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兴君

作家之中，冯唐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他与王小波一样，被称为“文坛外高手”；他做过妇科医生，被称为“妇女之友”；他语出惊人，却也有“春林渐盛，春水初生，春风十里，不如你”这样被奉为经典的小清新诗歌。他写诗、写书、从医、经商……是一个既接文坛又接地气的“神人”。而新书《在宇宙间不易被风吹散》（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6年6月第1版），则尽情展示他独具韵味的特立独行。

这本《在宇宙间不易被风吹散》，是冯唐沉寂4年后推出的随笔集。这本书集美学、禅意、世俗、浓情于一体，有他对世事一针见血的见解，有他毫不造作的小说，有他的毛笔、钢笔题字，还有他的40幅摄影作品。书中的每篇文字都呈现出个性化写作的标签，你不能奢望在这里找到教科书式的结论。在这里，冯唐这个“怪物”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和你探讨文学生活，一会儿又开始厚颜无耻地和你交流下三滥，让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全书有一点美学、有一丝禅意、有一抹世俗，更有一份浓情，料已调好，等你来品。

冯唐写什么都是自己。他的杂文、随笔，无一不和自己的生活、工作、阅读相关，吃什么、玩什么、读什么，就这些，没有力量能逃掉。他认为，人慢慢长大，喜欢略过本质看现象，一日茶，一夜酒，一次没有目的的见面，一群不谈正经事的朋友，用美好的器物消磨必定留不住的时间，所谓本质一直就在那里。对此，他说：“我想，再晚一点，我会停止用手表。我会老到有一天，不需要手表告诉我，时间是如何自己消失，也不需要靠名牌手表告诉周围人类我的品位、格调、富裕程度。我会根据四季里光线的变化大致推断现在是几点了，根据肠胃的叫声决定是否该去街口的小馆儿了。”一个真实的冯唐脱颖而出。

冯唐从不媚俗，大开大阖嬉笑怒骂的文字不断如潮水涌出。读冯唐的乐趣之一就在于，你似乎永远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句会跑到哪里，他的文字就像一个摸不着奔跑规律的小孩一样，跑来跑去让人无法捉摸。如他写：“与其一起撮饭，不如一起流汗。也见过了风雨，俗事已经懒得分析，不如一起一边慢跑……”他在《我只想聊聊理想的房子》中又说：“一生中，除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剩下最重要的就是和相看两不厌的人待在一起。所以如果看上一处房子，买了下来，让房子变得更理想的捷径，是鼓动好朋友也买在附近，共我山头住。”

冯唐的文字，有俏皮，有人道，有灵性。他的随笔极风格化，各种器官名词儿和一堆堆毫无意义的同义词，就像出操一样往外蹦，让人觉得不给他两剂雌激素，就会没完没了，而且文字结构也特别突出，喜欢用逗号制造节奏感，有时用多了，会给人以哮喘的感觉。他的各式总结，一二三四五，让他说得头头是道，关键是精准。读冯唐的文字，经常会被他的各式比喻惊到。“如果时间或是人类经验集中到一起是一根蒜泥肠，史学研究的是纵切面”，“曾国藩牛啊，把自己的肉身当成蜡烛，剁开了两节，四个端点，点燃四个火苗燃烧”。不得不感叹，冯唐这想象力够怪够偏！

对冯唐来说，学医八年，学商两年，在咨询公司和医疗企业搏杀多年，又读了那么多书，什么《二十四史》《金瓶梅》，劳伦斯、亨利·米勒，再加上骨子里天生有着细腻敏感的神经，他的视角、他的逻辑、他的体验总有些与众不同，这也是他的才华所在。书中，他说他的“文学观”，首先是感受在邊缘。码字的人不能生活在社会底层，也不能生活在风口浪尖。最好的是在边缘，是有不少闲，有一点钱；其次是理解在高处。码字的人心灵要比其他人更柔软流动，脑袋必须比其他人都想得更清楚；第三是表达在当下。码字的人得从观照当下开始，收官于当下。读来让人暗自叫好。

冯唐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医学博士，又是公司CEO。更重要的，他还是个作家，写诗，写杂文，写小说，样样精通，是个多面手。在他身上，有王朔的痞性和王小波的才情。有人评论说：“冯唐和王小波我两个都爱，但爱冯唐多点，把冯唐当情人，可以偷偷一起胡闹开心，此生无憾。”但就这样顽劣不羁的情人对象，又有人喊话说：“冯唐在哪里？冯唐的老妈怎不拧他耳朵逼他生个孙子？冯唐带小孩一定非常有意思。”所以，冯唐可能真的是一个李渔型的作家，心事跌宕，性情炽盛，人间游艺，兴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