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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史记·晋世家》中“骊姬乱晋”的记载

2017-04-26罗静

青年文学家 2016年35期
关键词:史记

罗静

摘 要:本文从《史记·晋世家》记载入手,参考《左传》、《国语》,未局限于传统“女祸论”认识到了骊姬所作所为实为晋献公有意纵容。《史记》非常符合历史真实,虚构亦合情合理,勾画了奸诈的骊姬与献公、软弱的申生等人物形象。

关键词:《史记》;骊姬乱晋;真实与虚构;女祸论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35-0-02

一、《史记·晋世家》记“骊姬乱晋”

《史记·晋世家》载晋献公五年伐骊戎,得骊姬,立为夫人。二十一年,骊姬谗害太子申生以及重耳、夷吾二公子,逼申生自缢,“重耳走蒲,夷吾走屈”[1]。献公死后晋国内乱直到晋文公重耳回国登上王位才平息,史称“骊姬乱晋”。

韩非子以“骊姬贵,拟于后妻,而欲以其子奚齐代太子申生”[2],后妻为让己子奚齐为君,对前妻所生太子除之而后快。骊姬无母家强援,有无大臣较为广泛而明确的支持,更无申生的民心所向,奚齐能超越太子及其他两位顺位继承人重耳、夷吾原因何在?韩非子固然看到了后妻带来的危险,却并未指出后妻所作所为须国君的首肯。骊姬所为得到了晋献公的有意縱容。《史记·晋世家》清晰地指出:

“献公五年,伐骊戎,得骊姬、骊姬弟,俱爱幸之。”

“十二年,骊姬生奚齐。献公有意废太子,乃曰:……于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献公与骊姬子奚齐居绛。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3]

献公将太子以及其他二位公子放逐于己,而将骊姬与奚齐留在身边,意图如此明显,以至于“晋国以此知太子不立也。”[4]日夜在献公身边的骊姬显然不可能不知道献公的打算。

“十七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里克谏献公曰:……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谁立。”

“献公私谓骊姬曰:‘吾欲废太子,以奚齐代之。”[5]

骊姬边“泣”边“阴令人谮恶太子”,又拉拢臣子,静待时机。二十一年,骊姬告诉申生“君梦见齐姜,太子速祭曲沃,归釐於君。”[6]而当时献公刚好出猎,于是骊姬“置胙於宮中。”[7]等献公回来,“宰人上胙献公,献公欲飨之。骊姬从旁止之”。果然“祭地,地坟;与犬,犬死;与小臣,小臣死。”[8]骊姬之“泣”加深了献公之怒。献公令杀太子太傅杜原款,申生于新城自杀。献公并非不明是非的昏君,无论是祭祀的缘起,还是“置胙於宮中”两天之久(见《左传》),还是骊姬从旁制止献公食用,献公怎会全无警惕?

从《史记》的记载来看,献公对申生、重耳、夷吾三人的忌惮并非空穴来风:

“太子申生,其母齐桓公女也,曰齐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献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贤行。及得骊姬,乃远此三子。”[9]

当时齐桓公当政,为齐最强盛的时期。申生母齐姜早逝,姨母为秦穆公夫人。若申生当政,必会受齐、秦影响。重耳、夷吾母亲为夷狄,狄与晋相接,是晋强大威胁,若二人当政,晋国也有一定危险。尤其晋国完成“曲沃代翼”不久,献公很有政治野心,对内“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绛,始都绛。”[10]巩固国君之权,以消灭再次“曲沃代翼”的可能;对外先后灭虢、虞、魏、耿等,晋国力上升。而奚齐并无母系可以影响,加上献公宠爱骊姬,才会有献公临终前托孤荀息。

再看晋群臣的态度。十六年太子将下军,士蔿已有“太子不得立”[11]之慨;十七年申生伐东山,里克劝谏不得谢病不出,可见朝中重臣已或多或少了解献公所想。甚至申生本人,开口就问里克“吾其废乎?”祭祀事后申生逃回新城,不解释而选择自杀,是因“即辞之,君且怒之”。申生及群臣对骊姬不加反抗是因清楚地认识到阴谋背后都是献公的纵容。

《史记·晋世家》可谓“书法不隐”。司马迁对权力有着清醒而透彻的认识。所谓“骊姬乱晋”,奚齐取代太子即位便是骊姬的目标了,至于“乱晋”则是里克弑君等一系列历史的偶然。

二、《史记·晋世家》“真实与虚构”的尺度

将《史记》中对“骊姬之乱”的记载与其他文本对比,有些地方可借以了解《史记》对“真实与虚构”尺度的把握。同样写骊姬下毒诬陷申生,骊姬先发制人。《左传》较简略,“姬泣曰:‘贼由大子。”[12]骊姬一“泣”仿佛让人想到其故作楚楚可怜状。《国语》所记愈加详细:“骊姬见申生而哭之.曰:‘有父忍之,况国人乎?忍父而求好人,人孰好之?杀父以求利人,人孰利之?皆民之所恶也,难以长生!”[13]《史记·晋世家》:

