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 伟，王 东，李 旭，张翔升，王 瑜，索长清，张玉暖，马 娟，冯玉梅，侯洁琼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 陕西西安 710061)



■研究通信

辩证认识和循序推进中国学前教育普惠化、免费化及义务化历史进程

熊 伟，王 东，李 旭，张翔升，王 瑜，索长清，张玉暖，马 娟，冯玉梅，侯洁琼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 陕西西安 710061)

目前，社会各界关于如何大力发展学前教育的代表性对策建议有三类：一是大力推进普惠性学前教育，二是大力推进免费性学前教育，三是大力推进义务性学前教育。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面向全国青年教师发起的“是否应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怎么看与怎么办”的通信笔谈提出了以下共识建议：目前我国不宜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大力推进普惠性学前教育是目前的务实定位选择，应积极创造条件并循序推进学前教育普惠化、免费化及义务化历史进程。

学前教育；普惠化；免费化；义务化

由于特殊国情原因，作为国民教育体系基础之基础的学前教育在中国整体上起步较晚，起点较低，特别是区域和城乡之间发展不够均衡，迄今仍然是中国教育体系中的最薄弱环节。根据教育部最新统计数据，我们在乐观看到2015年全国学前三年毛入学率已经超过75%均值水平的同时，也必须严肃审视很多农村地区特别连片特困地区的学前三年毛入学率尚在50%以下，尤其是农村留守儿童、城市流动儿童、困难家庭儿童和残疾儿童的“入园难”问题仍然十分突出。近年来，全面二胎政策的实施，使得本来已经非常紧张的全国学前教育资源的配置日益面临更大挑战。围绕如何大力发展学前教育问题，社会各界纷纷建言献策，全国各地大胆探索前进。目前，代表性的对策建议有三类：一是大力推进普惠性学前教育，二是大力推进免费性学前教育，三是大力推进义务性学前教育。以上三类对策建议均引起了学前教育学术界的密切关注和热烈讨论，其中，关于是否应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问题的观点争鸣尤为激烈。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为了引导我国学前教育学术界牢固坚持客观、历史、辩证的学术立场，从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的本土国情特别是区域和城乡之间发展不够均衡以及特殊儿童群体受教育权利保护的迫切需要出发，辩证认识普惠性学前教育、免费性学前教育和义务性学前教育这三类对策建议之间的主张差异甚至观点冲突，力争存异而求同，摒极而求是，面向全国青年教师发起了“是否应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怎么看与怎么办”的通信笔谈邀请。现将部分笔谈要点分类整理如下。

一、目前我国不宜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

渤海大学教育学院王东指出，学前教育的性质决定了学前教育不应被纳入国家义务教育体系。学前教育产生于对儿童的抚育和保育，对儿童天性的守护和激发是学前教育的主要功能。学前教育是非规定性的“准”教育，并不适合体系化、标准化和强制化的义务教育。0-6岁儿童的成长需要成人社会的热爱和敬畏，对特定儿童个体而言，去幼儿园上学并不一定是必要的或者是最好的选择。应给予家庭和儿童选择的自由。目前国家财政能力无法承受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哪怕仅仅是学前一年也非常困难。目前学前教育纳入国家义务教育体系并不是发展学前教育的最佳道路，发展普惠学前教育才是最佳路径。国家应有长期战略，坚定不移地先把普惠学前教育做好。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前教育发展研究中心王瑜指出，义务教育的核心特质是强制性。各级政府、教育机构、家庭、学生等主体必须履行举办、支持或接受义务教育段教育的义务，否则就是违法行为。为了实施好义务教育，一般采取免费的措施。目前，把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有以下负面影响：首先，可能导致大多数地区幼儿园教育质量的滑坡。幼儿园教育质量的保障需要最基本的人、财、物等条件。当国有资源不足以满足幼儿园段义务教育的需求，通过行政强制力推行幼儿园段义务教育，在无条件的地方三年幼儿园义务教育将无法推行，在条件缺乏的地方将低质量运行。其次，可能导致大量社会幼教资源浪费。当前，我国九年义务教育的稳定与提升还面临着严峻挑战。大部分地方公共教育资源还不足以满足幼儿园段实施三年义务教育。如果幼儿园一旦实行了强迫而免费的三年义务教育，将意味着国家要承担几乎所有的幼教负担，而来自社会及个人的幼教资源的利用将会受到很大限制。再次，可能引发新的幼儿园教育“乱收费”现象。当国家资源供给不足时，许多办园者为了保障幼儿园的正常运行与基本质量，也许会采取“违规”对策，吸纳社会资源，从而出现教育“乱收费”现象，“入园贵”的问题将会变换一种方式出现。最后，从世界范围来看，目前还没有任何国家实行学前三年义务教育制度。我国部分地方盲目实施的15年免费教育的弊端已经有所显现，需要引以为戒。总之，义务学前教育也许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但绝对不是当下的首要选择。

