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周+杨珂

如今竞争激烈，机遇伴随着挑战，具有正念的领导者能更好地理解他人及和他人相处，可以在面对危机时依旧冷静镇定，思维清晰、有创造力，从而做出高效的决策，保持领导力的专注和可靠。正念能使得领导者成为更加高效的领导者。

“在人生的旅途中，信仰是我们的食物，品德高尚的行为是我们的庇护所，智慧是白天的光明，正念是夜晚的保护。”

——佛陀

正念的价值

1999年2月20日，湖畔花园小区，一个简陋的房子，十八个年轻人。

一个男人被大家围在中间，慷慨激昂地进行一段演讲：“玩信息、玩软的，我们中国人脑袋绝不比你们（美国人）差，我们在座的所有人脑袋绝不比你们（美国人）差，这就是我们敢和美国人斗的理由。我们绝对敢斗，如果我们是好的team好的团队，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想做什么，我們想干点什么的时候，我相信我们是可以一当十的……所以不要担心，我觉得internet这个梦不会破，这个泡沫不会破……目标是2002年，阿里巴巴上市。”这段发自肺腑的演讲无疑鼓舞了士气，坚定了大家跟着马云“打天下”的信念。

于是，一个传奇就这样诞生了。

阿里巴巴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离不开领导者马云的思维模式，以及其对团队潜移默化、深远持久的影响。每个人都有一定的思维模式，这种思维模式受价值观、环境等影响，通常人们根据固有的思维模式来决定自己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又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周围人的环境，或多或少会影响到他人的思维，并进一步影响到他人的行为。当一个人处于重要位置甚至核心位置，如团队、组织的领导者时，因其担任一定职务、掌握一定权力，这种影响便扩大化、加剧化，这时领导者的思维模式影响的不仅仅是周围人的行为，而是整个团队甚至整个组织的行为。

因此，一个团队、组织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受领导者思维模式的影响。一个迷茫、猜疑、情绪化、无法感知、调节自己和他人思维模式的领导者不仅无法积极地推动进步，甚至会起到阻碍作用；相反，一个头脑清晰、洞察力强、善于沟通、处变不惊、胸有成竹、鼓舞人心、信守承诺的领导者，无疑将对团队、组织发展起到至关重要的积极推动作用。

这种源自内在定静和专注力的品质即正念。

正念的萌芽

“正念”的概念起源于佛教禅修，是佛教中修炼心性的主要方法之一，指所有观察到的个体不经过任何解释，按照其原来的实际进行认知，即不掺杂任何评判地专注于当下。随着铃木大佐等东方禅师将禅宗理念传入西方国家，临床医生和心理学家开始意识到禅宗的效用，于是“正念”开始被广泛应用于缓解身体疾病疼痛及心理障碍治疗。其中最为出名的是卡巴金（Kabat-Zinn）设计的正念减压疗法（MBSR），随后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一系列心理治疗方法，如针对抑郁症研发的正念认知疗法（MBCT）和针对边缘性人格分裂开创的辩证行为疗法（DBT）。此外，正念也可有效应用于运动竞技领域，以提升运动员们的技术和成绩。

在商业管理方面，可将正念作为一种企业文化，鼓励管理者及员工将正念作为一种缓解压力、提高工作效率的方法。比如工作遇到瓶颈时，尝试换一个环境，放松心情，激发灵感，从而寻找到有效的解决路径。目前，在全球各地，企业纷纷开始把正念融入到商业管理和企业文化当中，其中包括雅虎、耐克等国际企业。在学术研究方面，包括哈佛大学在内越来越多的美国大学开始对企业正念训练展开研究。他们发现正念训练通过影响员工的思维模式影响了他们的行为。当正念训练应用于领导者身上时，正念影响的便是整个组织的发展。

如今竞争激烈，机遇伴随着挑战，具有正念的领导者能更好地理解他人及和他人相处，可以在面对危机时依旧冷静镇定，思维清晰、有创造力，从而做出高效的决策，保持领导力的专注和可靠。总而言之，正念能使得领导者成为更加高效的领导者。

东西方的结合：正念领导力

当东方禅修的“正念”思想与西方的领导力理论相结合时，“正念领导力”（MindfulLeadership）便诞生了。正念领导力与传统领导力不同，传统领导力强调领导者行为，而正念领导力则更加关注领导者内心，关注领导者思维模式及其对自身和他人的影响。

美国明尼阿波里斯市曾举办了一次正念领导力大会，大会由著名的佛教禅修大师咏给·明就仁波切和哈佛商学院的比尔·乔治（Bill-George）教授共同主持，与会者达到将近400人。经过讨论，他们认为，正念使人聚焦于当下的状态，感知自己及周围人，以及在面对紧张环境时感知自己反应的敏感度，即你持有某种想法或情绪与你意识到你持有某种想法或情绪在感知自己的敏感度上是不同的。比如，你对他人有成见与你意识到你对他人有成见在感知自己的敏感度上是不同的，再比如，你抑郁与你意识到你抑郁在感知自己的敏感度上也是不同的。

