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后生

上将钟期光故乡“还债”

翁后生

近日热播剧《人民的名义》中反贪局一处处长陆亦可的扮演者钟好好（柯蓝）的爷爷，就是本文的主人公钟期光将军。1958年12月中旬，中央武昌会议结束，毛泽东指示家居南方的委员回老家看看。12 月14日，作为中央候补委员的钟期光（1909—1991）将军一行，轻装简从，来到湖南平江县天岳书院，向秘书讲起30多年前在书院求学，以及在这里策应彭德怀领导平江起义的往事。

钟期光

大姐就是娘

参观完平江起义旧址，钟期光一行快步来到书院后侧的大姐钟自然家，姐夫赖翰章与将军相拥而泣，听说大姐两年前去世，钟期光含着泪说：“每想起外甥楚斌皖南突围牺牲，我就愧疚难熬，红军北上抗日时，大姐挥泪送别，在我耳边反复嘱托要多多关照楚斌，我对不起大姐啊！”楚斌牺牲的事一直瞒着钟期光的大姐，直到新中国成立后大姐看到烈士证书，才知道儿子已经去世，为此，嚎啕大哭了三天三夜。钟期光哽咽着邀姐夫带他到大姐坟前赔礼道歉。敬完坟，钟期光给秘书讲：“因父母早逝，我读书5年的棉衣棉裤棉鞋都是大姐操办，逢年过节，家里来客，姐总到书院喊我吃饭，特别是感冒发烧时，姐无微不至地服侍，殷勤熬汤送药……关心体贴的大姐就是娘啊！”

离开大姐家时，钟期光赠姐夫2包纸包糖和50元钱，姐夫婉拒，钟期光解释：“书院5年，你给我买纸笔的零花钱远不止这数，这是还债！”出门时看到外甥质斌棉衣破旧，又赠30元钱做棉衣。

钟期光一行漫步田间小道，后来来到四妹钟就然家。那时，钟期光家因家庭困难，四妹5岁就被带到李仲生家做童养媳，后来生了两个儿子。算来，四妹已有30多年未见哥哥钟期光了，一见面不由抱着他恸哭。饭后妹妹央求钟期光：“钟家坟山风水好，出了你这大将军，近年许多外姓人抢风水把坟葬进祖传坟地，伤了钟家风水，你要出面制止。”钟期光笑着说：“共产党人胸怀五湖四海，有空地就让人葬吧！”

设宴还情

转过山坳，魂牵梦萦的三市镇肥田村窍圹老家就在眼前，眺望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下，倦鸟归林，骑牛的牧童悠然回家，戎马倥偬几十年的钟期光不由心潮澎湃，他下榻堂兄钟新喜家。新中国成立前钟新喜是当地农村的“大作户”，自家有4亩田，还租种10亩，起早摸黑，拼命耕作，收入颇丰，家境殷实，钟期光5个姐妹的婚丧嫁娶都由他包揽，他是钟期光老家的顶梁柱，也是钟期光老家最亲密的眷属。

大革命时，白色恐怖笼罩城乡，情深义重的钟新喜到外公家拜年，任区保安队队长的表兄也来了。闲着无事，钟新喜路过侧房时隐约听到表兄与人窃窃私语：“今晚要到白马庙抓几条大鱼。”当时钟期光正在那里教书，钟新喜猛然一惊，迅即给外公说家中有急事，租一匹马火速赶到白马庙，叫钟期光马上转移，钟期光才躲过一劫。

钟期光敬完祖坟，在回家的十字路口，碰到干爹余掌阶夫妇。那是1909年春的一个黎明，与钟期光父亲钟开寿交往甚密的南货铺老板余掌阶，拿一个猪肚子和一包墨鱼来到钟家，刚进门就听到“哇”的一声，一个白白胖胖的伢子出生了，孩子取名叫昱明，派名叫期光。为感谢余掌阶，钟父让儿子钟期光认余掌阶夫妇为干爹干妈。

