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茸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节，詹纳开始考虑怎么让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和老板Jack电话沟通时，出其不意地得到Jack邀请全公司春节去美国考察的回复。“天！”詹纳心里默默念道，“今年业绩很一般啊……老板怎么突然如此奢侈地花钱啊？不会是明年要给我们加什么特别恐怖的任务吧……”

詹纳先是一番赞美，感谢老板的慷慨，然后试探地问：“这样安排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Jack有点儿含糊地解释着，“我们全体同事都希望和中國的员工能更好地沟通，而且国内就你们三个人……其实就是公司账面上有一些钱，刚好够请你们来加州硅谷过个春节。你要想回家和父母团聚也没问题，我们会带着陆瑜和李天四处参观，他们想自由行也可以。这几天，公司没有必须完成的工作任务给他们。”

“这些钱是美国总部实现的利润，大家愿意给我们中国小组，自然是非常慷慨和友好的表现。但如果我们接受这个邀请，还是会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美国也没有白吃的午餐，何况还是豪华大餐嘛！”詹纳说。

“你放心吧，你猜得不对！”Jack亳不犹豫地否定了詹纳的假设，“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你们只管来就好，来了之后我再跟你们讲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詹纳连忙把这个好消息转发给了另外两个同事，他们兴奋到几乎要晕倒。詹纳自己也觉得很开心。本来正在犹豫，春节就一个星期的假期，自己是不是要回美国东岸的家看望父母，公司这样安排让她觉得两全其美。她把陆瑜和李天带到硅谷之后，行程让他们随意，她就可以回家，过完春节之后直接从纽约回上海。

陆瑜和李天紧锣密鼓地去办理签证手续，詹纳则忙于为年前的所有项目做一个总结，一切都为顺利成行做准备。为了避免春节出行高峰期的高价机票，詹纳特意选择比法定假日提前三天出发，这样此次行程足足十天，公私兼顾。

告别上海冬天阴冷的天气，扑面而来的是旧金山灿烂的阳光，好天气让一行三人瞬间忘记了十三个小时的旅途疲劳。吃过午饭，简单休息一下之后，詹纳就开着事先就预定好的车，载着全体，一路听着《If you're going to San Francisco》这些老歌，在湾区蜿蜒的小丘陵中向公司的方向前进。

当天晚上，詹纳一行在公司附近的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Jack就来接他们去公司参观。同事们都很热情，原来一直在电话和邮件中沟通的双方，终于见到对方，觉得既兴奋又熟悉。中午全公司聚餐的时候，詹纳实在忍不住，当着大家的面问Jack：“我们的旅行预算，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

Jack放声大笑，其他同事也跟着笑起来。Jack笑了好一阵子才接着说：“你不要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其实我们这里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也给每人都发了一份度假津贴，和你们的经费标准差不多，所以是每人一份的，不是特殊针对你们。”

“这么说来，还是不少的一笔钱呢！”詹纳还是一头雾水，“没听说最近有什么项目结束啊？有客户给发红包了？”

旁边一边吃一边听的同事们，笑得都合不拢嘴了。Jack这才解释说：“等吃完饭，我带你去参观公司的仓库。到时候，你们看一眼就能明白。”

饭后，Jack亲自把中国小组带到了郊区的一个公共租赁仓库，七拐八弯地绕到一个卷帘门前。Jack把锁打开，拉起卷帘门，打开灯。詹纳三人马上凑过来，一起瞪大眼睛往里看。空旷的小仓库里堆着一些打印机箱子。这些箱子估计已经堆了很久，上边明显已经积满了一层灰尘。

“这是什么东西？”詹纳好奇地看着Jack问，陆瑜和李天也同样一头雾水。

“这是打印机啊！”Jack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的度假经费就来自于此。”

“这怎么可能？”詹纳反驳，“首先打印机不值钱。其次，要是值钱也不能是这么老旧的型号啊。灰都落了这么多。”詹纳指着盒子，“你看，还都是喷墨打印机，现在谁还用这种东西……”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也没老到可以当古董卖的程度啊……再说也不是什么艺术品……大批量工业化产品而已……”

“所以说，这是一个奇迹，需要我们全公司共同分享。”Jack扬起眉毛，兴高采烈地说，“我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做的是电子产品代理，在网站上销售。当时这是一款非常流行的打印机，有家商场关门，我就把他家的库存都囤回来，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这款打印机的价格却越来越低，按这个价格，我就会亏本很多，只能先不卖，寄希望于在其他卖家的货都出手后，价格会有所回升。”

“然后呢？”詹纳耸耸肩，“这都多少年了？5年不止了吧？都没人用了，价格还怎么回升啊？”

“哈哈哈，你听我把话说完嘛！”Jack继续故作忧伤地说，“当时想做销售公司的时候，租下这间仓库6年，一次付清价格5折。后来堆满打印机，我就不得不改行。这仓库和里边的打印机就成了我无法面对的记忆。”

“但是……”Jack话锋一转，“前几个月，有个以前的客户给我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从我手里买过这款打印机的顾客中，谁手里还有这个型号的二手货，他要高价收购。我就很好奇地问，收购来干什么。原来有很多大公司，5年前都买了这款流行型号的打印机，并安装在了很多自动化设备上，比如安全检测或者产品质检报告系统上。现在这些系统还都在用，但打印机却都坏掉了。更新系统固然也可以，但还不如高价收购个旧打印机以维持现状更简单有效。于是乎，这款打印机的价格就水涨船高，神奇般地翻了几倍。从几十美元，涨到现在的500美元。”

“这也可以！”陆瑜听得都忘了跟Jack说英语。一向活络的詹纳则完全惊呆了，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这个传奇故事。“所以呢，”Jack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我原本以为一败涂地的第一次创业，现在又奇迹般地成功了。我把这些钱拿出来和大家分享，就是想告诉你们，很多事情，不必悲观，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尤其是我们这种创业型的小公司。”

在从旧金山到纽约的飞机上，詹纳一直在回味着Jack打印机的故事，感叹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让原本泛滥的廉价产品渐渐变成稀缺资源。不过反过来说，她也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犯和打印机买家一样的错误。在设计一个长期使用的系统时，千万要给更新换代留有空间，免得最后不得不高价收购已经退市的旧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