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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豳风·七月》“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考辨

2017-05-13唐颖虹

青春岁月 2017年6期

唐颖虹

【摘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的解释众多,对此,本文从字义、周代社会特征、《七月》全诗这三个角度进行判断辨析,最后得出“女子感伤,害怕与心上人男公子一同回去”是对这句话更为合理的解释。

【关键词】“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抢婚;媵妾;桑

《七月》是《诗经》中最长的一首诗,“诗无达诂”,它的争论也很多,如“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这句话便多有分歧。

一、前人对“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的解释

各家对《七月》中“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一句的观点不一,对于女子伤悲的原因有不同的解释,归结起来有4点:

1、毛亨、郑玄、孔颖达等说解释为女感时而思春,有欲嫁之志,因而悲伤。其中,殆,“始”义,解释为开始;及,解释为和,与;公子被译为豳公之子,是男公子;同归,一起回去。方玉润则把“殆及”解释为“或然而未必然之词”,是大概的意思。

2、朱熹等说法释为:女子为许嫁之女,预以将及公子同归,而远其父母为悲。其中,殆,“将、将要”义;公子译为豳公之子;归,“归”义,意思是回公子家,远离父母。

3、姚际恒等释为:此女为陪嫁之女,伤悲的原因是害怕与贵族的女子陪嫁。其中,殆,疑为“将要”义;及,“与”义;公子,“女公子”也。

4、郭沫若、王力等释为女子伤悲的原因是怕被贵族公子强行带回家去。这种解释多从阶级斗争观点解读。自1949年,有很多学者认为这句话反映了统治阶级的残暴。其中,王力先生在《古代汉语下册》中的解释就是如此,高亨在《诗经今注》中的解释为:殆,压迫。此句言农奴的女儿被奴隶主强行带走。吴家荣在《对诗经“七月”注释的一点看法》、孙美华在《痛苦的呻吟,悲忿的怒号》一文中皆表达了用阶级斗争的观点解读《七月》的看法。其中大多数的字义解释是:殆,“害怕”义;及,“与”义;公子,“男公子”义;归,“回去”义。

从上面的4种解释可以看出学者们对女子伤悲的原因的分歧,故笔者拟在下文从字义、周代社会背景以及上下文三方面进行探讨,希望能得到对女子伤悲的原因这一问题更为合理的解释。

二、从字义上看

从字义上看,各家解释的分歧体现在对“殆”、“及”、“公子”、“同”、“归”这几个词的释义上。

关于“及”的分歧较小,大多译为“和”,也有学者认为是“接近”的意思,认为整句话的意思是“将要到达陪同女公子出嫁的日期”,笔者认为这里这个解释有点脱离句子本身,整句话后面并没有“日期”这个詞,故不采纳。

对于“同”的解释也比较相似,有的解释为“一起”、“俱”,和《七月》前文“同我妇子”的解释一致。有的解释为陪同,受“我稼既同”影响,两种解释都有道理,不过这两种解释对女心伤悲的原因解释影响不大,因为“一起”和“陪同”义近。

“归”有的解释为回去,有的认为是嫁的意思。在先秦典籍中归字确实有这两种解释,如《诗经·小雅·出车》:“执讯获丑,薄言还归”中的“归”就是返回,回去的意思。《诗经·周南·桃夭》:“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中的“归”就是出嫁的意思。所以这两种解释都合理。

“公子”有的认为是男公子,有的认为是女公子。“公子”一词在先秦典籍中既可以指男性,也可以指女性。

陈美亚指出前人对“殆”的解释就有6种,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解释有三种:1、“开始”(依毛亨、郑玄、孔颖达说);2、“将要”、“接近”(依朱熹说,《汉语大字典》);3、“害怕”(依郭沫若、王力等说)。4、“也许可以”,表示希望。

以上字义之间互相牵制,从字义上来看,有以下解释:

1、开始和女公子一起出嫁。

2、开始和男公子一起回丈夫家,远离亲人。

3、开始有和男公子一起回去(的心愿),即有欲嫁之志。

4、接近和女公子一起出嫁的(的时间)。

5、接近和男公子一起回去,远离亲人(的时间)。

6、接近和男公子一起回去(的时间)。

7、害怕和女公子一起出嫁。

8、害怕和男公子一起回丈夫家,远离亲人。

9、害怕和男公子一起回去(路遇男公子而被强暴抢走)。

从上面可以看出,1、2把“殆”解释为“开始”较牵强,3从“与男公子一起回去”到“欲嫁之志”的转化较牵强,5把女子想象为已婚女子,并认为女子是以“远离父母”为悲,想象、臆测成分较多,8同5。4和7、6和9、8这几个解释是较为合理的,所以从字义上对于女子伤悲的原因的合理解释有:1、陪嫁;2、担心自己不能和心上人一起回去。3、回去路上被男公子带走。

三、从周代社会特征来看

陈美亚认为:“《七月》是周初豳地之诗,已为历史学者所公认。”王红玉也提到:“据《周礼》记载,‘迎寒暑要吹豳风《七月》,‘祈年要吹豳颂《七月》。”既然《七月》是周初豳地之诗,那么当时的社会矛盾并不尖锐。当然,从《七月》全诗来看也可以窥见当时的社会矛盾不那么尖锐的证据,从阶级矛盾角度的解释并不客观。再加上《七月》在那么多重大节日里面加以演奏,若其中有一句“女心伤悲,怕被公子抢了走”,那么《七月》不可能被公子所在的“统治阶层”所推崇,所以我认为“回去被男公子带走”这种解释不能过于强调阶级矛盾,但可以理解为抢婚制度的反映。

周初有抢婚制度和媵妾制度,桑树也很能引起人思春感伤之情,所以从制度上还是没有解答女心伤悲的办法,只能说我们应该摒弃1949年后阶级对立的思想来看待抢婚制度。

四、从《七月》整体来看

结合下文“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取彼狐狸,为公子裘”来看,有人认为这里“殆及公子同归”中的“公子”译为男性公子比较合理,因为下文不可能为“女公子”作裳,为“女公子”做裘,这不符合一个农夫的口吻。不过,对于“公子”的解释如果不考虑《七月》中其他“公子”的释义,解释为女公子也是有合理之处的。这句话里对“公子”的释义没有必要与本文其他两例一致,而是要落实到具体语境中解释。

至于抢婚制度,“女子害怕与男公子一同归去”与前面所说的“春日迟迟,采蘩祁祁”有脱节之嫌,既然有抢婚的可能,采蘩的人如此多,为何女子还要感伤呢?此女子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了。

就思春愁嫁这种观点,目前学术界有种说法是“《七月》二章所写与桑林圣地会男女的古俗密切相关”,有一定的道理。

综上所述,“思春愁嫁”这种解释更为合理,在字义、采桑制度、上下文衔接方面都可通,所以笔者倾向于把女子伤悲的原因归为思春愁嫁,把“女子伤悲,殆及公子同归”解释为“女子伤悲,害怕(不能)和心爱的男公子一起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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