“骊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弒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弒之!谓献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过以妾及奚齐之故。妾愿子母辟之他国,若早自杀,毋徒使母子为太子所鱼肉也。始君欲废之,妾犹恨之;至于今,妾殊自失于此。”[14]

骊姬“泣曰”,边哭边指责太子申生本质是想弑父而代之,不忠不孝。这一哭一骂更激怒了献公。而后骊姬进言说申生毒害献公是因为自己和奚齐,刻意显示自己柔弱一面,不提献公与申生父子关系却激发起献公对自己与小儿子的保护欲。此哭与上文之哭奚齐为太子相对应,不禁让人想到骊姬心思之缜密,谋划多年之隐忍,手段之狠毒。而骊姬与献公的密语或为作者虚构,但虚构得符合人物的立场和性格,合情合理,也就具有真实性。在真实与虚构之间的游走使得《史记》情节跌宕起伏,人物异彩纷呈。

三、《史记·晋世家》中对“骊姬”的记载与“女祸论”

诚然《史记》并不能完全摆脱“女祸论”的影响。“骊姬之乱”离不开骊姬其人野心勃勃,处心积虑,挑拨离间。但司马迁看来,“女祸”与女性美貌并无直接联系。《史记》更注重从人性与权力的高度去看待这个问题。骊姬亦然。作为“伐骊戎”所得的战利品,她得到献公的宠幸之后有子奚齐,最终使之取代太子申生,兼有重臣荀息辅之。若非里克作乱,晋国如何或未可知。而在里克杀了奚齐、悼子,荀息也死去后,《史记》笔锋一转,追叙骊姬入晋之前的事:

“初,献公将伐骊戎,卜曰‘齿牙为祸。及破骊戎,获骊姬,爱之,竟以乱晋。”[15]

“齒牙为祸”为言语上的祸患,即谗言祸国。《左传》中记载:“晋献公欲以骊姬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从筮。”[16]卜人谏而献公不听。这样看来,《左传》中非常强调的“女祸”在《史记》中虽然得到了保留,但是却没有提高到类似的高度。《淮南子·卷七》中指出“献公艳骊姬之美而乱四世,桓公甘易牙之和而不以时葬,胡王淫女乐之娱而亡上地。”“淫女乐”与亡国作为直接原因联系起来,在《淮南子》中是把献公宠爱骊姬作为类似事件看待的。而《史记》理性的态度非常值得欣赏。这种理性的光辉也闪耀在《史记》中记载的其他女性身上。如《史记》中为吕后设立了本纪,评价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司马迁更多把吕后作为一个政治家去看待,吕后固然也有残忍嫉妒的一面甚至非人性的一面,如“人彘”,司马迁也并没有因此抹杀她在政治上的才华,这也是《史记》“不虚美不隐恶”的体现。

“骊姬乱晋”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比起许多语焉不详的历史记载,《史记·晋世家》较为清晰地还原了历史的真相与本质。使读者对于骊姬的命运与选择会有更多的共鸣和感触。骊姬承担了不少骂名,却也不能掩盖晋献公对她所作所为的默许甚至纵容。《史记》中也融入了司马迁看待历史问题的眼光及对历史事件的判断,这也是阅读过程中不可忽视的。

注释:

[1]司马迁撰:《史记》,中华书局,2007年,第1646页。

[2]王先慎撰:《韩非子集解·内储说下六微》,中华书局,1998年,第242页。

[3]《史记》,前揭本,第1645-1646页。

[4]同上,第1645页。

[5]同上,第1645-1646页。

[6]同上,第1647页。

[7]同上,第1647页。

[8]同上,第1647页。

[9]《史记》司马迁撰,中华书局,2007年,第1646页。

[10]《史记》司马迁撰,中华书局,2007年,第1645页。

[11]同上,第1646页。

[12]《春秋左传注》杨伯峻编著,中华书局,2009年,第297页。

[13]《国语集解》王树民点校,中华书局,2002年,第280页。

[14]《史记》司马迁撰,中华书局,2007年,第1647页。

[15]同上,第1648页。

[16]《春秋左传注》杨伯峻编著,中华书局,2009年,第295页。

参考文献:

[1]《史记》[汉]司马迁撰,中华书局,2007年。

[2]《春秋左传注》杨伯峻编著,中华书局,2009年。

[3]《国语集解》王树民点校,中华书局,2002年。

[4]《韩非子集解·内储说下六微》王先慎撰,中华书局,199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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