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圈　陈志宏

从康定到金川。通过14天的艰苦跋涉，我们终于完成了勘线任务。总体而言，里程较长约410公里，沿途景观地貌、动植物资源丰富多样，并且有深厚的人文底蕴。目前基本的勘线结论是：第五段适宜开发国家步道，但个别路段较危险，路线上应该加以分类。

我们哥仨

“一路走来，磨破了一双袜子，扯破了我心爱的白裤子，看到了西部与东部发达地区的差异。在沙坝村，看见孩子们在幼小的年纪干着与成年人一样的重活，我想，让国家步道早日规划实施，让更多的人能在自己家乡致富，让更多的人见识到最美的自然。这也许就是我们所有勘线人的共同心愿！”队员老赵感慨万千。老赵来自美丽的浙江东阳，是一位资深的户外爱好者。

“由于拿相机，胳膊露在外面，我的手臂两色两味了！”老陈在我们哥仨中保养得最好，同样免不了“黑成狗”。老陈来自重庆，是一位在户外领域小有名气的摄影师。

我个人而言，走完大横断第五段，一句老话萦绕脑海里：书到用时方恨少！不仅对沿途的自然环境、动植物了解甚少，自己虽是历史学专业出身，但对藏族历史、藏传佛教等知识与研究极为缺乏！所以，回来后，第一任务就是补课！

舌尖上的大横断

由于地处榆林雪山东北方向，处于垭口开阔地带，加之山坡上的松林都被大火焚烧殆尽，所以木格措下午的风很大，吹得人脸疼，浑身都湿漉漉的。我们卸下行李，搭建帐篷，听着马嚼着玉米的声音非常悦耳。

老Y牛棚非常寒冷潮湿，我们守着火炉，吹牛，研究明天的行程。老Y挂着鼻涕给我们烧了一大壶“大茶”。碗洗不洗无所谓，几碗热热的大茶下肚，肚里本来就少得可怜的油，被统统刮掉了。

我们在成都、康定买了两个大头菜、八根黄瓜、八个鸡蛋，还有两袋腊肠。老赵负责做饭，这也是他的爱好。老赵哆哆嗦嗦地在背包里掏出食材，首先，切是个大麻烦。由于藏民很少切菜做饭，牛棚里根本没砧板。老赵只好蹲在地上，用小刀在拴马的石墩上垫着一块木板，慢慢刺，刀工还不错！其次，炒菜火候不好控制。火炉里烧的是捡来的柴火，大小不一，火力不一致，所以只能凭经验与感觉了。米饭由瓦斯炉与套锅来煮，我负责看着火候，没人关心高原气压不足，只关心能不能吃到白嫩喷香的米饭。

“呲啦！”鸡蛋下锅，整个小牛棚迅速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路上打碎了三个，我们吃四个，明天早上一人煮面吃一个…”老赵计算鸡蛋个数的能力很惊人。黄瓜的清香、炒鸡蛋的浓香、油煎腊肠与球菜的厚重香气飘到了木格措女神的鼻子里。

天刚黑，热米饭，两个硬菜，再配上老Y准备的烤馍馍，我们把一天的疲劳与饥饿都撵走了。打鸡蛋的碗还有蛋液，我不想浪费，想在里面盛一点米饭，结果忘了它在火炉烧烤了半天，“妈呀！”连底带边地端起来，还不忍心丢，结果左右手瞬间被烫了两个大泡。老陈心细，带了万能的芦荟膏帮我涂抹。

当晚，十几位牧民邀请我们去另外一间牛棚，喝56度的烧酒，唱地道的康定情歌，其乐融融，不觉天已泛白。落马记

10月25日早，我钻出冰冷潮湿的帐篷，看见向导小D的媳妇跪着给小D耐心地洗臉、抹脸、梳辫子等。我走了过去，希望他们收拾好东西，大家快点上路。毕竟领队有时要“唱黑脸”。收拾利索，人马一同上路，我们都不知道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老熊沟”是典型的峡谷地貌。沟内大致分成阳面与阴面（南北坡），谷底生长着遮天蔽日的红松、冷杉、落叶松，都异常的高大，有不连续的林道。沟内有若干开阔地，由于光照充足，生长着金黄色的、半腿高的茅草，上午的阳光洒在上面非常漂亮。接近河水的地段竟然生长着大片的竹林，我们在沟内发现了熊猫的痕迹。小D和媳妇拉着手、牵着马，显得悠闲自在。我们也忘了昨夜的疲劳，用心工作，用心赏景，各自都哼起了歌。沟内曾经有明显的古道与古桥，但石板、木头大都破烂不堪，年久失修，轻轻一碰就掉渣。顺着山坡横切穿过林道、草道，偶尔没有路，需要下到河谷，翻过树根、倒木，踩着石头，甚至淌水过河，而后再横切上山坡，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艰难而缓慢。“休息一会，我饿死了！我们藏族一天要吃四顿呢！”接近中午，小D一屁股坐在地上，竖起四根手指头向我抱怨，媳妇麻利地卸下马背上的行李。“老L的翻版，都是磨洋工呀！”我心想。休息了近一小时，继续赶路。小D显然有点不耐烦，路上跟我反复讲今天估计到不了预定的目标，需要提前打算；天黑了更危险，人要吃饭，马要吃草云云。