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前教育系张翔升指出，学前义务教育落地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不仅需要经济发达、体制合理，还要考虑传统文化及新理念的冲突。我国学前义务教育目前面临的实际问题有：一是幼儿接送问题，特别是农村的留守幼儿，其寄宿或托管均有很多身心问题难以解决；二是农村地区幼教师资不仅数量明显不足，质量也差强人意；三是如何保证幼儿日常到园率是一个难题；四是对幼儿发展评估与监管很困难。这些问题如无法有效解决，把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将造成人力财力的浪费，还会造成相关家庭生活紊乱。建议先实行学前三年免费教育，待时机成熟再实施一定年限的学前义务教育比较符合我国国情。

石家庄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前教育系张玉暖指出，由于目前各级政府对学前教育的投入、学前教育质量、幼儿教师的待遇等方面尚不尽如人意，因此社会各界都对义务学前教育有强烈利益诉求。但是，目前仍存在许多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从家庭角度来说，义务学前教育是否意味着家长可以把教育责任推给幼儿园，如此，家长责任的淡化是否对儿童的发展更加有利？另一方面来说，家长是否一定愿意这样的负担“转嫁”？是否愿意被“剥夺”对孩子的教育权？家长应以什么样的方式参与到孩子的发展过程中？从幼儿角度看，义务学前教育意味着幼儿必须要去幼儿园接受教育，然而幼儿是否适宜在这样的年龄进入教育机构接受强制性的教育？从教师角度看，教育对象的年龄特征决定了学前教师将面对比中小学更加复杂的情况，将面临更大的挑战和考验。解决学前教育问题，关键还在于政府。政府应该通过学前教育立法，保证资金投入，保护幼儿和教师的权利。加快国家学前教育立法才是解决入园难入园贵问题、提高学前教育质量的前提保障。

二、大力推进普惠性学前教育是目前的务实定位选择

贵州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李旭指出，义务教育具有强制性、统一性和公益性。强制性意味着法律规定的适龄儿童，不论城乡、不分地区必须进入规定的幼儿园接受学前教育。这有可能削弱家庭的教育职能，部分侵害家庭的教育权利，阻碍学前社会(社区)教育功能的发挥，破坏学前教育阶段逐步形成的弥足珍贵的“儿童生活共同体”(家庭、幼儿园、社区共同参与支持幼儿生活)，打破学前教育整体生态，对幼儿成长造成不利影响。统一性意味着从课程标准、教学标准、建设标准等方面都必须遵循国家有关法律法规，这可能会削弱幼儿园一线教师的积极性和主动性，不利于形成良好的教育教学研究氛围，此外统一性难以适应不同地区的多样性特征、难以满足幼儿发展的多样化需求，不能为幼儿提供宽松适宜的成长环境。公益性意味着免费性，即免除学费和杂费，确实能够为人民群众带来实惠，体现了教育公平。但是，这种带上了强制性和统一性烙印的“公益性”，并不利于多渠道筹措资金、吸引多个办学主体进入学前教育，也容易造成办园体制的僵化，不利于学前教育的长远发展。要办好学前教育，我们需要真正确立“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公办民办并举”的办园体制，大力发展普惠性幼儿园，同时应抓住《民办教育促进法》的颁布这一契机，将政府与社会参与力量的责权理清，开创一个界限明晰、稳步有序、富于活力的学前教育发展新局面。

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索长清指出，目前我国的九年义务教育虽然得到了基本普及，但是义务教育的发展仍是低水平的、不均衡的，区域之间、城乡之间的差距依旧比较明显，在九年义务教育还没有获得巩固的情况下，急于学前义务教育是不现实的。发展价格低廉、有质量保证的普惠性学前教育是适应现阶段国际趋势与国情实际的选择。从世界范围来看，大部分国家都将学前教育作为学制系统的第一个阶段，参照义务教育的发展方向或采用等同于义务教育的方式，将其列入社会公共事业的范畴，实施学前1-4年不等的完全免费教育或部分免费教育。鉴于我国经济发展水平和教育成本的分担机制，完全模仿国外免费性的学前教育的时机还不成熟，实行学前一年或两年的义务教育也不现实。因此，我国学前教育发展可以在免费性与义务性两难选择之间寻找“第三条道路”，在为大众提供价格低廉、有质量保证的普惠学前教育的同时，加大政府财政投入，采用多种途径和手段加快学前教育普及进程。

苏州市职业大学教育与人文学院冯玉梅指出，目前我国如果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对学前儿童的适宜发展、学前教育质量的提高而言冒进之嫌。退一步讲，即便把学前一年纳入义务教育体系，相配套的制度、运营机制、经费投入等仍需广泛调研、顶层设计，如学前一年义务教育是采取附设于小学，还是仍在幼儿园运作？如果仍运作于幼儿园，那学前一年义务教育和3—5岁幼儿非义务教育之间如何协调、管理？农村学前一年义务教育教师师资如何配备？因此，目前学前教育的发展仍应坚持普惠性建设，注重通过加大财政投入、注重师资职前培养和职后培训结合等措施保障学前教育质量，在此基础上逐步推进免费学前教育的实施，最终为学前一年义务教育的推行做好基础性的建设与铺垫。

