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春晓

随着我国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文化教育培训业异军突起，在短短时间就达到了相当的规模与产值，并不断吸引着国内外众多的投资者纷纷涉足该行业。在众多的培训机构中，1993年11月成立的北京新东方教育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新东方”）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于2006年在美国成功上市，新东方仅仅用了13年时间，就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英语培训班发展成为大型综合性教育科技集团。其优秀的企业战略，成熟的管理体制，完善的营销体系，使得“新东方”这个品牌深入人心。但新东方在享受上市收益的同时，也不得不承受着培训业与资本结合后的一些隐忧，不仅是新东方，其他文化类培训企业也遇到此类问题，这些问题具有典型性与代表性，审慎地发现、严肃对待此类问题，是我国文化类企业发展的前置要求。

一、东方精神与西方规矩的悖论

自古以来，中国的教育业一直以“传道授业解惑”为最高追求，直到《民办教育促进法》在2003年9月1日开始实行，民办学校的投资人才首次被允许“从办学结余中取得合理回报”。所以，新东方在美国成功上市，这就成为了一个重要标志，它标志着中国的教育产业这片等待耕耘的洼地，正在被资本市场发现、重估价值；也标准着中国的教育产业与靠增长数字说话的资本市场的初次对接。在美国人看来，俞敏洪带领着一帮文人和他的新东方跨进了纽约证券交易所，并在一天内成为身家过亿的富豪，是“美国梦”的生动表现。但在中国，社会大众在赋予教育业及其从业人员极高尊崇和名望的同时，也在潜意识中对其赋予极高的道德要求和理想人格。悖论由此产生：尽可能地挖掘新东方的商业价值很可能会影响社会和学生们的感受，但从现代经济学意义上，新东方与其他企业没有任何差别，恰恰应该是纯粹的商业机器，只有這样才能给投资新东方的股民一个交代。2001年8月新东方创业三位元老之一的王强决定出走开始，新东方的人事内乱就此开始。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人事内乱，与其说是创业者之间利益的争执或具体思路的不同造成的，不如说是新东方在对其自身角色认知不一致导致的。在美国成功上市后，这种不一致更加明显了，“上市以后，每年要求大量的增长，不管是利润、营收还是学生人数。而我在新东方做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文化，一种教学质量。这两者在某种意义上是有矛盾的。你规模上升快了，教学质量有可能被稀释掉”。从上市那天开始，新东方就就必须时刻拧紧奔跑的利润发条，除非退市，否则不能丝毫懈怠，教育、文化抑或精神在资本面前往往身不由己，都将受制于资本游戏。为了扩大规模，增加利润，从2006年下半年开始，新东方在全国各地开设新教学点的速度迅猛，但是相应的师资力量却由于快速扩张显得捉襟见肘，导致教学质量下降。新东方曾竭力避免成为纯粹的赚钱机器，但又要为满足投资人的增长要求而不遗余力地高速扩张，不遗余力的争取利润最大化，并最终让资本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企业文化与企业精神在这里屈从了资本对利润的追求。这并非仅仅是新东方遇到的尴尬，这也是中国民办教育乃至整个中国教育遇到矛盾。

二、新东方能否适应现代资本市场游戏规则

新东方前副校长徐小平曾经深刻认识到资本市场的残酷“拿华尔街冰冷的数字来跟他和我们这帮哥们儿喝酒庆功吵架来比，前者当然缺少了很多人情味”。初次让新东方领教了资本市场残酷的是美国的老虎环球基金以及Capital River Group、Peak Idea International和Forthright Training这三个美国机构投资者。其中，美国老虎环球基金拥有新东方14.91%的股份，其他三家机构投资者也拥有总计15%的股份。以老虎环球基金为例，自2004年底，新东方便以单价2.225美元向老虎环球基金发出1111万股优先股（占10%股权），募资2250万美元。以后老虎环球陆续增加股权，接下来的时间，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股价在纽交所创出了92.15美元的高价，与2004年老虎环球以2.225美元的持有价相比，新东方为老虎环球在短短2年内创造了45倍的利润。此举也使得国内许多财经界人士直指新东方管理层，认为新东方IPO价格远未反映出其真实的增长前景，属于变相出卖中国优质资产，种种猜测，莫衷一是，尚难断言。但资本市场的波动不是每次都能靠公司自身的沟通就能避免，国外机构投资者投资新东方的唯一目的就是获得最大化的收益。它们不会为了照顾新东方的口中的特殊国情而放弃可能的盈利，也不会因为新东方曾给与的高额回报而承担潜在的风险，资本市场上的风起云涌，让初涉资本市场的新东方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上市后的陡然增加业绩压力也困扰着新东方。上市后，新东方面临着极大的业绩增长压力，但是资本市场上的投资者并不因新东方业绩不错就此满足。为了支持这样高的股价，新东方必须保持每年30%以上的增长，客观的讲，新东方为了迎合投资者对业绩增长的要求，不停地收购同类型企业以快速扩大规模。新东方考察过不少于30家培训机构，但中国不同于美国，并不是所有的民间培训机构都如同新东方一样管理规范。训行业发展起点低，时间短仍然停留在刚刚起步的不规范阶段，这种不规范让新东方的收购困难重重。对受美国证券监管机构严格监管的新东方来讲，如果收购这样的培训机构，不但不会盈利，反而会成为新东方的负担，更何况，收购这样不合乎西方上市监管制度的企业，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如果违规收购，无疑是自寻死路。但这样的解释显然难以满足投资者们对利润的渴求，投资者不断攀升的心理预期与教育规律的冲突不断凸显。

