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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湘江战役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

2017-06-21刘绍卫

桂海论丛 2016年6期
关键词: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长征

摘要:湘江战役之后,中国共产党对其统战政策的目的、对象、策略等进行了反思和调整,逐步实现从阶级斗争的思路向民族战争视角转变来审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实现从“反帝的下层统一战线…‘反蒋抗日”向“逼蒋抗日”政策的转变,增强“上层统战”,夯实“下层统战”,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终形成起到了推动作用。

关键词:湘江战役;长征;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长征是中国红军用毅力、勇气和实力书写的一部伟大史诗。长征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一次大规模的战略转移,经历了湘江战役、遵义会议等重大战役、重要会议,对中国特色革命的探索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正如美国著名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指出:“长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征程,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也不是简单的胜利。……在我们这个世纪中还没有什么其他事件能像长征一样让人如此神往,也没有什么事件像它一样如此深远地改变了世界的未来。1934年10月16日红军渡过中国南部的浅河于都,跨出了长征第一步,之后便一路径直走到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宣告共产主义在地球上四分之一人口所生活的土地上取得胜利。”湘江战役是决定红军生死命运的关键一战,对其反思不仅对中国共产党的组织路线、军事路线产生深远的影响,而且对统战工作调整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终形成提供一个重要的支点。

一、湘江战役与对“左”倾关门主义错误的反思、纠正

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经过艰辛的理论与实践探索,开辟了一条由城市到农村,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中国特色革命道路。湘江战役作为长征途中的首场大硬战,损失巨大、人员伤亡多、影响深远,从而“宣告了‘左倾冒险主义军事指导的破产”。对湘江战役进行反思和总结,不但会对中国共产党的政治、军事等战略产生重大影响,而且还会对中国共产党的统战、宣传、文化等政策产生了影响。

从毛泽东在1925年提出“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到后来提出“上山”“武装割据”“农村包围城市”等理论,其核心是在回答革命对象、道路和目标等系列问题。从湘江战役到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红军完成从南到北的战略转移,实现了中国革命道路在指导思想和实践上的转变,让人们对城市中心论与农村包围城市有了更深的认识。

湘江战役的惨烈损失,特别是随着日本的侵略日益加剧的情况,使红军既要考虑如何重新确立军事路线,又要考虑如何调整对国民党的统战政策,这为打破长征前和长征初期的关门主义统战策略,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内出现的三次“左”倾错误,特别是王明的“左”倾机会主义路线错误,给党的事业造成很大的损失。从1931年到1934年,中国共产党人虽然已经萌芽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初步思想,但“左”倾关门主义未得到根本克服。主要原因是:一方面,国民党的右派逐渐占据主导地位。从1924年第一次国共合作建立到1927年春,蒋介石从以“左”面目出现的中派逐渐演变为联共又限共、对“新三大政策”(联俄、联英、扶助农工)既利用又反对的新右派。随着中国国民党政权在全国统治的确立,国民党进入所谓民国史的“黄金十年”。1931年,蒋介石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加强了对共产党的镇压。另一方面,中国共产党军事斗争探索实践出现曲折。中国共产党在大革命时期遭受了严重挫折,经过“八七会议”,逐渐确立起武装起义和土地革命的方针,开始了长期的公开夺取政权的斗争,建立起中华苏维埃中央临时政府和军队,国共两党进入最激烈对抗的时期。1933年9月,中央苏区开始进行第五次.反“围剿”斗争,经历广昌之战后,使红军元气大伤,根据地越来越小,迫于形势,红军不得不离开根据地进行长征。红一方面军(中央红军)在突破敌人的第一、二、三道防线后,由于李德、博古等人的指挥错误,没有采用毛泽东的机动灵活战略战术,避实就虚,同时,“大搬家式”和“甬道式”部署西进,严重地影响了红军的机动能力,极大地削弱了红军的战斗力。湘江战役虽然突破了敌人的第四道防线,达到了战略目的,但如何从惨重的损失中重新崛起,开拓一条革命发展的新路,是中国共产党必须重新思考的问题。

一是必须解决军事路线问题,即如何跳出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解决红军的生存问题。通过吸取湘江战役“大搬家式”行军的惨重教训,组织结构精简化、缩编编制和提高军队的机动性成为红军发展的新思路。实力是最大的真理。红军从翻过老山界到黎平会议、遵义会议,通过“沿途的争论”,要求毛泽东复出的呼声越来越高,历史选择了毛泽东,遵义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在党和红军中的领导地位。