三、积极创造条件并循序推进学前教育普惠化、免费化及义务化历史进程

山东英才学院学前教育学院马娟、侯洁琼指出，高度重视发展免费学前教育或学前一年义务教育是世界性潮流。例如，法国实行2-5岁儿童的完全免费教育，美国和英国实行部分年龄阶段的免费教育，朝鲜早在1975年就已实现学前一年的义务教育。在学前教育经费投入占整个教育经费比例方面，欧洲十几个国家的学前教育财政经费早在2004年时就已经占到教育经费的10%以上。目前国际平均水平为3.8%，我国为1.3%，属于总体偏低水平。随着我国综合国力整体提升和公共财政保障能力持续增强，为了强化全社会大力维护所有儿童接受良好教育的权利，特别是从增强我国未来人才的国际竞争力的视角看，必须持续强化培育各级政府和社会大众特别是广大家庭的自觉的学前教育义务感。在我国目前尚无充分条件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体系的情况下，我们至少迫切需要明确强调政府、家庭、机构和社区等教育主体目前应必须承担哪些推动发展学前的具体教育义务问题，即目前应大力推进倡导性而非强制性倾向的学前义务化进程。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熊伟指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需要一代又一代更加优秀人才的艰苦奋斗。从现实需求看，大力发展学前教育是我国教育供给侧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从长远需要看，大力发展学前教育是面向未来储备性培育优秀人才的奠基战略举措，二者均关系到我国新型人口红利形成的源头开发问题。从适应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历史进程的角度看，我国学前教育发展可能整体上将依次经历普惠性学前教育、免费性学前教育和义务性学前教育三个基本历史发展阶段，形象地说来，即是学前教育事业普惠成“风”、免费建“雅”、义务立“颂”三个阶段，其中，普惠成“风”的核心目标是各级政府引导全社会开始形成高度重视发展学前教育的风气，初步建立基本公平且有质量的学前教育体系，这是我国第“十三”个五年计划时期的奋斗目标；免费建“雅”的核心目标是在全面实施至少学前1年免费教育的基础，大力提升园所、家庭、社区和其他社会力量的专业化水平，基本建立更加公平且更有质量学前教育体系，这应是我国第“十四”个五年计划的奋斗目标；义务立“颂”的核心目标是国家完成修改“义务教育法”或者出台“学前教育促进法”，正式全面实施一定年限的义务性学前教育，全面建立较为发达的学前教育体系。这应是我国第“十五”个及以后五年计划的奋斗目标。如果我们社会各界能在上述三步走的奋斗目标上达成共识，将会以发展变化的眼光与更加理性平和的心态，正确评价目前的普惠性学前教育、免费性学前教育和义务性学前教育等基本观点的各自合理成分，充分理解并循序推进中国学前教育的普惠化、免费化及义务化历史进程。

(感谢全国学前高校教师群时松、高丙成、徐贇等博士组织或参与本通信笔谈讨论并贡献了建设性观点)

[责任编辑 张雁影]

Gradual Advance of Public Interest, Free and Compulsory Preschool Educationfrom Dialectical Perspective

XIONG Wei, WANG Dong, LI Xu, ZHANG Xiang-sheng, WANG Yu, SUO Chang-qing, ZHANG Yun-uan, MA Ju-an, FENG Yu-mei, HOU Jie-qiong

(Editorial Office of Journal of Shaanxi Xueqian Normal University, Xi'an, Shaanxi 710061, China)

Concerning the ways to improve preschooleducation, representative opinions fall into 3 categories from the public so far, including devoting great efforts to promote public interest preschooleducation; pushing forward free preschooleducation and puttingcompulsorypreschooleducation into practice. The editorialoffice of Journal of Shaanxi Xueqian Normal University launched a writtendiscussion among young teachers on "whether preschool education should be included in compulsory education system? How and Why?"Contributors generally agree that at present, to includepreschooleducation into compulsoryeducation system is inappropriate for us and it is advisable to carry out publicinterest preschooleducation. Great efforts should be made to pave the way for the gradual realization and promotion of public interest, free and compulsorypreschooleducation.

preschooleducation; public interest preschooleducation; free preschooleducation; compulsory preschool education

2017-04-20

熊伟，男，陕西商南人，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主任兼执行副主编，研究馆员；王东，男，辽宁海城人 ，渤海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博士；李旭，男，贵州遵义人，贵州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学前教育系主任，副教授，博士；张翔升，男，河南三门峡人，运城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副教授；王瑜，男，陕西长安人，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学前教育发展研究中心常务副主任，副教授；索长清，男，内蒙古赤峰人,沈阳师范大学学前与初等教育学院讲师，博士；张玉暖，女，河北饶阳人，石家庄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前教育系副教授；马娟，女，安徽阜阳人，山东英才学院学前教育学院助教；冯玉梅，女，山东临沂人，苏州市职业大学教育与人文学院助教；侯洁琼，女，山东泰安人，山东英才学院学前教育学院助教。

G610

A

2095-770X(2017)07-0143-04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

10.11995/j.issn.2095-770X.2017.07.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