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正银

一

县城往西40里，有一条小溪叫羊马河。冬天下雪，羊马河上下白茫茫一片，像铺上银一样晶莹。

羊马河冬天的雪，从冬月飘飞到第二年正月。有雪的日子好玩。放学铃声一响，放飞的小鸟就叽叽喳喳，风一般扑向操场。雪，激发出顽皮与快乐。先到的人抓起地上的雪，迎着后边的人就撒，后到的人则捧起雪来，堆雪人，打雪仗。脖子上裹得紧紧的丝巾，这会儿全都飘了起来。红的绿的黄的紫的，映衬着雪的白，美妙至极。嘻嘻哈哈的笑声，撒落一地。

远远地、静静地立着，看丝巾飘动，看脚丫飞舞。好热闹哇，我好想扑过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雪。可是我怕，怕玩起劲了忘了时间，爸爸一个人在家寂寞。

冲月儿喊了一声，问她走不走。看她迎着跑过来，脖子上的红丝巾在风中飘动。真漂亮！我从心底里感叹。

拉上月儿，我急急往家赶。

月儿本不想走，还想玩雪。可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她害怕。抓一把雪往人堆中一抛，做个鬼脸，跟着我走了。

呼呼的冷风，催促脚步，记忆在雪花飘零中抽枝发芽。

虽然，大山里年年都能见到雪，但跟北方比起来，那雪缺了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的厚重。山里的雪总是薄薄的，少有铺天盖地的景象。即使刚刚下过，累积在树枝上、山岩上的雪，也如薄薄的棉絮。只有在山的背阴处，堆积的雪才可以捏雪球，堆雪人。

那年，下大雪，鹅毛似的，漫天纷飞。站在坝子里，看山野茫茫。河湾深处，风夹雪片如潮奔涌。好美的世界，我从心里呼喊。刚刚到家的爸爸，不等雪停，就拉上我，捧起地上的雪堆雪人。一会儿工夫，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就堆成了。爸爸摘来两片树叶，插在雪人额上做眉毛，再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黑色小珍珠，嵌入树叶下方，一对眼睛就生成了。那雪人活灵活现，雪白漂亮，我拍着手感叹：“爸爸手真巧！”

拉着爸爸在雪地里疯跑。那一刻，我眼里溢出幸福。在我眼里，那一刻的爸爸好年轻。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爸爸出事以后，那种日子永远消失了，永远再不属于我了。瘫痪在床上的爸爸需要我。

现在怕雪。我真不希望下雪。

没衣服，穿得单薄，一路上，要小跑着才能御寒。我怕下雪不仅仅是这些。我担心的是爸爸受不了。爸爸的床有个洞，冬天无法保暖，天越冷，爸爸就越遭罪。

急急赶回去，看看爸爸床上的被子盖好没有，想个什么办法把床上那个洞堵起来。“跑快点！”我催促月儿。

继续往前，镇子就在身后了。天色暗了下来。平素那些熟识的景致渐渐模糊。镇子最后那栋漂亮而气派的别墅却还清晰。

嘴里哈着气，搓着手，眼睛盯着路边。眼前不远的地方，路边的树枝上，挂着一条红丝巾，随风飘动！那红色，在雪地里格外耀眼。远远地，我站住了。

看我站下，月儿疑惑地问怎么不走了。

“红丝巾！”手指前面的树。不等月儿站下，我已经跑过去，嚓嚓爬到树上，取下丝巾。

跑上前，月儿扯着丝巾。

崭新的丝巾。呀，好漂亮！我和月儿同时叫出声来。月儿脖子上的丝巾可没有这么漂亮。就连学校里同学脖子上的丝巾，也没有这么漂亮，我说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丝巾。月儿也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丝巾。

路边往上是道坎，坎上几丛腊梅花。我往上瞟一眼，腊梅花艳艳开着，手中的丝巾如花一样艳丽。谁的丝巾呢？是不小心弄丢的，还是不想要了丢弃的？这么漂亮的丝巾一定很贵重，怎么会弄丢，或是不要了呢？我搞不明白，月儿也搞不明白。

