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浅析日本至纯至美的生死观

2017-04-26彭毓芬姚慧敏

青春岁月 2016年23期
关键词:生死观形成原因表现形式

彭毓芬+姚慧敏

【摘要】生死,即生存与死亡。人们热爱生命,却很难做到不畏惧死亡。日本是一个独具特色的民族,他们有着自己民族独特的生死观念,日本人宽容生死,尊重生死,追求“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的至纯至美的生死观。本文将从具体日本人生死观的表现形式以及形成原因两方面来探究日本人独特的生死观。

【关键词】生死观;表现形式;形成原因

不同国家和民族的人,对生与死有不同的价值评价,从而形成不同的生死观。日本人的生死观有其独特之处。提到死亡,人们往往会联想到恐惧、孤独、凄惨、害怕等等消极的情绪。但是日本人对于死亡的观点却截然不同,他们把死亡看作是一种解脱,一种美,追求至纯至美。渡边淳一在《爱的流放地》中描绘的忘我的终极之爱,不仅要爱还要爱到死,死亡是表达自我的强烈方式。轰轰烈烈的死亡远比一辈子平平庸庸、碌碌无为高尚。随着中日交流的日益频繁,两国文化思想的交流也日渐深入,了解这种日本特有的、独具民族特色的生死观,对促进两国交流、加深相互间的理解都很有必要。

本文通过考察日本人生死观的具体表现形式,深入探寻日本人独特的生死观形成的原因。

一、日本人生死观的具体表现形式

1、殉情

日语中的“心中”、“情死”都表示殉情。“心中”即真心,真正的心意的意思。原意男女互相坚守着彼此的爱情,是“相爱的男女向对方表露心迹的信物”,有切指甲、文身、断发、断指等表达方式。后来,“心中”专指相爱的男女一起自杀。“情死”是对心中感情的一种刹那间的极度升华,是一种享受。从这两个词中也可以看出,日本人对殉情往往有着一种正面讴歌的情感,对殉情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迷恋。例如:《人间失格》作者、无赖派代表作家太宰治一生中多次携情人自杀。渡边淳一的著名小说《失乐园》讲述了一对恋人把情死作为获取“来世”爱情的幸福途径,希望借情死使他们的爱情永恒化,他们怀着对生的留恋和对死亡的向往一同自尽,从而实现最终的结合。对于日本人来说情死是对心中感情的一种刹那间的极度升华,是一种深切的感动和崇高的享受。

2、樱花情

日本有句谚语:“花は桜木、人は武士”(意即“花以樱花为上,人以武士为冠”)。樱花是日本的国花,是日本的象征之一。樱花的花期很短,即将凋谢的樱花最美。日本人喜欢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和朋友坐在樱花树下赏樱、饮酒。人们不仅喜欢樱花怒放的绚烂之美,更喜欢樱花短暂怒放之后的凋谢零落美。日本人認为人生在世的风光,功绩固然值得称赞,但死时的勇敢、尊严更加令人崇敬。凋谢零落的樱花甚至比盛开时的樱花更加凄美、纯洁、超脱。因此在日本,即使人生短暂,只要曾经绚烂,如樱花般迅速凋落,却为人们所赞誉,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灵魂像樱花那样生生不息,永远存续。

3、武士道精神

武士道精神,是日本封建社会中武士阶层的道德规范以及哲学。如同欧洲中世纪出现的骑士精神,武士道是基于一些美德如:名、忠、勇、义、礼、诚、克、仁。只有通过履行这些美德,一个武士才能够保持其荣誉。武士道的最高境界是牺牲。《叶隐》所表现的武士道精神就是果断地死、毫不留恋地死、毫不犹豫地死。一般人对生命执著,武士道则持否定的态度,认为只有死是真诚的,其他的功名利禄都是梦幻。当一个人舍弃名利,以“死身”来义勇奉公时,就可以看到这世间的真实。武士标榜的是精神上的优越,就是心理上先能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别人。只有首先做到“不要自己的命”,才能“要他人的命”。这是日本武士强人一等的道德律。“不要命”与“要人命”是息息相关的。《叶隐》的作者山本常朝也认为,武士应尽的忠义以殉死为最高。通过这样来达到人生价值的升华,是勇敢崇高的。