二是必须解决红军的生存和发展壮大问题。红军经过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通过彝族区、强渡大渡河、翻过夹金山等,到懋功红一方面军、红四方面军两大主力会师,再到在两河口会议上批判了张国焘分裂行为,基本解决了红军生存和发展问题。1936年10月,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伟大长征结束。其中红一方面军经过一年多的艰苦奋战,行程25000里,横跨当时11个省,经历大大小小的无数战斗,实现了史无前例的战略大转移,锻炼了队伍,播下了革命的火种,培育了长征精神,为红军胜利到达陕北后,中共中央把革命的大本营放在西北奠定了政治、思想和军事基础。

三是需要调整对国民党的统战政策。从湘江战役到长征的胜利,为探索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思路提供了更广阔的国家视野,如把国内斗争的经验运用到民族斗争中,提出了“抗日反蒋”“逼蒋抗日”等系列政策,最终完成了革命道路在实践上的彻底转换。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的核心就是要在抗日的大义问题上达成一致。蒋介石虽然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统一方能御侮”,但毕竟有“攘外”“御侮”的思想。1931年9月8日,日本帝国主义以武力袭击沈阳,开始了把中国变为它的殖民地的侵略战争。但当时中共“左”倾路线的领导者,在形势判断、革命任务的确定、敌我的划分、采取的策略等方面存在较大问题。如“站在‘世界革命高度把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行为与社会主义苏联连在一起”,“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是以反对整个帝国主义为落脚点,与反对国民党、各军阀相联系,以‘武装保卫苏联为最高目的的。‘关门办统一战线成为‘九·一八事变后中共中央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基本策略。”随着形势的变化,民族矛盾成为主要矛盾,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也发生了转变。1933年1月,受世界反法西斯统一战线思想的影响,中国共产党发表“一·一七”宣言,提出的三项条件,开始从阶级视角转向民族战争的视角,成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初步提出的标志。在湘江战役和遵义会议之前,由于执行“左”倾路线的组织系统,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左”倾关门主义没有得到根本改变,这样就造成与国民党搞统一战线就是“投降國民党”,“为国民党效力”,这种指责成为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主导。湘江战役中红军损失惨重,为深刻认识“左”倾冒险主义的危害和重新确立正确的军事路线提供了契机。实践证明,在日本对华侵略加剧的形势下,与国民党进行统一战线、一致对外是唯一正确的路线。1935年8月1日,中国共产党提出了《八一宣言》,初步纠正了“左”倾关门主义,提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基本内容,标志着在共产国际发生转变地影响下,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政策开始了一个新的转变;红一方面军(中央红军)胜利完成长征后,生存问题和实力问题得到初步解决。从1935年的瓦窑堡会议到1936年9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中央关于逼蒋抗日问题指示》,中国共产党完成了从“抗日反蒋”到“逼蒋抗日”政策的转变。

二、湘江战役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转变

湘江战役之前,敌人在数量上不仅四倍于红军,而且在武器装备上占绝对优势,并且进行了精心的部署。蒋介石认定,中央红军“流徙千里,四面受敌”,此刻已经是“下山猛虎,不难就擒”。蒋介石估计中央红军突围后,很可能沿红六军团西征的路线,必经过桂北。因此,蒋介石南昌行营在1934年10月30日就指示白崇禧:“桂军应控置于全(州)、兴(安)之间,并迅速巩固黄(沙河)、全、兴、桂(林)碉线。”11月6日,中央红军进入湘南门户汝城地域时,蒋介石即判断红军将沿六军团路线,经兴安、全州间西进。“除巩固湘漓两水及龙虎关一带碉线外,希德邻(李宗仁)健生(白崇禧)两足,以有力部队迅出道县以北。与永州部队协同堵截。此方极关重要,乃匪必经之路,务需严密防堵。”妄图凭借湘江天险,于湘、漓两水以东地区歼灭中央红军。蒋介石制定了“围歼红军于湘江东岸”的计划。11月7日,蒋介石又拟定《湘桂黔会剿计划大纲》:“防西窜之匪一部或残部。如窜过湘漓水以西,应不使该匪长趋人黔,会合川匪及蔓延湘西,与贺肖合股之目的。围剿该匪于黎平、锦屏、黔阳以东,黔阳、武冈、宝庆以南,永州桂林以西,龙胜、洪州以北地区消灭之。”11月12日,蒋介石任命湖南军阀何键为“追剿军总司令”,并将其嫡系薛岳和周浑元所部拨归何键指挥,令何率领在湘各部队和民团,实现歼灭红军于湘水以东的作战计划。何键接令后,即令其第一路军刘建绪部向广西全州开进,沿湘江布防,并与桂军配合,对红军进行堵截;令第二路军薛岳部沿湘桂公路平行追击,对红军进行侧击,并防止红军北上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令第三路军周浑元部攻占道县,并与第四路军、第五路军及粤军、桂军协同,对红军实施尾击、截击。

