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

父亲老了，风湿病痛就死皮赖脸纠缠着和他结了缘。平日里父亲总用土法子，打一个又一个沙罐筒，或者买些治风湿的药酒自己揉揉，咬着牙度过一天天的时日。这日，想必是疼痛得厉害，父亲才对我说：“明儿，给我揉揉背。”我答应了。

父亲背我而坐，慢慢将衬衫脱下，父亲古铜色的背就完全裸露在我眼前，像一扇饱经风霜依然挺立的墙，皮肤上布满沙罐印，有的已好生长出粒粒点点的皮巴，有的正紫红着，像一记记胎迹，更像一个个红色印章。看着这满是印迹的背，感受到病魔摧残年已六旬的父亲已有经年，而我却从未知晓，不禁生出无尽的愧疚。我用怀仁堂国公酒蘸些在手掌，抹均匀，然后就覆在父亲的背上，在痛处涂满，然后由宽而窄直逼痛处揉起来。父亲说：“正是，正是这儿，你揉着我就舒坦起来。”

为父亲揉着背。我用我年轻有力的手掌为老父亲揉着伤痕累累的背。揉背的手掌感觉到父亲的背已没有肉厚的丰腴，透过一层松软的皮肤明显感觉出那背是瘦骨嶙峋的贫乏，全然流失了年轻时的活力和光滑，显得衰老和粗糙。平常里，我们交谈不多。尽管从内心里我十分明了父亲对我的种种好處，因自己的笨嘴拙舌更认为：我们是父子，亲情何必过多言谈呢？而今，这曾背负我幼小身躯的背脊呀，已经是这般瘦弱和伤痕累累，却又是那样不屈不挠地支撑了六十多年。别人的父亲背大如鹏，扶鹏而作九万里逍遥，而有着这般虚弱背脊的父亲，给我的只能是粗茶淡饭寻常事，但我从来没有丝毫半厘埋怨。我知道：自己的路要靠自己去闯！

揉了一会儿，父亲说：“好了好了，免得你的手都揉痛啦。”

父亲啊，为了您多片刻的舒适，我宁愿忍受住这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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