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遥想鲜卑当年

2017-04-26林青彪

老年世界 2017年4期
关键词:拓跋鲜卑匈奴

林青彪

《魏书》有曰:“……山谷高深,九阻八难。于是欲止,有神兽人言,其形似马,其声类牛,先行导引,历年乃出。居匈奴故地……”

一群茹毛饮血的狩猎者,在首领洁汾的率领下,依靠着驯鹿导引克服九阻八难,走出大兴安岭深处的嘎仙洞,告别森林原始狩猎的生活,带着大兴安岭桦树林的清新气息,奔向草原,尽情地拓展着新的生活。

拓跋部这支鲜卑族人走出大山,奔向大泽(今天呼伦贝尔境内的呼伦湖)放牧起了牛羊,而后逐渐南迁,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沐冷风浴凄雨,直至阴山脚下扎稳了毡包,这一路逶迤而来,竟然走了150个春秋。他们填补了匈奴战败西去后在阴山南北留下的地域空白,后来以盛乐为都建立了北魏,那胡茄的呦呦低鸣代替了匈奴人鸣镝的尖啸。

当我们走进盛乐鲜卑博物馆,只见一位大理石雕像的武士,身披铠甲,跨马扬鞭,直指南方。这便是北魏道武帝拓跋珪,旁边还有4位分别是拓跋立国的四世先祖,其一便是洁汾。

汉代的烽火残台上,灰黑色的苔藓密布。这是西汉(公元前206年~公元8年)初期,定襄郡成乐县城的遗址,三合土夯筑的残台已矗立了2000多年,还繼续守护着盛乐这块土地,承袭着大汉民族生生不息的血脉。

历史的脚步走到西晋时出现了这样的一幕:绝大部分鲜卑人不约而同地先后离开他们世代居住的大鲜卑山,向着南方挺进,向着中原方向迁徙,最后他们分别占据了原匈奴领地,而继续南下西迁青藏、陕甘、幽燕、冀鲁等地,扎稳各自的大营,朝气蓬勃、勇武顽强、叱咤风云的鲜卑新贵,在代替了匈奴人掌握了北方草原的实际控制权之后,迅速扩大着自己的影响。

由于曹魏与西晋安抚政策得力,大量的乌桓、鲜卑、匈奴、氐族、羌族、羯族等少数民族涌入中原,与汉族共同生存发展。而西晋的八王之乱彻底将国家搅乱,利用少数民族骑兵征战杀伐已成惯例,直至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西晋迅速灭亡,东晋偏安一隅。继前秦、后秦之后,鲜卑人在中国北方先后建立了前燕、前赵、后燕、后赵、北魏、吐谷浑等等众多蕃汉杂居的北朝诸国。那部鲜卑发展历史分明就是一部写满了艰难险阻、充斥着刀光剑影、弥漫着血雨腥风的原始狩猎民族的开拓史。

阴山南麓土默川这块千里沃野,是匈奴起家的故土,是匈奴帝国冒顿、军臣、老上单于等匈奴王的王廷故地,渗透着蓬勃的帝王之气。拓跋鲜卑人到此后,激动不已,驻足流连,再也挪不动脚跟。这些拓跋鲜卑人悠然自得地沉浸在这阴山脚下王气的熏蒸中,吮吸着黑河之水的玉液琼浆,形为举止自然透出了龙骧虎步的威仪。凶猛强悍的匈奴人早已被汉王朝一败再败,直至南匈奴臣服汉朝,北匈奴西迁东欧而结束。草原上遗留下的匈奴遗民都成为鲜卑民族最新鲜的血液。原先敌对的两个游牧民族,迅速结合成一个新的整体,彰显出更加强劲的活力。而拓跋鲜卑一族,从单一狩猎,继而学会游牧,最后过上亦农亦牧的生活。拓跋鲜卑人从身体到心理彻底摆脱了大鲜卑山的束缚,融入了中原地域与文化的腹心。

这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土地,孕育了多少鲜卑英豪。遥想当年,鲜卑战旗所指,拓跋珪立国盛乐,之后便广罗人才,东征西讨,率8万精兵,在参合坡(凉城县岱海边)击溃北燕40万军队,并吞了长江以北的各样小国和各类民族,最终建立了强大的北魏王朝。善战的拓跋焘率2万精骑就敢从盛乐出发劳师袭远,进攻拥有4万兵众的大夏国都,与铁弗匈奴贵族直接对阵,一仗打败了最后一位匈奴王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

当年赵武灵王为击败胡骑,变兵车阵战为游骑突袭,取得了北逐楼烦、林烦,拓土千里,拒匈奴于长城以北的辉煌战绩。不过,赵武灵王改革是为战,而孝文帝拓跋宏反其道而行,其改革却是为和。他承继先祖之雄风,大刀阔斧,易俗移风,由皇帝下旨全面接受汉文明,服汉服、说汉语、姓汉姓、与汉族通婚等等,用诸项措施加速汉族化速度,这项变革迅速浸透到鲜卑人生活的角角落落。那个曾经纵横驰骋、与世无敌的游牧鲜卑,被生生改造成了鲜卑汉人,这些生机勃勃的游牧后裔快速融入大汉民族中。

