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不断地发出聊天的声音。

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说：“比利魔包现身的时候，教鞭涌出珊瑚形状的烟，教室外的花坛里没长好的小玫瑰，花苞还是绿色的，见了他，吓得纷纷凋谢了。”

清脆的嗓音忘情地叹息起来：“是呢，比利魔包一露面，我就像掉进枯井，什么也看不见，黑呀，真黑，这是光明使者的耻辱。”

甜美的声音和清脆的声音很陌生，距离不近不远。刘小布发现，并不是广播的声音，对话中夹杂着很重的口音，还有破句和嘶嘶的金属般的喘息声。聊天的人为什么要藏起来？

巨大的好奇刺激着他，他贴着墙，循着声音做地毯式搜查，发现交谈者是讲台上方悬着的两盏老日光灯。

真是活见鬼，这情景让胆小的同学碰上，会吓得哭爹喊妈。刘小布胆子大，紧靠壁角，听它们说下文。

声音甜美的日光灯说：“有人手里有魔法谱，能制服比利魔包，可不愿使用，怕牵连到一个旷世秘密。”

“什么旷世秘密？亲爱的，别瞒我，我被强烈的好奇心缠住了。”

声音甜美的日光灯说道：“我从来不传话的，这次传给了你。代号叫恐龙姐妹的人，掌握这惊天的秘密。”

“恐龙姐妹？到底是谁？”

“应该就是学校里的老师或学生。你去洗洗耳朵，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千万不要出去传话，如果秘密泄露，全校师生会倒霉，你和我也会毁灭的。”

“我听你的，亲爱的。人命关天，我祈祷这一天千万别到来。”

刘小布感觉脊背上起了一片小疙瘩，不安和警觉的情绪刺激着他，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像缠了一团乱麻。

这时，一个小个子男孩鲁莽地跑进教室，和刘小布撞了个满怀。

男孩撞了人，嘴上不依不饶，说：“你的眼睛是摆设吗？不晓得让一下下吗？”

他的个子比刘小布矮了一截，大大的圆眼睛，细细的脖颈，小身躯柔软，小手小脚，套着毛绒绒的米色翻毛夹克。长得清秀俊美，讨人喜欢，可是口气傲慢，说话尖起了嗓子，声线刁蛮。

刘小布不服气，说：“到底是谁没长眼睛？是你撞过来的。”

“你眼睛冒绿光了，啊呜，原来你是——刘小布！”他惊得一下子逃开去，坐在窗台上，蜷起身子，说，“是谁召唤你来的？”

刘小布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哦，哦，失敬了。”男孩眨着一对萌萌的圆眼，说，“这里的鼹鼠都认识你，教官教我识别刘小布鼹鼠的眼睛和掌纹……”

“请别说没头脑的话，谁是钻在地底下的鼹鼠？”刘小布生气地说，“你我是人类。”

“鼹鼠是这里通行的称呼。”

刘小布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这里真的有奇幻课和变形课吗？”

“我叫赵明治。”小个子男孩说，“别提变形课了，太难了，要变出让人眼前一亮的稀奇玩意才有好成绩。”.

“奇怪，”刘小布说，“真有变形课，我并没听错吧。”

赵明治上了讲台，手心向空中挥舞，一边说：“手里还是空空的，鳐鱼骑士帽子呢？怎么不出来？是被你藏起来了吗？”

“鳐鱼骑士帽子？没见过什么帽子，我为什么要拿你帽子？”刘小布很不爽。

“鳐鱼骑士帽是镇校之宝。高教官借来给全班练习变形的。”赵明治说，“这里人人都想一鸣惊人，鳐鱼帽被那些人争来抢去的。”