天实在太冷，我不停跺脚，月儿也跺脚。

几分钟后，不跺脚了。想到了爸爸……我把丝巾装进书包，拉上月儿继续往家跑——

二

嚓嚓的腳步声在家门口的水泥地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一嗓子清亮的“妈妈，我回来啦”，月儿像从雪地里飞出的精灵，扑进屋。

没有回应。妈妈还没回来？这是少有的事。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呢？满脑子疑问，月儿装在心里。

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想玩雪，可山里不比学校，太冷。再说了，一个人怎么玩呢。月儿无聊，还是去风儿家吧。她这样跟自己说。于是搓搓手，戴上一顶风帽，踏着雪奔出来。

通往月儿家的路上，女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含着眼泪，慢慢走着。女人情绪很糟糕，一脸痛苦。泪眼迷离，脚步就乱，一个踉跄，幸亏抓住了路旁一棵老树，才稳住了身子。靠着老树定定神，把一缕头发拢到耳后，继续往前走。近了，可以看清脸庞了，方才知道，女人是月儿妈妈。

无边的安静让月儿妈妈有些不安。鬼女儿还没回家，跑到哪儿去了？带着猜测进屋，看到桌上的书包，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在镇上做钟点工，累。月儿妈妈今天做的是镇子最后那家别墅房子。主人是镇上最大的建筑老板，长期不在家。女人年轻漂亮，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做清洁的时候，女主人出去了一趟，回来走到阳台上就惊咋咋地叫：“丝巾呢？丝巾怎么不见了！”那双眼睛，直直地射向正在做活的月儿妈妈。

“什么丝巾，没看见呀。”直起腰来，月儿妈妈疑惑地问道。

“装什么，你这种人，怕我不知道呀。我刚买回来的丝巾，还一回都没用过。你还识货哈，晓得是好货，一千多块呢，你要干好多天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女人冲月儿妈妈吼。

“你的丝巾放在什么地方？怎么是我拿了呢？我压根就没看见你的什么丝巾！再说了，我进你家来到现在没出去过，拿你的丝巾放哪儿呢？”月儿妈妈很委屈，反驳女人。

“就晾在阳台上。我出去之前还在，这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家中又没别人，不是你拿还有谁拿！”女人一口咬定就是月儿妈妈拿了她的丝巾。

女人的确买了一条丝巾，刚从成都买回来，没用过。女人讲究，新买的衣服要先下水洗过，再穿，说是新衣服有甲醛啥的，洗过环保。她也的确把丝巾洗了，晾在阳台上。如今丝巾不见了。

女人拿不出月儿妈妈拿走丝巾的证据，又没有了丝巾，心里既窝火又着急，最后丢出几十块钱，撂下一句“你别再来了”，把月儿妈妈赶了出来。

丢掉了一份工作，还被冤枉，哪里好受得了！更严重的是，这偷东西的名声一旦传出去，谁还敢请她做卫生呢？丢的可不仅仅是一家的工作！月儿妈妈越想越难受，一路走一路流眼泪。

三

月儿到来的时候，我正在为爸爸堵床上的洞。

找了几根不大不小的树枝，用刀砍成几节架在洞上，再在树枝上垫上一张纸板，用破棉絮盖上，洞便遮住了。我伸手试了试，没有风吹上来，床上暖和了许多。只是我要更麻烦了。每次爸爸大小便，挪开树枝都要我帮忙才行。我对自己说，累点没啥，只要爸爸暖和就行。

弄好爸爸的床，正要做作业，月儿来了。我从书包里拿出红丝巾，往脖子上一套，冲月儿问好看不。

太好看了，围上丝巾真漂亮。月儿拍着手夸赞。

知道好看。回来的路上，跟月儿分手后，我就拿出来试过。丝巾戴到脖子上，不仅好看，还暖和很多。很庆幸捡到了一块丝巾。我也疑惑过，这么漂亮的丝巾，谁会不要了呢？经不住漂亮和暖和的诱惑，我试着戴了一回。