长征初期,中国共产党党内的“左”倾机会主义领导人用“阶级斗争”原则指导民族战争,实施“反帝统一战线”和“下层统一战线”的双轴统战策略,主张“打倒国民党各派”。随着日本侵略中国的加剧,中国共产党的“左”倾关门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得以改变。长征前夕,毛泽东指出:“和平局面是巧妙地打出来的。我们不能像教条主义者那样,只知道‘御敌于国门之外的死打硬拼,也要利用反动派间的矛盾,加强统一战线工作。”1934年7月,毛泽东、朱德联合提出:“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愿意同全中国的民众与一切武装力量,联合起来共同抗日,开展民众的民族革命战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国民党“围剿”军虽然兵力占绝对优势且部署严密,防线重重,但内部的矛盾冲突则不可避免地导致了部署上的漏洞。在国民党四路大军中,北路军和东路军均为蒋介石的嫡系中央军部队,且力量集中,装备精良,红军要想从其中间撕开缺口,殊非易事。然而,西路军的湘军主力正忙于“围剿”西进的红六军团与活动各地的红色武装,力量分散;南路军总司令陈济棠则与蒋介石同床异梦,拥兵自保,既惧怕红军进入广东,又唯恐蒋介石以“剿共”之名,驱兵入粤,动摇自身的统治,因而一方面迫于蒋介石的压力,派兵参与了对中央苏区的进攻,另一方面则以重兵在江西与广东交界处构筑防线,防守广东。1934年9月,在中央红军长征前夕,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吸收了十九路军问题的教训,加强与陈济棠的统战工作,与其订立5项秘密协定:“(一)就地停战,取消敌对局面;(二)解除封锁,互相往来;(三)互通情报;(四)红军可以在粤北设后方医院;(五)可以互借道路,各从现在战线后退二十里。”这为“中央红军长征初期突破蒋军第一道封锁线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国民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与投入国民党阵营的国民党桂系有过合作关系。1934年秋,中共北方党组织派遣原在吉鸿昌抗日部队工作的地下党员宣侠父(宣古渔)与谢和赓到广西,对新桂系上层开展统战工作。宣侠父着重做十九路军在桂将领的工作,任广西绥靖公署上校参议;谢和赓任广西省政府工商局研究员(后任一等科员、白崇禧机要秘书)。由于新桂系属于地方实力派,曾于1930年与蒋介石发生过蒋桂战争,仍然保持着半独立的状态。蒋介石实施围歼红军在湘江以东的计划,必须要得到新桂系的支持。因此,蒋介石致电李宗仁、白崇禧,极力拉拢新桂系:“共军将南窜桂黔,贵部如能尽全力在湘桂边境加以堵截,配合中央大军歼灭之于灌阳、全县之间,则功在党国,所需铜弹,中正不敢吝与。”并随即派飞机送去两个军3个月的开拨费100万元、堵截计划和电台密码等。李、白也复电“遵命办理”。蒋介石“一石击二鸟”的意图,就是在千里“追剿”红军中将中央势力渗透并控制地方势力。新桂系也对蒋介石乘虚而入的“一箭双雕之计”深表担忧,认为蒋介石“屯兵湘北,任红军西行,然后中央军缓缓南行,迫使共军人桂。……其期待我和共军互斗而两败俱伤之后,中央军可有借口人占广西,居心极为险恶。”