4、切腹

切腹是日本武士的一种典型行为,是平安时代以后才广泛流传的日本特有的一种自杀方式。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光荣赴义,是死的崇高仪式。日本封建时期武士如被主君赐死,相比起纯粹的斩首,剖腹被视为最光荣的死法。剖腹到江户时代得以形成过程洗练、并由介错辅助,由于切腹的过程太过痛苦,通常切腹者会找来介错人,把切腹者的头斩下来以减轻切腹所带来的长久痛苦的复杂仪式。切腹的种类和方法众多,种类如“坐腹”、“立腹”,方法有:“一字形”、“二字形”、“三字形”等,最高级为“十字形”。剖腹自杀者穿着庄重的服装,用来剖腹的刀或剑放在他正前方。刀一般用特别的布料垫着。此时,武士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例如写作称为辞世之句的诗歌。待他和身旁的介错人助手准备好,剖腹者会揭开身穿的和服,拿起刀剑,捅进自己腹部。剖腹者首先从左至右的切割,然后作稍微向上的第二刀,让其肠脏溢出。切出第二刀之时,介错人进行抱首,即挥刀将剖腹者的脖子斩下,但不完全斩断,让头和脖子仍有一丝牵连,是十分痛苦的一个过程。在非日本民族的人看来,日本人剖腹自杀这一行为是血腥、恐怖和残忍的,但日本人将这一行为视为英雄壮举,是尊严、气节和果敢,体现了一种决心和壮美。剖腹自杀追求的是一种仪式,表达的是一种真心。他们不追求快速死,把剖腹的痛苦流血视为死亡之美。剖腹越痛苦越能显示人的果敢。所以日本武士认为剖腹自杀是最神圣体面的自杀方式。从众多影视剧中可以看到,二战战败后,很多日本将士为了不被俘虏,选择剖腹以显示对天皇的忠心。日本的文学作品中,对剖腹行为的赞美也屡见不鲜。

二、日本人生死观形成的原因

1、“来世”思想的影响

日语中生者生活的世界称为“この世”,即今生;死者前往的世界称为“あの世”,即来世。古代佛教还未传入日本之时,神道教是日本人的主要宗教信仰。《古事记》中有关“来世”的最早记载:国土万物创造之神—伊邪那岐命与伊邪那美命两位天神从天国来到了一座名叫“磤驭卢岛”的海岛。在岛上,他们成了亲,生下了天照大御神、月读命、须佐之男命及迦具土神。邪那岐命与伊邪那美命共同创造的这片国土,又称苇原中国(人间世界)。在生火之迦具土神时,伊邪那美命被烧伤而死到了“黄泉国”。“黄泉国”代表着地下世界、死亡,是“来世”的具体化。而与之相对立的“高天原”则代表了天上世界、生命。在日本本土宗教神道的影响下产生的“来世”思想,是古代日本最原始的生死观。学者们把这一时期的这种朴实的生死观称为“他界观”。神道影响下的“招魂”仪式,也是体现了日本人对死者的尊重以及对生者的爱护。因而,来世思想是影响日本人生死观的重要也是首要因素。

