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德国、法国特约记者 青木 姚蒙 ●任重 柳玉鹏 ●本报记者 苏静

美国总统特朗普日前结束任上首次外访，在回程的飞机上发表推特：“我从中东给美国带回很多很多钱，这意味着工作！工作！……”看得出这位新总统心情不错。不过把他送走后，欧洲人似乎心情不好。“从某种程度来讲，我们互相完全依赖对方的时代已经结束……我们欧洲人真的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连日来全球的媒体都在咂摸德国总理默克尔这句话里的辛酸滋味。“团结对特朗普来说是商品，付了钱才会得到。”德国一位电视台副总编辑这样说。前美国驻北约大使对《纽约时报》表示，“美国主导、欧洲跟随”的时代似乎走到了尽头。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研究员范胡尔滕认为，默克尔的言论“标志着二战后西方共识的解体”。从今天起，中国总理李克强将开始对德国、比利时及欧盟机构的访问，“特朗普搅乱了欧洲，会否让欧盟一点点靠近中国？”德国《明镜》周刊30日这样问道。

“美国不再是可靠盟友”

“美国不再是可靠的盟友！”德国《图片报》30日报道，28日在德国慕尼黑举行的一次竞选活动中，谈到刚刚在意大利西西里岛结束的G7峰会，默克尔说：“最近几天的经历让我感受到，从某种程度来讲，我们互相完全依赖对方的时代已经结束……我只能说：我们欧洲人真的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图片报》指出，默克尔此番表述，矛头显然直指特朗普领导的美国和即将“脱欧”的英国。但她同时也表示，与美国和英国的友好关系仍需得到保持。她还强调，与马克龙领导下的法国建立良好的双边关系将是德国的优先方向。

30日，默克尔在柏林接待来访的印度总理莫迪时再次强调：现在比以往甚至更有理由——我们欧洲人需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29日称，默克尔用这简单的一句话，诠释了特朗普如何从根本上重塑世界及美国的地位。虽然她没点特朗普的名，但她清楚地表明，自己在过去几天意识到“这种情况”。

媒体指出“这种情况”包括，特朗普要求北约成员国交“份子钱”，批评德国向美国出口太多汽车，以及在本届G7峰会上未能通过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默克尔称这一结果是“六比一”。

英国《经济学人》29日称，默克尔有关美国的讲话没有在德国引发争议，这从2500名在场听众长达一分钟的鼓掌中可以看到。可以说，默克尔是“言为心声”。默克尔在慢慢地改变：更加勇敢和开放。

紧随默克尔，29日，德国外长加布里尔在柏林主持“移民和难民国际会议”时，也尖锐地谈到欧洲与美国的裂痕：“任何削弱环境保护、导致气候变化加速的人，任何把更多武器售往冲突地区的人，以及任何不想通过政治手段解决宗教冲突的人，都让欧洲的和平立于险境。”他还说，“美国政府的短视政策与欧洲联盟的利益相悖”，并认为“西方世界变小了，至少变弱了”。

法国媒体迅速关注到德国方面的表态。法兰西24小时新闻电视台指出，默克尔总理已经提出欧盟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了。法国《费加罗报》赞扬总统马克龙在北约峰会上代表欧洲立场与特朗普针锋相对。报道称，马克龙代表的是开放、进步与自由，特朗普则代表保守主义与保护主义。法国BFM新闻台评论称，特朗普继续坚持己见让欧洲人不爽，他要理解一点：美国并不是在全球都可以做到一切的，他肯定已经看到了法国新总统的坚定立场，试过他的握手力度，因此他应该三思而行了。

“一个分水岭事件”

《华盛顿邮报》称，一个新的时代正在到来。默克尔明显地走向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对立面。她的话语是“政治修辞学的巨大转折”。如果默克尔在德国大选中获胜，欧美关系将翻开新的篇章。美国外交关系协会主席哈斯29日在推特上表示，“默克尔所言欧洲不能靠别人，需要靠自己——是一个分水岭事件，也是美国二战以来一直力求避免的问题”。俄罗斯《观点报》29日发表题为“G7实际上已不复存在”的文章称，默克尔对美国提出的批评表明G7已失去了团结。

CNN称，特朗普并非第一个让欧洲不安的美国总统。小布什的“牛仔式”外交曾让欧洲紧张，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美国牵头成立的打击联盟不包括德法。即使如此，小布什从未削弱G7或者北约的信条。然而，特朗普竟然拒绝明确支持北约宪章第五条（在一个成员国被攻击时的集体防御条款）。他在欧洲的一系列言行可能意味着美欧关系正在发生根本性改变。