整个湘江战役期间,新桂系虽表示“协力堵剿”,也对红军进行阻击、围击、侧击、轰炸、袭击、追击、坑击、造谣、欺骗等手段,表现出残酷的阶级本性。但新桂系为了保全实力,采取“防共防蒋,让路送客”的策略。一是加强布防,防止红军从恭城、富川一带进入广西。新桂系电文强调:“此次共匪全力西窜,敝省首当其冲,兵单力薄,兼顾未能。当我富、贺、龙虎关吃紧,诚恐共匪绕西南西窜,如人无人之境,则敝省负责更大,故将主力转移。”二是对中央红军采取“让路送客式”的追击。1934年11月上旬,李宗仁、白崇禧在南宁连续召开军事会,商讨防堵红军的对策,制定了对红军“不拦头、不斩腰、只击尾的送客”作戰方略,为此在形式上做出堵击模样,实则只对红军追而不堵,希望把红军尽快赶出广西。这样新桂系一方面需要防止红军深入广西腹地,另一方面要避免蒋介石的中央军以追剿红军为借口进入广西这两大难题。对此,新桂系出于对自己利益的精心布置和安排的考虑,白崇禧于1934年11月22日命令新桂系军队主力忽然从兴安、全州的湘江防线撤兵,退守龙虎关和恭城,使蒋介石寄予厚望的湘桂军阀联合防守的湘江防线出现了一个缺口,为中央红军顺利渡过湘江在客观上提供军事战略契机。新桂军仅仅使用部分兵力用于兴安、灌阳一线的侧击,把主力撤往恭城平乐一带驻防。

毛泽东多次向中央郑重提出:红军进入广西境内后,立即从灌阳的文市北上攻占全州。不应该从全州县城以南渡湘江,爬越城岭,而应该从全州以北的黄沙河过湘江,经庙头,攻湖南东安,后北上直取宝庆。接着可向东北攻两市镇、永丰,也可继续北上攻新邵,再穿过湘中丘陵,攻打蓝田,并在此摆开战场与敌进行决战。待粉碎“围剿”之敌后,或在湘中建立根据地,或返回中央苏区去。毛泽东的用意十分明显,那就是,不要去钻敌人精心设置的第四道封锁线,不要从全州以南、兴安以北的界首一带渡过湘江,而要从敌人的结合部突围北上。毛泽东的意见是真诚的。但是,如同过去那样,“左”倾错误领导者李德、博古又一次拒绝了毛泽东的建议。这样,中央红军全军将士血战湘江就不可避免了。