2、宗教思想的传播

公元六世纪,佛教经中国和朝鲜传入日本。佛教主张“诸行无常,盛极必衰”。在“极乐世界”、“禅学”等思想的影响下,日本人对于生死的观念也发生了改变。日本逐渐吸收佛教思想并将其本土化,“无生无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死如一。”的佛教思想,即生与死是统一的有机体打破了日本人原有的生死对立观念。自古以来,日本人将“死”视为“回归”,人的一生是“今生”到“来世”的一个旅程,他们相信生与死是一体的。电影《入殓师》从殡葬这一禁忌话题入手,从一名入殓师新手的角度,诠释了生死这一主题。“没有什么比遗体更值得我们尊重的了,因为这是证明人曾经活过的最后凭证。”入殓,就是为遗体净身、化妆,然后把遗体放入棺木。影片中火葬场的人说:“死可能是一道门,逝去不代表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程,正如门一样。我作为看门人,在这里送走了许多人。对他们说,路上小心,总会再见的。”老者对生死超脱而旷达的参悟是一种深刻的人生感悟。另外,佛教中的苦谛认为人生漫长充满了痛苦,人生来就是受苦的,甚至生的本身就是一种痛苦。这些思想让日本人对死亡抱有豁达超脱的态度。他们认为生与死没有距离,从生到死只是自然的轮回。不惧死亡,以死为美,死是解脱的观念形成。

3、日本人的灵魂观

生命一词,日语里有“いのち”(汉字写成“命”)和“生命”两种表达。虽然表面上都是表示生命的意思,但是实质意义却大有不同。日本人认为“いのち”不仅仅包含着“生命”,而且还包含着“灵”与“魂”的特殊意义。而“生命”则是生物学和医学范畴内对生物本体本源属性的一种解释,是生理层面的。日本人认为生和死是相互连接,生命是存续发展的。“いのち”包含着“生命”,是“生命”与“灵魂”的结合,因而可以看出日本人对“灵魂”的重视,其中“转世”思想就是“灵魂”思想的一种延续和发展。日本人相信“灵魂”的存在,并体现在日常生活当中。日本传统的盂兰盆节中的“迎魂”、“送魂”就是其重要的体现。由此可见日本人的灵魂观,是影响日本人生命观形成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

4、“物哀美”的发展及影响

“物哀”是日本文艺的美的理念之一,是一种审美意识。川端康成在写《伊豆的舞女》时,将主人公两人的悲从属于美,又使美制约着悲,淡淡的悲与真实的美交融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悲哀美的抒情世界。在他的观念里,悲与美是相通的。日本国民性的特点是更爱残月,更爱初绽的蓓蕾和散落的花瓣儿,因为他们认为残月、花蕾、花落中潜藏着一种令人怜惜的哀愁情结,反而更增加了美感。这种无常的哀感和无常的美感,正是日本人的“物哀美”的精髓。“物哀”同时是一种生死观,它追求“瞬间美”,不惜在美的瞬间得到永恒的沉寂。川端康成援引日本前卫派作家古贺春江的口头禅“再没有比死亡更高的艺术了,死就是生,艺术的极致就是死灭”。为了追求“瞬间美”,不惜在死灭中得到永恒。日本人对樱花的定义就是如此,他们拿樱花自比,把死亡看成是生命的一瞬闪光,祈求在死灭中得到永恒的静寂。在“物哀美”思想的影响下,人们不惧毁灭,看轻生死,甚至享受死亡。这些对日本人的生命观的形成产生了重要影响。

5、近代日本文学的影响

除了前文提到的原因,近代日本文学对今天的日本人的生死观也有着深远的影响。近代日本文学家中很多人选择以自杀结束人生。例如:大文豪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无赖派泰斗太宰治、川端康成、白桦派泰斗有岛武郎、牧野信一等。芥川龙之介曾多次自杀未遂,最终于35岁时,在田端的卧室里服下致死量的巴比妥(也称苯巴比)自杀。在芥川龙之介的死亡观中,他认为死亡是矛盾存在而又不断流转交化的。这些意识融入到他的创作中,在他的作品中,既有面对死亡的臣服者,也有死亡的叛逆者,但更多的是为艺术和信仰献出生命的一个个平常人,最能寄托芥川理想的是那些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来追求“金色梦幻”的强者。无论是日本传统思想——神道教中叛逆之神带来的强大生命力,生命成长、成熟、衰老的过程,还是武士道中对践踏生命的批判和惋惜,都体现了芥川对于向死而在的“生”的态度。而作为晚年芥川自我拯救的最后一根稻草“基督教”,则以对诗性、美好的世界的向往,以及思想、灵魂的解脱,使芥川最终选择以自杀完成对生与死的抉择。亚洲第二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川端康成在获奖后的第三年选择了自杀。他觉得“再没有比死具有更高的艺术了,死就是生。”(援引自日本前卫派作家古贺春江的口头禅)而另一位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出身于上层社会的名门望族,受过传统的贵族教育、武士道教育,最后也选择剖腹自杀。