钟期光快步走上去，干妈紧紧抱着他哭诉：“土改时，掌阶两次陪杀，吓得神昏颠倒，钟新喜及时转告，你及时与省民政厅厅长陈再励联系，陈厅长与两名警卫骑马赶到三市乡政府开会，强调‘余掌阶是地主分子，理应批判，但他儿子余克昌为革命牺牲，是烈属，我和克昌是同期入党的老战友，熟知掌阶为革命多次筹粮筹款，今后陪杀这种过火行为要制止’。这样，掌阶才得以保全啊。”

钟期光领着干爹干妈来到厢房，叫秘书等人到外面稍候，他扶着近80岁的余掌阶夫妇坐好，扑通一下，双膝跪下：“掌伯三次救命，大恩大德，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虔诚地三跪三拜，惊得手足无措的老夫妇急忙扶起钟期光，钟期光把一个纸包捧给干妈：“这是一个战友送我的长白山人参，转送您老补补身子，祝您俩健康长寿！”

钟新喜呼唤钟期光去陪客，钟期光快步走到堂屋，和乡贤李生仿、周南和，老同学余向葵、周震球、余益勤、余慎修热情握手。参加过渡头战役的警卫钟良扶着天岳书院老师喻苍林、李师鹤赶来，钟期光欣喜地安排老师席位，叫钟新喜安排厨房上菜，并乐呵呵地说：“昱明早二天就送来菜单，厨房手艺一般，请谅解。”钟期光接着说，“不是衣锦还乡，我欠了诸位的情谊，这次回来感恩还债，吃杯淡酒聚聚友情……”堂屋内炭火旺旺，菜肴飘香，阔别30多年未见面的师生互道衷肠，秘书打开带来的四特酒，钟期光首先给3位乡贤敬酒，并询问大革命时借的钱粮都还清否？他们异口同声回答：“共产党讲信誉，都还清了！”随后，钟期光谦恭地到老师面前敬酒，教过钟期光5年语文的喻苍林老师对教音乐文体的李师鹤老师说：“将军敬酒，我俩不喝也得喝。”两位老师喝得面红耳赤。

怒责卫星田

翌日，在乡干部的陪同下，钟期光参观了土法上马的水泥厂、轴承农机厂、砖瓦厂，钟期光鼓励他们到外面学习经验，广揽贤能，要讲求产品质量，精益求精，争取少出废品。从砖瓦厂出来，他看到远处有一块刷着红油漆的牌子，走近一看，原来是区委方书记的卫星田，只见牌子上写着：面积0.8亩，亩产3.74万斤，总产3万斤。望着满田的禾苗密得不见泥土，他愤慨地叫侄儿钟佳兴把方书记喊来。

方书记匆匆赶来，钟期光严肃地说：“田种得不错啊，亩产3万多斤，堆在田里谷都要溢出来 ……”方书记委婉地解释：“全国大跃进，卫星满天飞，《人民日报》登的卫星还高……”将军又批评：“这么密集的禾苗，怎么能通风结谷……”方书记无奈地说：“调集20台风车，100个全劳力，日夜煽风……”钟期光气愤地说：“我冇种过田，我爷种过田，真是乱弹琴，瞎指挥……”

随后，钟期光一行又来到公社吴书记的卫星田：面积3.2亩，亩产3.4万斤，总产11万斤，钟期光批评道：“共产党员要实事求是，今后不要搞花架子，要为人民办实事，做好事。”

穿过一片茶树林，茶籽落满地，钟期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钟期光来到白湖口老屋，这栋草砖屋已年久失修，做了队上的牛栏房，社队干部见了，过意不去，深感愧疚地说：“这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们会很快把您的故居修缮翻新好的。”钟期光一听，坦诚地说：“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要什么故居？眼下家乡建设正需要钱，千万别为这幢破屋再浪费一分钱。”

晚上，区、公社、大队干部如约来到钟新喜家，钟期光高兴地说：“多年未回家省亲，许多事搭帮在座领导关照，这次回来主要是感恩还债。我过去对地方的事很少过问，关照很少，今天路过卫星田，有些批评可能过火，还请诸位海涵。”钟期光最后强调，“大办钢铁可以暂缓几天，先把掉落在地的茶籽捡回来，把没有烂的红苕赶快抢收，要关注来年的日子怎么过……”

（责任编辑：北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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