李德等人由于没有面对复杂局面的驾驭能力,在第五次反“围剿”时,就没利用好蔡廷锴的十九路军建立福建人民政府的“福建事变”,在湘江战役中也没有利用湘、桂地方势力同中央之间利益协调和冲突的复杂关系,对敌情的这一重大变化并不了解,红军丧失了一次顺利突围的机会。一方面,坚持“左”倾的军事路线。国民党军张网以待,博古、李德则要指挥红军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毛泽东心急如焚,在前锋部队占领道县之后,又提出建议:红军应立即沿潇水西岸北上,攻占板桥铺、渔涛湾、华江铺、双牌、富家桥,然后向西攻零陵,过湘江向北取冷水滩,越过湘柞公路,进军宅庆,诱敌决战,以避开国民党军的包围圈,夺取战略主动权。这一建议再次遭到了拒绝。另一方面,由于红军没有抓住桂军、湘军、粤军的布防缺口、空隙有利时机,导致行军迟缓,特别是中央军委纵队的行动更为迟缓,为国民党军队赢得了开进、集结的时间,并最终追上西进红军。国民党军终于在湘江东西地区对红军形成了前后堵追、南北夹击的态势,最终导致整个战争格局不利于红军。一场恶仗终于爆发,红军不得不与国民党展开殊死的决战,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如果站在历史的角度和对中国整个革命历程进行广角审视。中国特色革命道路问题,不仅仅是农村包围城市的革命途径,还包括其政治战略、策略方法等方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统一战线是中国特色革命道路问题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革命要取得胜利,必须在联合与革命的双重语境下,争取中间力量,扩大自己的政治联盟和支持力量。“对于革命来说,总是多一点人好。”这是毛泽东对于“实际的阶级斗争”的经验总结。他指出:“中国无产阶级应该懂得:他们自己虽然是一个最有觉悟性和最有组织性的阶级,但是如果单凭自己一个阶级的力量,是不能胜利的。而要胜利,他们就必须在各种不同的情形下团结一切可能的革命的阶级和阶层,组织革命的统一战线。在中国社会的各阶级中,农民是工人阶级的坚固的同盟军,城市小资产阶级也是可靠的同盟军,民族资产阶级则是在一定时期中和一定程度上的同盟军,这是现代中国革命的历史所已经证明了的根本规律之一。”红军经过湘江战役惨痛的教训之后,对地方实力派的统战实践和理论都得到加强。一是加强了对地方实力派的统战工作。如红军进入贵州后,下发《关于瓦解贵州白军的指示》。在云南、四川,红军一方面利用国民党地方实力派与蒋介石的矛盾进行统战,另一方面也利用故交等进行统战。如朱德、刘伯承分别以故交、老关系等名义,对许剑霜、邓廷秀、杨森的部队进行统战,达成暂不互相进攻的协定。二是加强统战理论的探讨。从遵义会议到瓦窑堡会议,中国共产党克服了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傾领导上的军事错误,解决了最为迫切的军事问题和组织问题,并经过革命斗争的实践,制定了以抗日反蒋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方针。毛泽东在瓦窑堡会议上批评“圣经上载了的才是对的”的错误观点,结果把“千千万万”和“浩浩荡荡”的人逼到敌方阵营。主张“把敌人营垒中间的一切争斗、缺口、矛盾,统统收集起来,作为反对当前主要敌人之用。”毛泽东还在后来提出阶级斗争的策略与政治谋略结合等问题,指出:敌人“能够用纵横捭阖的手段来对付革命队伍,共产党也能够用纵横捭阖的手段对付反革命队伍。他们能够拉了我们队伍中的坏分子跑出去,我们当然也能够拉了他们队伍中的‘坏分子(对于我们是好分子)跑过来。假如我们能够从他们队伍中多拉一些人出来,那敌人的队伍就减少了,我们的队伍就扩大了。”三是通过对地方实力派统战,为促进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终形成提供契机。党和红军在后来的“两广事变”“西安事变”中,以民族大义为重,大力加强对地方实力派的统战工作,提出逼蒋抗日的政策方针,促成国共两党谈判,大力倡导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最终扭转时局,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最终形成。

三、湘江战役与共产党的工农群众的统战工作

湘江战役之后,如何在长征中保存实力,实现红军战略大转移是急待解决的问题。在此基础上,如何实现从阶级斗争的视角向民族战争的视角转换,争取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进行上层统战与下层统战相结合,挽救国家和民族危亡,这是党和红军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土地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对于工农群众的“下层统战工作”更多是从阶级斗争的角度进行的。从毛泽东1919年提出的“民众联合的力量最强”,到在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时提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群众路线思想,基本是从维护革命政权的角度出发,加强红军与工农群众的关系。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中国共产党提出了组织群众的反帝运动,发动群众斗争,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组织东北游击战争,直接给日本帝国主义以打击”。临时中央多次强调“必须正确的运用下层统一战线的策略”。1934年1月,毛泽东在《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一文中指出:“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强调“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解决群众的穿衣问题,吃饭问题,住房问题,柴米油盐问题,疾病卫生问题,婚姻问题”,要反对官僚主义、命令主义,采取耐心说服的工作方法。

长征的沿途,由于大多数是国民党的统治区,特别是广西,新桂系实行“三自”“三寓”政策,开展反动宣传,当地群众对红军缺乏了解。红军长途行军和流动作战,没有充足时间做群众工作。党对这些地方的群众影响比较弱。“要他们能够很快地从本质上理解红军是什么样的军队,是很困难的。”因此,做好长征沿途地区群众工作,能使红军有很好的给养和休整,是实现长征胜利转移的关键。

1934年11月19日,红军还在湖南江华、道县一带时,红军总政治部发布了长征以来第一个民族工作的纲领性文件《关于争取少数民族的指示》,要求部队严格执行群众纪律,绝对不许对少数民族有任何骚扰和侵害。同月29日,红军总政治部在灌阳又向全军发布了《关于瑶苗民族工作的原则指示》,要求“在一切工作中,必须不疲倦地作民族工作”,以及不在少数民族地区组织和扩大红军等规定,并附有《关于对苗瑶民的口号》13条。