“全班共用一顶帽子？”刘小布忍不住笑了。

“鳐鱼骑士帽不是一般的帽子，魔法无边。今天一定是有人比我下手早，偷偷把宝物拿走了。我要把鳐鱼骑士帽找回来！”他一边嘀咕，一边朝外走。

那男孩走路的姿态怪怪的，一点声息都没有，像模特走猫步似的。

刘小布被他逗笑了，现在的女生动不动说男生“娘娘腔”，哪个男生得了这封号就惨了，抬不起头来。

两盏老日光灯照到了刘小布，什么也不说，昏花的亮光，一副昏聩的模样。

刘小布焦灼地等了一会儿， 时间不早了，教室里怎么一张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按理说，这时段教室应该熙熙攘攘，挤满了一个寒假没见面的同学。

他想去邻班看看， 刚探出身子，走廊上飞来一只矫健的小蜜蜂，嗡嗡地叫，像一架小飞机在开道，振动的小翅膀擦过刘小布的鼻尖。

跟着小蜜蜂后面“呼呼”地过来十来个少年，都穿着挺括的校服，步履匆匆。领头的是一个高个子男生， 长得伟岸，像充了气，鼓鼓的，眼睛很亮，气宇轩昂，脸上似笑非笑，衣着跟别人有所不同，穿着收身的外套，金属双排扣，裹腿的喇叭裤，独立而强悍，目不斜视，神气活现地走过去。

刘小布兴奋地想﹕这家伙是肌肉男。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这高个子男生带领的队伍鱼贯而过，尾随在队伍最后的一个男生昏昏然走动，路过教室门口时，踩到了刘小布的脚。刘小布索性拉住他打听起来：“同学，你们是去教务处领新书吗？”

“哦，這里是我的目的地。”男生恍然如梦地应了一声， 跨进教室。

他是一个身坯粗壮的男孩，松松垮垮的衣服， 皱巴巴的裤子，看着像乱长树杈的空心树，大脖子上挂着一把奇异的哨子，身上和胳膊上也挂了一堆杂物，有弯弯的银色弹弓，一架玩具望远镜，还有明晃晃的玩具手铐什么的。他走动的时候， 身上的物件在哐哐地响。

刘小布跟在他身后问：“这里是五年级一班吗？”

大块头男生步履飘浮，好像在梦游，身体还在晃来晃去。他伸出手在四处挥舞，手心朝上，做水中捞月的动作。

忽然，大块头男生的手上出现一顶滑稽的袖珍骑士帽。

“帽子来了？”刘小布叫起来，“真有怪帽子。”

“帽子被人戴出去过，帽檐上潮潮的，带着夜间的露水痕迹。” 大块头男生气咻咻地说，他抓过帽子，“咒语规则第一条，人是万物之灵。咒语规则第二条，代表幸运的右手把握内心定力。咒语规则第三条，帽檐高过头顶，向前画出一个完美的S形弧线……”

念到这里，男生睁大眼睛，举起帽子向前画S形弧线，虔诚地画着。每画完一遍往四处望望，不知画了几遍了，见一点动静也没有，他面孔变得悲切，嘴里念着：“咒语规则，你怎不肯显灵，哪怕显一次也好。”

刘小布见他煞有介事地念咒语，便用调侃的口吻说：“咒语规则第四条，眼睛半闭半睁，如同拂晓未到，瞌睡未尽，在半梦半醒间呼唤奇迹。”

“你很灵，我敢担保你会在变形课上得高分。”男孩赞许地说。他挺直粗壮的腰背，抡起胳膊，向上甩动帽子，努力画出一个精准的S形，一边学着刘小布的口吻说：“咒语规则第四条，眼睛半闭半睁，如同拂晓未到，瞌睡未尽，在半梦半醒间呼唤奇迹。”

他满怀激情地来来回回画了无数个S，丝毫不见效，泄气地说：“算了，这臭帽子让我丢丑，我不要它了！”

他气恼地把骑士帽抛出去。

帽子没有落地，以神奇的姿态起伏游转， 好像有超自然的浮力。在两盏老日光灯之间兜兜转转，如一条鳐鱼逍遥在海洋中漂浮兜转。

突然，它掉头飞向刘小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