听到月儿夸赞，很高兴。“真的吗？”我假装问。

“真的很漂亮，比我那条好看太多了，不信明天到学校让同学看。”月儿很自信自己的眼光。

嘻嘻的笑一声，我把丝巾解下来，收好，重新放进书包里。

“你说，恁好看的丝巾，是不要了的吗？”想弄明白，丝巾是别人丢弃的还是不小心弄丢的。不是自己买的东西，心里总是不踏实。可是很想留下丝巾，我太喜欢了。别说是那么漂亮质地那么好的丝巾，就是普通的丝巾我也没有，真的想拥有一块丝巾。

是丢弃的吧。大雪天谁会不小心弄丢了丝巾还不知道呢？月儿也吃不准，推测说。

肯定是丢弃的。我往有利自己的方向想。说完抱住月儿跳起来：“好啰，我也有红丝巾啰！”

放开月儿，又把丝巾拿出来，套在脖子上。我拿出小镜子反复照看，牵着丝巾左右摆弄。然后解下丝巾，拉过月儿来，套在她脖子上左看右看。“真的漂亮呢！”

一把夺过小镜子来，照着脖子看。真不错，没想到我戴上也恁好看。看着飘逸的红丝巾，月儿满脸羡慕。

月儿解下丝巾的时候，我又不开心了。我拿着丝巾很迟疑，半天才愁绪满腹地说：唉，还是吃不准，这丝巾到底是不是别人丢弃的。要是人家弄丢的呢，我戴着多不好意思呀。

“捡的，又不是偷的，有啥不好意思。”月儿主张我别多想。

“风儿……”爸爸叫了。

一时高兴，只顾跟月儿看丝巾，忘了跟爸爸说话了。我飞快跑进里屋。

爸爸眼里，还是那出生、学话、吊着两吊鼻涕到处跑的娃，我仿佛从来没有长大过。尽管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还是时时粘着我。他问我和谁在说话。我告诉说是月儿来了。他说别光贪玩，要好好做作业，好好读书。

点点头，解释说月儿妈妈还没回来，一个人在家有点怕，所以上我家来。说完顿了顿，鼓起勇气告诉爸爸说放学回家的路上捡了一条红丝巾，戴上好看得很，问爸爸要不要看看。不等回答，我拿上丝巾回到爸爸跟前，戴到脖子上。

“好看，真的很好看。我家风儿戴上更好看了。”爸爸赞叹，拉过我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说：“丝巾是很好看，可是如果是别人不小心弄丢的呢，不是很着急吗？还是问问吧，还给人家。”

“要是别人不喜欢丢弃的呢？”孝顺地点点头，我还是犹疑地问。

拉过丝巾仔细看了看，爸爸脸上荡开微笑说。“傻孩子，你看看这丝巾，这么好的面料，还是崭新的，或许人家还没用过呢，怎么会丢弃了？应该是不小心弄丢的。去问问吧，还给人家。等有钱了，爸爸给你买。”

一开始也奇怪，怎么会有人把崭新的丝巾丢了呢，也怀疑是不小心弄丢的。可是要赶着回来，就没去等别人找来，现在怎么办呢？

想问爸爸怎么去找丢丝巾的人，看看爸爸躺着的样子，自己也笑了。怎么什么事都要麻烦爸爸呢，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怎么能找到丢丝巾的人呢？”走出来，我便问月儿。

找什么找，你疯啦。这么冷的天，上哪儿找人去？月儿说那是路上捡的。若是不小心弄丢的，丢东西的人早就找过了，即使去等也是白等。

想想也对，现在的确不好找丢丝巾的人。不过，再怎么也得找到人家，把丝巾还回去。我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拍手说“有办法了！”月儿问啥办法时，我却卖了个关子说，“明天告诉你！”