湘江一役,红军遭到重大的损失,伤亡2万余人。国民党趁机大肆进行“剿匪胜利是人心的归向”等反共宣传。针对这种情况,《红星报》结合“从群众切身利益开始,然后逐步进入到苏维埃基本主张的宣传”,发表了《突破敌人封锁线,争取反攻敌人的初步胜利》等报道。红军还散发传单、张贴标语等,尊重少数民族风俗,维护少数民族群众的利益,并争取少数民族群众参加红军,培养少数民族干部。

红军进入越城岭时,正是桂北瑶民起义失败的时候。1933年,广西北部及与湖南相邻各县就爆发了大规模的瑶民起义,各地参加者达五、六万之众。起义群众对这些县的国民党驻军和县政府所在地发动了进攻,使当局的统治陷入瘫痪。新桂系军阀派3万兵力对起义群众进行了血腥镇压,随后颁布《广西各县苗瑶民户编制通则》,对各族人民进行更为严酷的统治。红军来到后,安慰鼓励各族民众,旗帜鲜明地支持当地群众的革命斗争。红军还开仓分谷,救济贫困百姓;号召苗瑶胞团结起来,同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并把部分武器送给他们。1934年12月3日,中央纵队刚到达老山界下千家寺时就写下了“红军路过,保护瑶民”的大幅标语。

红军长征进入广西后,国民党为了阻止红军北上,利用少数民族对汉族心存疑惧的心理,派遣特务和地痞流氓一路尾随,在红军宿营地放火,然后嫁祸于红军,污蔑红军杀人放火,企图以此破坏红军与少数民族群众的关系,造成红军在给养和向导上的困难。由于敌特纵火,造成火灾不断,给当地群众的生产生活造成很大损失,也给红军长征带来了不利的影响。在龙胜龙坪侗寨大火中,红军把已经烧到古楼的大火扑灭,使之免遭于难。事后,群众亲切地把鼓楼称之为“红军楼”。在全州两河乡的农民廖秀甫被敌人欺骗,威逼上山躲避红军。留下的50只鸭子和糯米糍粑红军没有动,还帮其母鸭下的蛋帮捡回屋。龙胜侗族群众杨彦钦躲避红军留下的米和糯米饭团不见了,但留有银毫。但不久追来的桂军,却翻箱倒柜,米饭被拿,缸、米桶被破坏。后来,杨彦钦逢人便说:“红军是自己的军队,盖世无双。”

通过艰苦细致的宣传工作,红军严守纪律,模范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红军指战员的模范行动,使各族同胞认识了红军是自己的队伍,并以真挚的热忱和实际行动来支援红军。如帮助红军架桥修路、当向导、筹粮筹款、保护收养伤病员等。有些人甚至为支持红军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1934年底,红军长征经过广西龙胜时,来自三个村寨的3位瑶族道公到海拔1000多米的深山老林的岩石上,刻下“朱毛过瑶山,官恨吾心欢。甲戌孟冬月,瑶胞把家还”诗句,当地群众还跳起“长鼓舞”欢送红军,体现了红军与瑶胞的鱼水深情。

湘江战役前后,中国共产党不断加强群众工作和少数民族工作,是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第一次较长时间、较大范围、较大规模地与少数民族的接触、碰撞、交流、沟通和互动,也是中国共产党的民族工作、民族策略、民族政策奠定基础的过程。其意义非常重大,影响非常深远,不仅对中国革命成功,而且对人民共和国的建立,都具有开天辟地的作用。在红军长征经过苗、瑶、壮、侗、布依等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过程中,中共中央还先后由总政治部发布了《關于瓦解贵州白军的指示》《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布告》《关于建立川黔边新根据地工作的训令》等系列文件,使长征中的民族工作具有广泛性、纪律性、灵活性。长征胜利到达陕北之后,一是进一步看到了人民群众的力量,毛泽东在1938年5月写成的《论持久战》军事著作中,进一步确立了反对日本侵略的全民总动员的民族战争的攻势战略。二是中国共产党根据中国革命实际,不断调整自己的民族政策,逐步跳出了“民族自决…‘联邦制”的历史认识上的局限,特别是随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加剧,促进在国家统一的框架和让少数民族在统一国家中实行民族区域自治的主张逐渐得到确认,为构建具有国家主义情怀的“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和理论的形成提供了契机。