此外，梅纳德·布鲁斯曼（Maynard Brusman）研究了正念、冥想与领导力发展的关系，明确指出，缺乏自我认知是领导者领导力发展的重要障碍，而正念冥想可有效改善这种状况。因此得出结论：正念是一种发展领导力的有效手段。

为正念领导力的发展做出突出贡献的美国正念领导力学院（Institute for Mindful Leadership），自2010年成立以来，进行了一系列研究。例如，运用对来自12个组织的80个领导者进行领导力培训，结果发现：93%的人认为培训为他们营造了更大的创造空间，对他们创新能力产生了积极影响；89%的人表示这个项目增强了他们聆听自己和他人的能力；近70%的参与者表示培训对他们的战略思考能力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从2010年至2016年，该学院与加拿大一家大型医疗保健组织进行合作，对一家保健公司的高管、卫生保健专业人员和管理人员进行正念领导力的训练。

2007年，谷歌“开心一哥”陈一鸣启动正念课程“探索内在的自己（Search Inside Yourself，SIY ）”，教导人们更好地实现情绪管理，从而在工作中取得更强大的领导力。无数谷歌员工进行了SIY培训。从2011年开始公司便进行每月一次的正念午餐，参与的员工全程禁语。

英特尔在2012年开始为员工提供“唤醒英特尔（Awake @Intel）”正念项目。参与者在压力与挫败感方面平均减少了2点（1至10的等级），开心和幸福程度上增加了3点。在新点子、洞察力、头脑清晰度、创造力、专注度、职场人际关系质量等方面增加了2点。

至今SIY走遍了世界各地，包括东京、悉尼、巴黎、阿姆斯特丹，并将走向三番、纽约、多伦多、新加坡等。“正念的神秘色彩正逐渐褪去，不再是旧金山人独有的特质。”陈一鸣说。

从心出发，向内看

为什么人们需要通过进行正念训练来提高正念领导力呢？

这是因为人们接受信息时往往具有主动选择性，过滤掉不愿接受的信息，选择性接受部分信息，因此人们的认知具有局限性。而人们的认知不仅影响情绪，还会影响自身的行为。这种行为分为有意识和下意识两种：有意识可将其理解为经过反复思考，不遵循固有思维模式，最终采取的理性行为；下意识则可理解为不假思索地出于身体本能或者简单地按照过去经历采取的行为。

当一个人认为自己没有时间或精力处理所有问题时，会倾向于走捷径，根据熟悉的思维模式、经验、惯例来解决目前遇到的难题，而这种解决问题的行为即是下意识行为。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没有经历反复思考，会阻碍人们获取更多的信息，甚至这些信息包括人们内心发出的信号比如某种情绪。比如当你收到一封来自供应商的情绪失控、言辞不当的邮件时，当你不假思索以一种更加极端的方式回复给对方时，一场无休止的情绪失控事件就发酵了；反之，当你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聚焦于当下的事件，认真研读邮件，发现问题所在之后积极沟通处理问题，那么你的工作就会变得更加高效。

因此，正念可以改善一个人的认知能力，加强人们对于自身和他人内心的感知及调节，聚焦于当下，感知环境并由此引发反思，不让“无意识”的行为占据上风，从而提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使人变得更加高效。通过这种“正念训练”，能够使人们更加敏感地感知自己和他人，将自己惯性思维下的下意识行为转变为有意识的行为。然而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并不能很好地体察自己和他人的内心，盲目按照惯性思维做出看似正确的决定。

如今事物发展如此迅速，竞争愈加激烈，如果领导者无法打破自己根深蒂固的思维，对于自己和环境变化缺乏敏感度，甚至执着于将自己的无意识行为所表现出的“果断”理解为高效领导力时，那么整个组织终将面临不可避免的灾难。

因此为了实现真正的高效领导，领导者需保持一颗好奇心，聚焦于当下，更加关注自己，关注环境并由此引发反思。根据这一点，可以将正念分为内念和外念。“内念”即意味着感知身体、情感和想法。“外念”意味着能够感知环境，感知不同环境中的信号和线索。禅修认为，基于东西方哲学和心理学不同的传统和实践，“外念”能在西方的认知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中找到源头，而“内念”则起源于古老东方的精神练习。

马库斯·奥里利厄斯（Marcus Aurelius）曾说：“你有驾驭自己的意识而非外部事件的能力。意識到这些，你将找到力量。”

既然正念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们该如何走上正念之路呢？

认知自我：旁观自己的内心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长长的电影，我们就是自己电影的主人公。身在电影中的我们由于受到主观和客观各方面的局限，选择性地接收一些信息，也或主动或被动地忽略了一些信息，正所谓“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因此站在自己的角度未免太有局限性。想要更加全面地了解自己，就需要我们跳出自己的电影，走出自己的世界，以第三者角度看待这部电影，以旁观者思维走入自己的内心，感知自己的身体、情感和想法。要做到这点其实很难，这需要具备观照和监控内心的能力和态度。人们往往很难客观地以一个旁观者角度看待自己，甚至很多人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无法接受全部的自己。但是只有旁观自己的内心，认知自我，才能更好地了解自己的需求，才能找到问题所在，从而理性地解决问题。