三、国内外宏观政策面影响

国内外宏观政策面变化对于新东方来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门槛，但外部宏观政策和大环境并不是新东方所能操纵和把握的，一旦高等教育改革将使外语教学出现变革，一旦出国热降温，一旦外语考试政策变革，都可能造成学员人数锐减。而没有了学员就意味着拿不到优厚的酬金，那些高质量的外语人才就可能不再被新东方吸引。2001年美国“911”事件后，明显加强了对中国人出国的签证限制，这无疑是束缚在新东方身上的政策性羁绊。新东方的生源立即应声下降。2001年，美国ETS（美国教育考试服务机构）起诉新东方侵犯ETS的托福、GRE、GMAT考题的知识版权、窃取题库试题，要求巨额赔偿并威胁将关闭在中国的托福、GRE等考试，新东方耗费了大量精力和资金投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诉讼案。这使得新东方的诚信和品牌形象大受打击。

与此同时，竞争对手也在给新东方施加了很大压力，就在新东方登陆美国股市的前一天，环球雅思与著名的风险投资基金软银赛富闪电牵手，一次注入超过2亿元人民币风险基金。环球雅思负责人毫不隐瞒地说，目的就是让软银助其早日实现在美国上市，一个月后，环球雅思连锁学校教育集团和EIC启德教育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华尔街英语、巨人集团、学大教育等国内众多的教育培训机构，也纷纷与国际知名风险投资机构合作。同时，各培训机构做大做强的步伐也在逐步加大，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是新东方一枝独秀的话，那么现在的新东方身边，众多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正磨刀霍霍，与其争夺中国外语培训市场这块大蛋糕，这给新东方造成了巨大的竞争压力。

四、资本介入的转型困境

从内部的管理体制来讲，后上市时代的新东方正面临着痛苦的蜕变，严苛的上市公司治理制度的引入和起初教育模式的矛盾正在逐步显现。上市成功并不意味着完美和皆大欢喜的成功，恰恰相反，上市成功意味着更严格更规范上市公司治理制度的引入，开启了从封闭公司向公众公司转型，由于教育行业在国内原先是一个比较“封闭”的行业，与上市公司治理上的规范要求相距甚远。对于新东方而言，无论是公司控制权的改变，还是组织结构的调整，都是一个痛苦的蜕变过程。随之带来的问题就是新东方原有的中国式企业制度能否与西方现代企业制度相融合，而反过来看，完全西化的管理制度还能否适应中国市场，尤其是教育产业这个特殊的市场也是一个问题。企业要想发展，并不是照搬别人的规章制度就可以了，“我们相信，企业真正的强大就是来自于企业内部的“韧力”，一种基于远景战略目标的，同时能适应持续的和间歇性的、变化的观念和能力”。新东方独有的“新东方精神”在上市后，在与西方上市公司监管制度相融合的过程中，严苛管理机制的冰冷属性开始显现，人文氣质有逐渐稀释的迹象，出现了企业文化失范、人本管理缺位、精神建设“短腿”等深层问题。

作为中国具有标志性意义的文化培训类上市公司， 作为走向了国际资本市场的中国代表性教育企业，如何在严格遵守西方现代企业制度的同时，保留自己独有的气质文化，并将两者相互融合，随着时代进步，衍生新的企业文化和企业理念，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应该更科学的规划其未来和前途，更准确的定位其企业战略，使新东方集团既能一边保留自己独有的新东方精神和人文气质，一边随着时代进步继续领跑中国培训业，创造新的辉煌。

[参考文献]

[1]林涛.无处不在枷锁[J].中国企业家.2008-6（64）.

[2]Gary l.neilson Bruce pasternack合著.公司基因[M]. 余向华，张珺，司茹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6年8月.

（作者单位：潍坊学院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