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澜

老茶虫

文/蔡澜

好友坚哥是位普洱茶专家，最好最老的，都在他的收藏之中，可以说是全香港最齐全，而做到香港第一，也是世界第一了。

到他那里，当然喝到好茶。

“你会喜欢这一种。”他说。

看样子，是细小乌黑的茶叶，普洱通常做饼状，叶甚大，为什么有这种样子的？

“是不是茶苗？”我问。

“不。”他得意地说：“从茶饼中跌出来的碎茶。”

“哪来那么多碎茶？”

“是从一间旧茶楼买回来的。”他解释：“仓中一堆堆放，久而久之，仓底遗漏了很多碎片，已有几十年。”

“什么时候买的？”

“三十年前，那家茶楼倒闭的时候。”

一喝之下，果然醇厚、滑喉。当年最普通的茶，当今喝来已不错。

“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了。”他说。

奇怪的是冲多少泡颜色还那么浓，味不减薄，较任何卖五六千块一饼的红印都好喝。

再试好几种，愈喝愈佳。

坚哥儿子在外国留学，刚好回来度假，帮父亲打开一箱百年普洱。

“老豆，茶里有虫！”我听到他大叫。

茶虫？没见过，我冲去看。

一条一寸长的虫，全身乌黑发亮。

“不要紧，不要紧。”坚哥说：“老普洱有虫不要紧。”

但那条虫已给他儿子捏死。

一生试的虫虫蚁蚁甚多，就没有吃过茶虫，这条虫吃老普洱为生，一定干净。

食欲大作，用牙签串起，从和尚袋中拿出点雪茄的喷火机烧烤一番，见已熟，吃进口，细嚼之下，一阵茶香。终于做了个名副其实的老茶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