四

月儿回家的时候，妈妈已经回来了。

一声“妈妈，我回来啦”， 月儿妈妈并没有显出一点高兴。怎么啦，是不是我跑出去耍，惹妈妈不高兴了？月儿小心地瞄了妈妈一眼，知趣地进屋做作业了。

“呯啪。”是碗重重落地摔碎的声音。月儿吃了一吓，丢下作业轻手轻脚踅出去看，妈妈阴沉着脸，正在捡拾地上的碎碗片。月儿伸了一下舌头，悄悄缩回，重新坐到凳子上做作业。心思起伏，手就不听使唤。月儿再也无法做下去，满脑子都是妈妈不高兴的面容。妈妈到底怎么啦，想想自己除了去风儿家耍了一会儿，并没有惹妈妈不高兴的地方。看妈妈的样子，也不像是对自己发脾气。妈妈到底怎么了呢？那么不高兴，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月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出现就那么强烈。谁欺负妈妈呢？月儿肯定妈妈是被欺负了。

呆呆坐着，心思堆满推测。喵，长长的一声猫叫，一下回过神来。报复欺负她妈妈的人，必须的。关于怎样报复，一时还没想好。到底是谁欺负妈妈，月儿得先弄清楚。妈妈正在不高兴，她不敢去问。有谁知道妈妈被谁欺负了呢？

丢下作业就往外边走。月儿要去找风儿，把妈妈不高兴的事跟风儿说说，打算拉风儿一起出去问问是谁欺负妈妈，再想办法报仇。

“又要到哪儿野去？”

还没迈出屋门，身后傳来妈妈低沉的吼声。月儿赶紧退回去，重新坐到做作业的板凳上。

月儿坐在凳子上，盯着门外那摊逐渐隐去的残红色，妈妈愁绪满满的脸始终充塞脑际。想着妈妈的不高兴。好半天，月儿才缓过神来，专心做作业。

赶紧把作业做完，妈妈看了，说不定就开心了。月儿这样想过，作业做得就快了。

“妈妈，作业做完了。”

“放在那儿，一会儿看。”

妈妈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很高兴地来检查，而是继续忙着手头的事。妈妈一回来就忙个不停，月儿想问妈妈的话却一直找不到机会。她苦恼，却无可奈何。

夜湿答答的，雾气弥漫着。月儿妈妈一直神色黯然，拼命做事。

“妈妈，有人欺负你了吗？”终于忍不住，月儿轻声问。

“小孩子做自己的事，好好读书，别管大人的事。”妈妈虽然依然阴沉着脸，但声音柔和了很多。妈妈心里，清洁工低微，被欺负了就欺负了吧，说出来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她告诉月儿，要好好学习，读好书，将来才有出息。千万别像妈妈，因为年少时不努力，长大了什么也不会，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做清洁工，受别人的气。

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但月儿听出了妈妈心里的苦。妈妈是在借教育她的话，说出心中的冤屈和苦痛。

“做清洁工怎么啦，也是工作呀。老师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只是分工不同，谁给妈妈气受了？”月儿理直气壮。

你们老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怎么不做清洁工呀！知道不，什么不分高低贵贱，清洁工被人看不起。于是妈妈说了今天那户人家冤枉她偷围巾的事。