“特朗普的欧洲之行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澳大利亚新闻网30日称，美国正在失去欧洲。《爱尔兰时报》30日称，特朗普在欧洲才待了几天，但其产生的政治效应却一直在这个大陆扩散。欧洲领导人现在才回过神来：希望他成为一个严肃、慷慨和负责任的领导人是奢望。美国全国广播公司30日称，美欧关系建立在二战的废墟之上，美国曾经为欧洲的重建慷慨解囊，而现在一切都变了，默克尔的表态彰显特朗普治下欧美之间的裂痕。“刚刚在欧洲结束的峰会让人了解到特朗普的世界观——美国优先——而对世界的责任，没门。”德国ZDF电视台副总编辑特韦森表示，默克尔从欧洲发出了重要信号。胡佛研究所研究员斯卡克认为，奥巴马执政时期损害的欧美关系，特朗普又火上浇油。

“没有美国，欧洲真的行吗？”

“没有美国，欧洲真的行吗？”德国《世界报》称，默克尔需要一个策略，就是打造一个强大的、有行为能力的欧洲。但自己掌握命运？这只是好听的口号而已。欧洲的行动空间极为有限，安全和国防都吊在美国的裤带上，贸易方面可以有所作为，而环境保护又难说了。

CNN30日称，欧洲正在面对一个新现实：美国不再是可靠盟友，欧盟要自食其力。但到底该怎么做？欧盟成员国对如何解决债务问题存在分歧，一些人担心欧元区可能解体。尤其是北部的德国等富裕国家与南部国家之间分歧巨大。

德国《法兰克福汇报》30日说，对于欧洲人来说，自主是一个痛苦的经历。但欧洲必须采取更加务实的政策，为欧洲利益进行平衡。欧洲需要没有美国的一个新的时代。但德国工商总会主席史怀哲警告不要夸大的反应，并提到了与美国密切的经济联系：美国是德国最大的出口目的国，德国需要美国。

英国《卫报》30日称，虽然将命运寄托于特朗普的愿望正在一步步瓦解，但接下来欧洲“没有可以挥舞的大棒”，“欧洲再次伟大”还没有清晰答案。不过，《卫报》称赞默克尔的坦诚，并估计默克尔的反特朗普调子不但会增加国内支持率，而且“默克尔知道，特朗普的傲慢和无礼可以团结欧洲”。文章称，特朗普的表现让欧洲人对自己的“圆润和有教养”感觉极好，他此次欧洲之行及其所有反欧洲言论，实际上团结了欧盟。

法新社则指出，对于特朗普要欧洲人在防务上多出力，实际上法国人并不像德国人那么反感。事实上法国一直主张在北约框架下欧洲自主发展防务力量，拥有越来越多的自主权。法国防长周四即将前往柏林就此与德国深入讨论。

欧洲下一步会靠近谁？

有迹象显示，受到特朗普伤害的欧洲人开始寻求“将鸡蛋放到更多篮子里”。法国《世界报》称，特朗普的欧洲之行让欧洲人意识到只能越来越依靠自己。马克龙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BFM新闻电视台称，马克龙29日在凡尔赛宫高调接待普京，表明法国外交拥有很大的空间。两人的会晤与坦率交流反映了法俄关系可能开始了良性互动。

俄罗斯《消息报》30日称，马克龙与普京接触，表明其独立于布鲁塞尔的对外政策，同时向外界显示，他不是默克尔的傀儡。在G7峰会上，他曾表示，世界上许多问题没有俄罗斯参与是无法解决的，应当与俄进行对话。该报称“马克龙在欧盟事务上比前任总统奥朗德表现得更加独立”。普京去年10月取消对法访问，就是因为奥朗德宣称“见面只谈叙利亚问题”。俄罗斯《观点报》同日称，法国新总统希望借接待普京表明法国在欧洲的影响力增长。

默克尔周二会晤了前来出席德印政府磋商的莫迪；周三，中国总理李克强正式访问柏林；周四，欧盟-中国领导人会晤将在布鲁塞尔举行。特朗普“搅乱”了欧洲，会否让欧盟一点点靠近中国？德国《明镜》周刊30日称，中欧至少可以在两个领域展开合作：国际贸易与气候政策，“欢迎中欧共同体”。德国《世界报》称，无论是在自由贸易还是环境保护方面，中国对欧洲来说都越来越重要。一心要把美国做大的特朗普到现在为止却似乎在“让中国变得伟大”。

德国《基尔新闻报》30日称，中国代替美国，印度代替英国，德国政治转向东方。默克尔正在采取现实政治。但德国《汉堡晚报》30日指出，印度和中国“不是容易合作的伙伴”。文章称，印度缺乏法律的确定性，管理方式笨拙，缺乏基础设施，还有各种贸易壁垒，“与中国打交道问题也不少”。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金灿荣30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现在美欧关系确实出现了麻烦，特别是美德关系，但矛盾的爆发主要是由于出了一位个性张扬的美国总统。而从根本上说，美欧还是战略利益一致的盟友关系，属于“体制内的吵架”，“不要想象他们会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