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浙江，乌镇。

来自中国浙江丽水的天才围棋少年柯洁稳稳地坐在棋盘前，等待着一盘三番棋挑战赛的开始。这个不满20岁的棋手在他短短的职业生涯里已经爆发出震惊世界的能量，从两年前第一次赢得世界冠军起，他就以令人炫目的棋风打造了一个传奇般的神话，成为中国围棋历史上成名最早、得到世界冠军最快的年轻棋手。此刻，少年的对面坐着一位名字叫黄士杰的中年业余棋手，如果以自身棋力相搏，恐怕他自己都不愿意坐在柯洁面前。但此时此刻，另外一个身份却让他显得气定神闲，因为他还是Google旗下的人工智能博士，在这次与人类最高水平的围棋选手对决中，黄博士扮演的是一个机械手，负责根据另外一个 “大脑”的指令冷静、准确地摆下棋子，而这个大脑就是来自DeepMind的人工智能系统AlphaGo。

世界冠军时越九段：“这是我前所未见的，就像是我想象中来自遥远未来的棋局一样。” 

一年前，意气风发的柯洁本来稳稳地蝉联着世界排名第一的宝座。我们无法了解当时的柯洁如何看待各路围棋高手对自己的围攻与挑战，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自己世界第一的排名会被一台计算机超越。2016年3月，在全球媒体关注下，AlphaGo和韩国棋手李世石摆开了棋盘，这个具备了“深度学习”功能的电脑想去挑战一下人类最复杂的棋类运动，而选择的挑战对象是一位世界冠军，一等一的高手。直到比赛之前，人们还普遍认为AlphaGo有点不自量力，但在人类自以为是的傲慢视角下，AlphaGo以令人瞠目的4：1大比分取胜，其飘逸古怪有如神助的棋风，不仅让围棋界为之哗然，也为全世界上了一场别开生面的AI科普课。

当AlphaGo战胜李世石的时候，柯洁刚过18岁，年轻气盛的他对这个电脑围棋高手并不以为然，直言“就算阿法狗赢了李世石，但是赢不了我。”这个判断在一年前也许有道理，但柯洁显然没有预料到，AI的学习能力达到了日新月异的程度，此刻棋盘前的AlphaGo早已脱胎换骨，在一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几个代际的跨越。

当然，柯洁也不是没有思想准备。2017年元旦期间，他就在围棋对弈网站上和一个网名为Master的高手下过一盘棋，对方的棋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短短几天里在弈城和野狐网上将包括柯洁在内的数10名世界一流棋手虐了个遍。事后Google宣布，Master其实就是AlphaGo，一时间让我们想起了互联网时代的名言：“在网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不过这次，是AlphaGo。

此次乌镇大战吸引着中国围棋老少三代职业高手倾巢而出，印象中过去任何国际围棋大赛的决赛也没有如此豪华的观光团阵容。为了充分展示AlphaGo的实力，组织者在赛制方面做出了一些调整，设定了三番慢棋比赛，复古的赛制给人脑多留下了一些思考的时间，能够稍微弥补一下人机对战时的不公平。即便如此，赛前的预测也已经一边倒，几乎没人相信柯洁会赢，而对战双方更是心知肚明：胜负已不再重要，柯洁肩负的不仅仅是与AI的棋力较量，也是对AlphaGo新的计算平台的一次全新检验，对局过程将对人工智能的未来产生积极的贡献。

战局如期开始，第一场柯洁执黑子，以相对保守的方式进行了试探，虽然精心布局谨慎搏杀，但整盘柯洁并没有出现胜机，最终以四分之一子的微弱劣势落败。两天之后的第二场柯洁执白，为了将局面打散，柯洁一度挑起了一场十面埋伏般的凶悍对杀战，成功地将局面引入变化万千的多路拼杀，但终究自己也难以驾驭如此复杂的局面，倒是AlphaGo越来越熟悉了盘中的对战，反而精准地控制了局面，最后柯洁只能中盘投子认负。5月27日下午，人机大战进入最后一局依然没有奇迹，柯洁九段中盘告负，总比分锁定在了 0：3 ，世界排名第一的人类最高水平棋手败于AlphaGo。不仅如此，比赛中，柯洁在局面不利时还曾长时间离开，回来后又泪洒现场。赛后柯洁一度哽咽称：它太完美，我很痛苦，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柯洁的郁闷可以理解，毕竟面对面对战中才能真正感受到对手的强大。一年前大战李世石时，AlphaGo使用了1 202个CPU和176个GPU，同时可以有40个搜索线程。而今年新的阿法狗除了算法上的改进之外，Google云和TPU等计算资源上的改进对性能提升的作用巨大。不仅如此，Google使用的TPU是一款具有学习能力的可定制处理器，凭借全新的算法和强大的计算力，在与李世石的比賽之后，AlphaGo 成为了自己的老师，完成了百万次高水准的自我训练，不断提高着自己的水平。难怪赛后职业棋手们纷纷评价，今年的AlphaGo与去年已经不在一个档次，甚至很多棋手已经开始学习他的精彩棋路来提高自己的水平。

因为比赛中的优异表现，中国棋院给AlphaGo颁发了围棋九段证书，至此，AlphaGo成为了第43位中国围棋九段的获得者。DeepMind团队首席科学家大卫·席尔瓦作为代表接受了中国棋院院长王汝南颁发的写着如下内容的证书：AlphaGo是人工智能创新史上的里程碑，是中国古老的围棋艺术与现代高科技结合创造出的举世瞩目之奇妙成果。神游局内、经纬天地、妙不可言，置身其中，棋艺世界已入化境。对围棋之道的深度探索给棋届留下了宝贵财富，并将围棋文化的影响传播世界。围棋未来必定更加精彩。

就在比赛结束、AlphaGo因精彩的棋艺被人们称颂之时，DeepMind的创始人、被称为AlphaGo之父的Demis Hassabis却宣布了它将从围棋领域退役——“AlphaGo作为一个竞赛系统已经战胜了最高级别的人类选手，本次中国乌镇围棋峰会是AlphaGo参加的最后对弈比赛。”实际上，在比赛期间Demis Hassabis就发表了一篇长博客，宣称“探索围棋这一古老游戏的深远奥秘”显然不是AlphaGo的目的。通过 AlphaGo的启发，棋手们能够在这项具有3000年历史的游戏中，尝试全新的思路与策略，但围棋却并不是AlphaGo的终点，接下来科学家会根据AlphaGo建立通用算法，应用到更多领域，去解决更复杂的问题，比如新的疾病治疗方法、显著降低能源消耗、发明革命性的新材料等。

人机大战的终局，也成为人机协作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