比如之前提到的邮件事件，当你聚焦于当下，站在旁观者角度观察思考，你会敏锐地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并且了解到情绪背后的缘由，从而找到解决问题的理性方式，这将使得你的工作变得更加高效。十八罗汉中的十四个“兵”在心态发生变化之后，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并且将自己的情绪表达出来，找到了适当的方式进行解决。那么如果他们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有及时表达自己的诉求，没有进行充分的分析讨论，他们还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吗？

控制自己：做自己内心的主人

因此，仅仅停留在认知自我的阶段还不够，还需要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内心，做自己内心的主人，这是一个从内部开始解构再重构的过程。然而人们却常常被控制欲困扰，总是试图控制我们的员工、朋友、亲人，试图控制周边的环境、控制事件进展，却偏偏忽略了自己的思维、情感和身体是如何操控我们的行为的。

当你能够以旁观者思维观察自己时，你会发现自己固有的思维模式，并且找到规律，于是你拥有了选择权，你可以决定是否进行改变，这时你成为了自己内心真正的主人，而不是一个被固有思维所操控的傀儡。当你善于主动控制自己的内心时，你会发现原有的思维拓展了，创造力提高了，你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全新的世界。当一个领导者拥有控制自己内心的力量时，在面对挑战、面对危机时，便不会茫然地照搬之前的惯例，不会不假思索地采取措施，而是打破原有的思维僵局，拓展思路，更加客观、更加理性地纵观全局，从而做出最佳选择。当一个领导者善于用正念的方式改变自己的思维模式，创新自己的行为时，便成为一个创新的榜样，这不正是正念领导力的魅力吗？

感知他人：走进他人的内心

作为一个优秀的人，仅仅感知自己是远远不够的。一个高情商的人往往更受大家的欢迎，不仅因为他们能觉察并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更是因为他们能及时觉察到他人的情绪、他人的需求。为了实现这一点，我们需要开始发展对事物的关注能力，以一种不偏不倚，待一切事物如初见的态度去关注外部环境，感知他人，感知不同环境中的不寻常的信号和线索。

当我们还是孩童时，对待一切事物都以一颗全新的心看待，不带有任何立场和偏见，没有任何评价和观点，都以一个好奇的态度去观察分析。然而随着年龄增长，经验阅历愈发丰富，我们开始习惯依赖于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习惯和惯例去判断、分析和处理问题，这种思维捷径使我们一直使用旧药方来治愈新病，不假思索地将陌生事物塞进熟悉的框架中，从而丧失了分析思考和创新变革的能力。这是因为人脑倾向于进行简单化处理、快捷地决定所需采取的行动，然而这些无意识的想法干扰了我们的感知能力，影响了我们开放的心态。

因此，作为一个高效的领导者，绝不能追求简单快捷，而是要敏锐地留意他人、留意环境，却不立即做出评价和判断，有意识地保持一颗全新的不带任何立场和偏见的心感知他人的身体、情感和想法。

影响他人：做他人内心的领导者

领导者千千万万，杰出的领导者却很稀少，而马云绝对算其中一个。马云的成功除了他自身獨到的战略眼光之外，我个人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是传统的行为领导者，而是他人内心的领导者。

为什么这么说呢？在创业初期大家一无所有时，他站在大家中间，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目的就是通过自身散发的正能量，感染他人，给大家描绘一个美好的蓝图，鼓舞士气，点燃大家内心的热情，这就是一种影响，一种对他人内心的领导，而不是行为上的领导。在团队出现内部矛盾时，他没有责怪、没有遮掩，而是鼓励成员直面彼此的内心，将内心想法公开，他更加注重内心的交流。

行为上的领导者只能使成员听从自己的指挥，并不能达到心悦诚服的效果；而内心的领导者会使成员甘愿与之同甘共苦，主动出谋划策，会有较强的归属感和责任感，团队效率提高。

因此一个高效的领导者首先要旁观自己的内心，做自己内心的主人，在此基础上走进他人的内心，做他人内心的领导者。

正念领导力：做更高效的领导者

正念是一种自我提升的工具，是一种可被开发的能力。不管面对任何事物、任何处境，将自己分离出来，置身事外，仿佛在看一部电影，在经历别人的人生。然后聚焦于当下，摒弃那些根深蒂固的思维模式，以一种初见的态度，以一颗不偏不倚，不带任何偏见的心不断地去观察、探寻内心的秘密，感知身体，感知情感，感知想法，感知他人，感知周围的一切。用一种更加细致和不同的方式去思考和感受，自己的行为就会变得更加自然和宽容，从而更加灵活。这时你便拥有了你自己，你有了主宰行为的自由。当你以同样的态度敏锐地感知他人的身体、情感和想法时，你便拥有了走进他人内心的钥匙，一切矛盾都迎刃而解。当你试着用你敏锐的内心去感知和影响他人，而不是用权力去领导他人时，恭喜你，你成为了他人内心的领导者，你拥有了真正高效、可靠的领导力——正念领导力。

正念，聚焦当下，从心出发，向内看，感知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