一结果也是由于FS筛查的自身缺陷造成的。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由于结直肠癌解剖部位的分布随时间变化呈现“近端转移”的趋势［38］。由于筛查对象“相对”年轻，其远端结肠病变更容易检出。

而结肠镜筛查效果评价的结果尚未见相关随机对照试验报道。起于2012年的Nord ICC研究计划招募68 400名55～64岁研究对象，通过对其进行15年的随访，对结肠镜的筛查效能进行评价［39］。该研究尚在进行中，预计结果将在21世纪20年代中后期有所报道。目前对结肠镜筛查效果评价多为队列研究和病例对照研究，结果提示其能降低31%～91%的发病率和65%～88%的死亡率［40-45］。通过文献荟萃，间接比较结肠镜和FS的筛查效果，发现相较于仅针对的是远端肿瘤进行筛查的FS，结肠镜可降低近端结直肠癌51%的死亡，而两者对其他部位的发病或者死亡影响无统计学差异［37］。

中国人群中大规模结直肠癌筛查起步较晚，多是对筛查手段的评价［46-48］，以期提高结直肠的筛查效果。如李其龙等［49］对我国现行结直肠癌优化序贯筛查方案进行评价，显示该法对结直肠癌和进展期腺瘤的灵敏度分别为70.0%和57.6%，特异度分别为68.7%和69.2%，与单独采用iFOBT相比，其灵敏度的变化无统计差异，说明我国现行的结直肠癌序贯筛查方案仍需要进一步的改进。而沈永洲等［50］通过回顾性队列研究，对海宁32万余目标人群结直肠癌筛查效果进行评价，结果提示未依从筛查人群后续结直肠癌的发病率显著高于筛查人群。对国内大规模结直肠癌筛查评价的随机对照试验则需要追溯到郑树等在嘉善现场进行的研究［51］，通过7年的随访观察，其认为gFOBT联用数量化筛查模型可以降低直肠癌的死亡率，对结肠癌的死亡率和结直肠癌的发病率并无影响。由于筛查效果评价的随机对照研究，在研究设计、研究人群等方面都有较高的要求，国内相关报道缺乏，因而在未来进一步对结直肠癌筛查效果的评价时，着眼于围绕该主题的设计规范的随机对照试验很有必要。

4 结直肠癌筛查的卫生经济学评价

大规模的结直肠癌筛查项目意味着较高的成本支出，合理使用卫生资源并获得较高的卫生经济学效果，是结直肠癌筛查的理想目标。一般而言，对筛查的卫生经济学评价多采用模型模拟分析，多用可挽救生命年（life year saved，LYS）、质量调整生命年（qualityadjusted life year，QALY）或增量成本效果比（incremental costeffectiveness ratio，ICER）进行评价。一般而言，50 000美元/QALY是筛查的可接受阈值［52］。

早前对基于美国预防专家组（U.S.preventive services task force，USPSTF）指南的结直肠癌筛查卫生经济学评价的系统综述指出：gFOBT的成本效用为5 691～17 805美元/QALY，FS的成本效用为12 477～39 359美元/QALY，而两者联用的成本效用为13 792～22 518美元/QALY，结肠镜的ICER为9 038～22 012美元/QALY［53］。后续针对该指南的卫生经济学评价结果与该综述一致。

亚洲人由于在生活习惯、饮食结构上与西方人存在差异，对结直肠癌筛查的敏感性也不同。在中国香港，Wong等［54］人通过Markov模型对多种筛查方案进行比较，发现每年1次的iFOBT筛查结直肠癌的成本效果比最高，与未筛查者相比，其ICER分别为20 542美元/LY和3 155美元/QALY。日本和中国大陆一样，筛查起始年龄都为40岁。通过模型模拟分析，发现在日本人群中使用结肠镜做为筛查手段成本效果比最高，然而考虑到结肠镜作为大规模人群中筛查的可行性，研究者认为在大规模特定人群结直肠癌筛查可采用iFOBT和结肠镜联用的方式以提高效率［55］。

由此可见，尽管结直肠癌筛查被认为是一种经济有效的措施，但筛查方案众多，流行情况不同，医疗成本投入力度和经济状况存在差异，在不同国家和地区中的结直肠癌筛查卫生经济学评价结果并不一致。

在我国大陆关于卫生经济学评价研究的开展有限，研究者对结直肠癌筛查的卫生经济学评价主要从两方面入手：基于人群开展的卫生经济学评价［56-57］和基于模型的卫生经济学评价［58-59］。许岸高等［56］和Ma等［57］通过对实地筛查现场的调研，评价在疾病高发区开展大规模人群结直肠癌筛查经济有效。Wang等［58］报道指出终生1次结肠镜筛查更有经济学效益，而Huang等［59］学者认为每年1次的iFOBT并联合HRFQ的人群初筛策略更值得推荐，两者结论的不同是由于拟定筛查策略、设定的参数不同而引起的。

5 结语

作为一种危害我国人民健康的恶性肿瘤，结直肠癌已经被列入我国癌症预防与控制规划纲要中重点防治的8种癌症之一，建议进行早期诊断和综合防治。通过人群筛查发现癌前病变和早期癌症，有利于降低结直肠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提高患者的5年生存率，并节约了医疗成本，有较高的经济效益。筛查效果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如筛查手段的灵敏度和特异度、筛查对象的依从性、国家和地方对其投入的医疗成本等。因而，制定并不断完善适宜我国国情的筛查策略是当务之急，应给予足够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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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19收稿］［2017-03-10修回］［编辑 游雪梅］

R730.1；R735.3

A

1674-5671（2017）02-06

10.3969/j.issn.1674-5671.2017.02.03

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2015CB554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