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婵娟

“你爹通敌叛国，老天有眼让他死在战场上，你娘不过是个戏子……”十三岁的我爬起来，与那些骂我的人厮打，打不过就咬，合身扑上，在泥水里翻滚纠缠，直到再被人按倒在地上。

圆头胖脸的官家少爷，一个耳光抡过来：“还敢打我！”頓时，我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待一场酷刑。许久，有清浅的声音穿过混沌的疼痛：“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多年后，我垂垂老矣，还是不能忘记那天的你。

你俯下身来，清俊的眉眼映衬着背后的碧空。你将手伸向我：“我是宋清澜。”我握住你的手，“我叫胭脂。”我仰望你的笑容，在那片明丽中沉沦。

后来我们在停云小筑中抚琴读诗，摘莲蓬，喝新茶。清凉如水的夜晚，我将你教的那套剑法练完，你会为我折一枝桂花。

三年后，我长成惊艳的女子。你远在帝都的家人，传书召你回去成亲。你默然无语，握住我的手在雪中穿行。长街尽头，你捧起我的脸：“胭脂，我多想就这样与你走到白头。”

迟迟不见你归家的父亲，前来寻你。得知原委后雷霆震怒。

你向来聪明，文韬武略，是宋丞相的独子，亦是他的骄傲，唯在情路上被我蒙蔽了双眼。

我冷冷地笑，拔剑出鞘，要用你教过的剑法取这奸贼项上人头。三年来，我埋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伺机手刃杀父仇人—你的父亲。

你抢身上前，那一剑刺在你胸膛，鲜血横流。你凄凉地追问：“胭脂，这三年你就只是为了报仇？”

时光倏然后退，含冤而死的父亲，被逼自尽的母亲，被按在泥泞里的我，然后是突然出现的你。握住我手的你，带我回家的你，说要陪我走到白头的你。

“不然呢？”我流着泪嘲笑你的深情，而后决然离去。大雪簌簌而下，湮没了我的足迹。

四十三年后，我垂垂老矣，在深山里听闻宋将军戎马一生的辉煌战绩。依稀记起你同我说过的理想，要做国之栋梁，而今你终于如愿以偿。

我知道那一剑不会让你丧命，也知道你寻了我很久。但是命运波诡云谲，不允许我对你一见钟情……

宋清澜，冬天又到了，你那里下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