这些文学家们在社会上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的文学作品对人们的思想也会产生重要的影响。文学作品中,死亡往往被描绘成神圣、永恒。例如在渡边淳一的《失乐园》中,男女主人公选择在爱情最美好的时候以“情死”(即殉情)的方式将感情变成永恒。这不是以往的情死故事中的那种死亡,也不是那种落到了人生的最低点,已经没有了出路,被逼上了绝路的死,而是登上了爱的顶点的死,是伴随着爱的死。这是一种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的爱恋,在达到最高点的时候选择结束,因为不愿意再看到它之后慢慢衰落,暗淡下去。用死作为结束,让爱停在最美好的地方。死不是爱的毁灭,它伴随着爱的重生。他们选择了死亡并且把死亡看作自己艺术生命的最高形式。

这些文学家的自杀都不是一时糊涂或冲动的随意而为,尽管自杀的方式各异,却都选择在生命最灿烂的时期以死亡给人生谢幕,就像樱花在短暂的花期里,拼命努力地绚烂绽放,哪怕凋落也轰轰烈烈。追求一种“至纯至美”的壮丽,留给人们最美好最永恒的回忆。

三、结语

日本人宽容生死,尊重生死,欣赏死亡,对于死亡追求一种“至纯至美”的壮丽,抱着一种超脱,希望在最美的时候留下永恒。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死并不代表着结束和灭亡,而是一种开始。日本人觉得死亡是一种高尚的美,宁静而且超脱。日本人对生命的高度热爱,对死亡的洒脱大度,对于人们来说也是值得思考的。

本文是2015年度國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项目的成果之一,项目名称:日本语言·习俗文化解惑释疑,编号:201512620001

【参考文献】

[1] 傅伟勋. 日本人的生死观[N]. 中国时报, 1985-09-01.

[2] 渡边淳一, 著. 李迎跃, 译. 爱的流放地[M]. 文化艺术出版社, 2007.

[3] 川端康成, 著. 叶渭渠, 译. 川端康成谈创作[M]. 三联书店, 1988.

[4] 太宰治, 著. 烨 伊, 译. 人间失格[M]. 武汉出版社, 2011.

[5] 渡边淳一, 著. 竺家荣, 译. 失乐园[M].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14.

[6] 新渡互稻造, 著. 张俊彦, 译. 武士道[M]. 商务印书馆, 1993.

[7] 安万侣, 著. 周作人, 译. 古事记[M]. 中国对外翻译, 2001.

[8] 李兆忠. 日本人的樱花崇拜[J]. 世界知识, 2008(07).

[9] 杨 乐. 源氏物语与日本文艺美学观念[D]. 苏州大学出版社, 2009.

[10] 李冬君. 落花一瞬——日本人的精神底色[M].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

[11] 平野谦, 著. 唐先容, 译. 太宰治论[J]. 外国文学, 1998(01).

[12] 島薗進. 日本人の死生観を読む[M]. 朝日新聞出版, 2012.

[13] 郝祥满. 解析日本武士道“死的觉悟”[J]. 世界民族, 2006(03).

【作者简介】

彭毓芬(1991—),女,汉族,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南国商学院本科生。

姚慧敏(1978—),女,汉族,硕士研究生学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南国商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日文化关系。

猜你喜欢

生死观形成原因表现形式
Dancing for theDead
Differences of mortality education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弑他”与“自戕”
浅谈导演与小品的表现形式
唐代女性服饰考略
职校学生手机依赖现状及对策研究
编辑动态
试析日本人的生死观及其成因
透射光之炫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