正是因为长征的实践,才从理论意义上确立了符合中国实际的马克思主义民族观,才从实践意义上将少数民族争取解放的斗争纳入到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轨道,才从科学意义上阐释了中华民族的构成。长征结束后,毛泽东指出:“中国是一个由多数民族结合而成的拥有广大人口的国家”。在这一思想指导下,我们党确立了“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中华民族是代表中国境内各民族之总称,四万万五千万人民是共同祖国的同胞,是生死存亡利害一致的”思想,从而赋予了中华民族共同体以崭新的面貌和完整的内涵。

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特别是“工农武装割据”的思想和“以乡村为中心”思想的确立,其核心“城市一乡村一城市”的农村包围城市,最后通过攻占大城市或中心城市来夺取政权。湘江战役及红军长征过广西,如何在最低潮的时候,寻找红军和中国革命的出路,这是中国特色革命道路必须要面对的问题。湘江战役之后,必须要解决一个革命方向和道路问题。红军把桂军和湘军抛在后面,在湘江东岸又不得不扔掉了笨重的器械。1934年12月上中旬,红军到达湘西南隅角,军事紧张局势有所缓和。全军离江西苏区根据地越来越远,进入了西南高原。党的领导人注意到,战士们渐生不安情绪,不知他们将往何处,意欲何为。正如聂荣臻在回忆中写道:“干部战士不断地提出这个问题,开始说是‘转移可是越走越远,仅‘转移两字就不可能圆满地回答指战员心中积下的疑问了。并不光是战士们要知道确切答案才放心,其实党的军队领导人也要从中得到慰藉。对此,红军不仅在行军中议论纷纷,而且分别召开了通道、黎平等会议,总结经验教训,讨论战略转移等重大事项,从国民党的封锁包围中转移出来,寻找新的希望。从最坏处着想,从最底层着手。路子不通就换一条路,关键要指明出路。从遵义会议到瓦窑堡会议,再到1940年底,毛泽东为全党制定了一个总原则:“在整个抗日战争时期,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是绝不会变更的”,中国共产党在成功处理好阶级斗争与民族战争的关系,在解决了军事、组织等问题之后,统一了党的思想,写出了《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实践论》《矛盾论》等重要著作,终于形成了具有国家主义视野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系列政策,占领道德、舆论制高点,争取中间势力,建立广泛的力量联盟,凝聚力量,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为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提供的思想、政策、力量等保障。

中国革命史实践告诉我们,一个国家和民族不仅需要科学理论和思想作思想支撑,而且最关键的是要选择正确的道路。富有中国特色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要取得成功,道路方向固然重要,更重要是要确立确保道路成功的军事路线、思想路线、统战策略和人民价值观等相配套的系列战略、方针和方法。通过湘江战役的反思和红军过广西的反思实践,为总结历史教训,特别是长征的洗礼,对中国特色革命道路的形成发展,具有以下作用:一方面,为重新确立毛泽东军事思想路线提供了契机,这对完成从“枪杆子出政权”到“上山”,从消极防御到“积极防御”的军事理论演变提供了实践基础。另一方面,通过湘江战役的反思,把理论与中国革命实际结合起来,确立主体思维,确立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重新认识自己的“同盟军”和主要依靠力量,确立联合与斗争(革命)的策略,确立新民主主义革命斗争哲学,树立人民群众的主体观念,寻找最持久、最深层的精神力量。如在树立独立自主原则下,确立联合与斗争的策略,从构建抗日反蒋的统一战线联盟,到促进从“反蒋抗日”到“逼蒋抗日”的政策转变,为最终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确立人民价值观,确立以建立人民政权为核心的“农村包围城市”的大战略,为中国特色革命道路重新回归到正确的道路,都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

注释:

①1927年11月-1928年4月,瞿秋白“左”倾盲动主义统治了党中央。1930年6月-9月,是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统治时期。1931年1月召开的中共扩大的六届四中全会,开始了长达四年之久的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在中央的统治。

②1933年1月17日,由张闻天起草,以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主席毛泽东、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朱德的名义发表了《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入华北愿在三条件下共同抗日宣言》。

③其三项条件为:“立即停止进攻苏维埃区域”,“立即保证民众的民主权利”,以及“立即武装民众创立武装的义勇军,以保证中国及争取中国独立统一与领土完整”。

④1934年11月12日,蒋介石南昌行营文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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