面对拓跋宏的改革,生活在漠北高原上的北魏六镇的鲜卑部落首领和奴隶主贵族,早已是怒火满腔。在这次改革浪潮中,汉族官员开始受到重视,甚至后来居上,直接瓜分鲜卑贵族的一杯羹。同时,随着统治中心南迁洛阳,六镇之功用渐渐变淡,远离中央的他们就有了拥兵自重、决断杀伐的机会。这些旧贵族萌生异心,便在北方掀起了反抗南方鲜卑朝廷的暴乱,史称之为北魏六镇农民士兵大起义。其实,叫不叫起义并不重要,事实是旧贵族和六镇首领率领士兵挟裹农民与鲜卑朝廷进行的对抗,是一次典型的武装叛乱。

遥想当年阴山南北都是战马嘶鸣,号角连天,那支能征惯战的六镇边防军队,充当了毁灭北魏本朝的先锋军。叛乱的战火,腾腾烈烈吞噬了勃勃兴旺的北魏王朝,迅速将其分裂成为军人摄政的东魏与西魏,傀儡政权中宫廷政变不断,贪婪的目光都投向闪耀着金光的皇帝宝座。刀剑相向、头断血流的一幕幕夺宫逼政的画面时时上演,新旧朝廷走马灯式的替换早已是司空见惯,政权更迭引起的黎民涂炭,更是家常便饭。

然而,政权的变换,朝代的更替,并不影响民族融合的脚步,反而融合得更加迅速彻底。不但鲜卑融入汉民族的脚步势不可挡,同时参与融合的还有匈奴、氐、羌、羯,形成了历史上少有的北方民族大融合浪潮。

许多人总是站在汉族正史的角度来看待中国北方发生的历史事件,总也是放不开手脚,凝滞束缚于民族对立争锋和交流融合的夹缝中,思之再三不得其解。貂裘毡帐的胡人总是比汉人强悍,究其原因其实这是一种民族精神在起作用,这是一种勃勃向上、激荡张扬、充满活力的群体力量,并不是偏执而简单的一句“少数民族统治者贪得无厌、穷奢极欲、故而肆意掠夺农耕民族的结果”可以概括得了的。一个民族如果具有某种精神,如吃苦耐劳、努力向上、励精图治、博取诸长,那么这样一个民族就会蒸蒸日上。而与之相反,故步自封、骄奢淫逸、享乐好利、不思进取,招致的只能是失败的命运。

从嘎仙洞议事厅和栖居所的原始、粗朴,到盛乐将军墓的规制、奢华,尔后到大同云冈石窟的威猛、高大,最后到河南的龙门石窟的平和、端庄、灵秀有加,每个变革都留下鲜卑人跨越式前进的坚实脚印。

北魏永远是少数民族政权中的佼佼者,虽然勇敢果毅、雷厉风行的鲜卑改革,无意中革掉了鲜卑王朝的命,但其敢于吸纳学习、敢于革旧鼎新的气概永远光耀九州,成为中华民族最可贵的精神财富。虽然这个政权已经消亡,但至今北方汉族有很大部分人都有着鲜卑人的血统,骨子里也拥有骁勇强悍、不屈不挠、豪爽性格元素的存在。1500年之后的今天,鲜卑人的血脉流动只会更加宽泛而广博。想想云冈石佛的高大威猛,再想想北方汉族不也是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无论在陕甘、晋豫,还是冀鲁、幽燕,都饱蘸着豁达爽朗、豪情天纵的血性,这不是鲜卑人的基因在脉管涌动的结果吗?不了解北魏鲜卑人,你就不会懂得隋唐盛世的底蕴与厚积。

上千年过去了,这个民族融入了汉民族中,依然留下很多可供探索研究的文化资料。从代表家族或民族部落的姓氏来看,独孤、司马、宇文、长孙、尉迟、慕容、拓跋、令狐、元、段、穆、呼延、上官、贺兰、皇甫等等,这些姓氏分明记录了这个民族的古旧过去,都是鲜卑族改用汉姓的明显标志,直到今日这些根脉遗传还有流动。我国一些著名的历史人物,如李白、元慎、尉迟恭……都有鲜卑血统,连隋王朝的杨坚、大唐王朝李世民都流淌着鲜卑人殷殷的血。虽然明朝初年,朱元璋下令全国改胡姓为汉姓,如长孙改为孙,拓跋改为拓等等,但鲜卑血脉流动的迹象却不能被抹杀。

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到我们必须要重新审视这个兼容豁达、诗书礼仪、融合四方的民族潜在的力量与威仪,让那些民族悲观者们看看自己民族的根!看看在佛光普照下的盛乐和石佛带给后人的那些沉沉的思考。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猜你喜欢

拓跋鲜卑匈奴
拓跋珪的“天赐”时代
义退匈奴兵
李代桃僵(上)
“生化危机”之匈奴的阴谋
内蒙古东北部地区早期鲜卑生计方式探讨
领导是咱老家人
东汉末年至曹魏初年鲜卑兴起的原因分析
鲜卑神话考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