果真有人欺负了妈妈！月儿心底里，升起一股怒火。

“妈妈今天在谁家做的活？”不直接问了，月儿换过方式想打听出欺负妈妈的人。

谁知话音刚落，妈妈情绪又上来了，脸色更加阴沉，嘴里挤出一句“好好读书，问这些干嘛，你惹得起人家么”，就自顾干活了。

妈妈不快乐，月儿也快乐不起来，心沉沉的，不知怎么好。直到第二天风儿去叫她上学，还没从昨天妈妈的阴霾中走出来。

五

见到月儿，我第一件事就是从书包里掏出那张作业本上扯下来的纸，在月儿眼前晃动。

月儿问拿一张纸做啥呢。我说昨天不是说了找丢丝巾的人么，我们把这招领启事贴到捡丝巾的树上，丢丝巾的人看见了，不就找来了么。

月儿拿过我手里晃动的纸，看见上边歪歪扭扭地写着：

招 领 启 事

我昨天在这儿捡到丝巾一块，请遗失者前来认领。

羊马河镇小学三年级二班学生：风儿

2015年12月25日

记起了昨天妈妈说被人冤枉偷丝巾的事，月儿想说这丝巾是不是那女人丢的呢？可是妈妈说那丝巾是晾晒在阳台上的，怎么会挂在路边的树上，应该不是那家人的。于是皱了皱眉问“行么？有人专门跑来看你那么小的一张纸？”

不管行不行，先贴出去看看再说。我说。

到了地方，我拿出纸，再掏出一个瓶子，倒出瓶子里的米汤刷在树上，贴上纸。月儿横看竖看，觉得是小了一点，很不显眼。

先就这样吧，等放学了再弄张大点的纸来贴。月儿说要不交给老师吧，老师有办法。我笑笑，说等等再说吧。

我也想过要不要交给老师，但一点私心影响了我继续往这方面想。现在我还不想交给老师，至少目前不想。我想要这块丝巾。要是这丝巾本来就是别人不要了丢弃的呢？交给老师再去要回来，多不好意思呢。我要等等看，有人来认领，说明是不小心弄丢的，还给人家就是。没有人来认领，就应该是不要了丢弃的，我就可以戴了。

进课堂我就把丝巾的事忘干净了，专心听着老师讲课，做作业。中午的时候，去街上一家打印店，把招领启事打了一遍，用A4纸打印出来，准备放学重新粘贴。打印那张纸要1元钱，我是咬紧牙去的。

打印店老板是个40来岁的中年人，看看招领启事，再看看我，说了一声“拿去吧，不要钱”。世上的好人，就像贫瘠土地上的何首乌，落到土里就能奋力活着，雨水稍一充足，活得更加得意。

连声谢谢。我拿着启事去树下，重新张贴一遍。还在张贴，就有了杂乱的人声，有人围了上来。

回到学校，刚进教室，上课的钟声响了。老师走进来，没有先上讲台，而是直接走到我跟前说“出来一下”。

跟老师走出教室。几步远之外，站立着一位30来岁的年轻女人，打扮时髦，涂着口红。

“这位阿姨找你，说你捡了一块丝巾，想看看是不是她家丢的。”

张大了眼睛看着女人，心里说没想到果真是别人弄丢的！更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就有人来认领了。既然是别人弄丢的，那就还给人家吧。于是我问“阿姨，你丢的丝巾是什么颜色？”

那女人说是红色。我又问“几时丢的，在什么地方丢的。”女人说昨天丢的，丝巾晾在阳台上，昨天下雪不是起风么，可能是风吹落的。

想了想，掛丝巾的那棵树的确对着房子的阳台，我于是不再犹豫，跑回教室拿出围巾来，递给女人。“阿姨看看吧，是不是你家丢的。”

女人拿过围巾仔细看了看，惊喜地说“就是就是，哎呀，刚买回来，还没用过呢。谢谢你，小同学。”

看着女人高兴地走了，我心里突然袭来一阵幸福，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这种感觉太美妙了，美妙的让我唱起了歌。

一大早就下起了毛毛雨，山丘和树林被浸在一汪湿漉漉里头。上学路上，月儿告诉我，说那女人道歉了，错怪了她妈妈。

“哪个女人？道什么歉？”我一时没弄明白。

“就是丢丝巾的女人呀！你不是把丝巾还她了么。”月儿替妈妈说。

“是呀，跟阿姨有什么关系呢？”

月儿说，“哎呀，你怎么搞不明白呢，我妈妈给她家做清洁呢。”

“原来是这样的呀！ ”我明白了月儿不高兴的缘由，忽然想到那句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话，这是不是余香呢？我悄悄地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