不知不觉又走到一座木桥前。木桥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人修建留下的，除了几根大木头作支撑，上面的木板已经支离破碎，桥下距离水面目测有4米多高，水流湍急，水流打在巨大的岩石上发出“隆隆”的声音，水花水雾溅到岸上的人脸上。人是否对危险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呢？小D和媳妇走在队伍前面，我在中间，老赵在后面等拍照的老陈。我停下来等小D夫妇和马先过桥，心想：万一！要是万一马陷入木桥里面怎么办？我在他们的斜下方放下背包，观察着一切。由于马从昨天开始就出现负重无力的问题，老赵巨大的90L的约35千克的背包由他自己来背负。马只托着老陈的背包及一些瓦斯罐、衣物等小件行李，对马匹来说，理论上非常轻了。

“咔嚓……咔嚓……噗……”一连串的巨响，马的四条腿陷入木桥中。写到这里，我不是在夸耀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是在害怕这种巧合！但当时的一瞬间，我拿起相机，照了几张照片。因为，我觉得马只是四条腿陷入桥内，而身子骑在支撑的大木头上，只要小D前面用力拉它，马再用力一蹬，应该可以爬上来。然而，母马这时候或许由于害怕，可以清晰地看见它浑身颤抖，扭动了几下，不仅没站起来，反而在烂桥内越陷越深。这时候我也有点慌了神，丢下相机，冲过去拉马。

“先把行李卸下来！”老赵这时候也赶到了，大声叫着。“不行！不行！行李下了，马掉下去得更快了！不行！”小D的脸已经变了形，“呀！”小D媳妇也失声尖叫起来。“把绳索套在马身下！”我大叫着，和小D一起套着绳索，老赵在一边死命地拉着马缰绳，小D媳妇死命地拽着马尾巴，马尾巴流了血。而此刻，最让人担心的是木桥在不停向下掉木屑和木板！我当时心想，因为马与人都使着最大的力气在动，在拉，在挣扎，真的非常害怕！我们都非常害怕“轰”的一声烂木桥支撑不了马与四个人的重量而崩塌，人马俱损。我斜眼看着老赵，示意他不要被绳子带到桥下。

“把一根大一点的木头拿过来！”小D失声尖叫着。老陈一瘸一拐地下到河边，寻找粗大的木头，小D的意思是把绳索拴在木头上，利用木头与绳索的拉力，不让马掉下去。此刻，我们一边迅速地拆掉马背上的行李，“一二三……”一边寻找合适的拉力点，拼尽全力拉着绳索把马向桥上拉。马也通人性，我们每一次齐声用力，马也配合着用力扭动身体，我对着马头，看见马从开始的奋力扭动，到最后我们没了力气，马也渐渐把眼睛闭上了。我当时想：马，真的和人一样，直到最后放弃的那一刻，才闭眼睛。“怎么办！怎么办！呜呜！怎么办！马比我的命重要！比我的命重要！”小D哭叫着。老陈下到了河底没找到太大的木头。

我当时脑子里只想了最后两个方案：一是在桥下垫一些大木头，流水冲不走它们，马掉下去可以缓冲，不过时间恐怕来不及，我们还要死命地拉着马；二是看着马活活地掉下去摔死，或者残废。更害怕的是，我们仨手上都有绳索，怕缠着被马坠下去的拉力带住，摔到桥下，我们非死即伤。

“咔！”—声巨响，^与马终于都支撑不住，马顺着烂桥缝隙掉了下去，由于绳索拉力的缓冲，又由于下坠角度，马幸运地坠到一块流水很深的岩石上，我清晰地看见，它的后腿先碰到岩石，湍急而深的流水起到了很大的缓冲作用。这—刻，时间真的凝固了！。快去拉马！”我大喊—声，叫醒还在愣愣地顺着缝隙向下看的小D。我们三个都跳进冰冷的河水中，怕马腿受伤被水呛死。马顺着河漂流了—会，在拐弯处挣扎了几次，终于踩稳了—块石头，踉跄着爬上岸，我们拍着马屁股，也精疲力竭地坐在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