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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号

2017-05-03韩卫贤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7年4期
关键词:记号

韩卫贤

妻子逛街,买了一盆“发财树”,奇特的树形,轮生的掌状枝叶,树影婆娑,茂密旺盛,真是吉利佳兆。

树的顶篷上涂抹了一块蓝漆条纹。好好的花木上干吗涂鸦呢?喜爱养花的邻居说,这是花农为防止与其他人家混杂,给花做的记号。

为引起注意、帮助识别、便于记忆而做的记号,是一种符号标记。当我们的祖先“结绳记事”,用原始工具在“陶器上刻画记号”,都是有意识地保存记忆,避免遗忘,所以有学者说“人类文字起源于图画”,然后是“仓颉作书”。说明远古的记号与文字之间有很大的关系,是文化最初的足迹。这种文明的初始形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如此平常,以至难引人注意,直到渐次隐去,方觉其意义与趣味。

过去,老百姓识字的不多,识点字的人就为“先生”,不管是老师还是医生,都这样被尊称。百姓日常生活里的事和物,为辨识和记忆,常用象形、会意的土办法,五花八门的记号,鬼画符似的刻画,就是俗话说的“言者意之声,书者言之记”,用来传递信息很是管用。

物资匮乏的年代,消费用品不丰富,产品的品种花色也单调,人们生活异常俭朴,倘若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瓷碗或瓷盘,只要不是碎得很厉害,还会请补碗匠打上锔钉,把它修复好。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各家的碗具是较珍贵的。无论城里乡下,都时兴在新买的饭碗菜盘汤盆内底部凿上字,只听得手巧心细的凿碗匠,“咯咯咯”,小锤子不停地敲打,细凿子也不断地移动,几下工夫,一个痕迹深深的字就凿出来了,然后,用食指沾点锅灰涂上,染成深色,几乎不会褪色。因为要按字数和笔画多少来收钱,一般人家只凿一个字,用户主姓名中笔画最简洁、与别人家有区别、最具识别力的那个字;也有用金刚钻刻字的,但线细浅淡;还有人家想省钱,就用铁钉在其边上擦上一抹二条锈迹,虽说不好看,但也洗不掉。

那时,各家的碗具基本上是按人头定数,为数不多而且大都是同一个模样,谁家里有了红白喜事,或来亲到友多了,自家碗盤不够用,都是向邻居借来借去;也有自己烧了什么好东西,拿碗装着分送给亲戚朋友,这样,碗具就容易搞混了。民间“凿碗刻字”就是做个记号,这不是为了装饰,是为了归还时好辨认,不至于混淆各家的碗筷汤匙,免除争议。简洁的智慧,积淀了特定的社会内容。

生产生活中,民间似乎处处烁印着记号。比如凉帽、箩箕、锄镰、扁担等常用的物件,也多有各家各户独有的记号,或漆字或刻画,避免劳作时拿乱了。看场的谷堆上得盖好石灰印记,甚至风车船只上都标上与众不同的记号。

小时候,我喜欢做记号:新学期开始,书包、课本上早早就标贴好记号,钢笔上也不惜血本,请修笔匠刻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卫贤勉”的字号。课桌上,早就和女同学划清了“三八线”,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自给自足,传统家庭经济的时候,每家每户都饲养一群鸡鸭鹅,这可是百姓人家的“小银行”。这些散放着有腿长翅的家伙,时常混到别人家禽群里。它们外表特征差不多,很难识别,常常出现“走失”现象,自然就会引发民间纠纷,它们又不会认人说话,往往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神仙难断,很棘手。为了避免麻烦,人们通常都给自家养的鸡鸭鹅身上做上记号。记号很简单:染色,用红色或绿色等颜料给家禽同一位置染上颜色,还有在脚架上扣系清一色绳索的,这两种办法不能长期区分识别,因为禽类会换毛,鸭子鹅子经常在水中漂洗,记号就会消失。烙印虽说烦琐点,但比较顶用,这种记号标识终生带有:在刚买回来的禽苗脚上烙上记号。有的把右脚内蹼剪个小口,称为“右脚内叉”;有的剪掉左脚指甲尖,记号名称为“左脚外拐”等等,各家的记号不同,一但走散,很容易分清,物证明确,也就不会产生纠纷。

满怀思乡情愁的游子,回找故乡,就是依据庄前的桥、树这些乡村的记号为路识。是啊,无论你官多大,不论你多富有,不管你走多远,你回来或不回来,“记号”就在那里。

记号总是伴随着历史而生而成。歌曲《十送红军》,其悠扬而凄婉的歌声,是人民心底唱出的记号,拂心动情,给人们留下难忘的印象。人人熟稔的经典电影《地道战》,高老忠在高老庄的“记号”老槐树下,大义凛然,奋力敲响警钟,身中数枪依旧没忘向日军掷去一枚手榴弹,英雄的举动,是中国人不屈不挠的精神记号,何其悲壮!1978年,安徽小岗村农民在土地包产到户的“盟约”上摁下了手印,18个鲜红的记号,一根根分田桩子,土坷垃的记号,多么朴实,创造了“小岗精神”时代,拉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

民间的记号,是祖辈们用心做出来的。细细评来,甚至会惊诧,这些记号竟然如同印章一样,盖印在人们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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