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东

萨德入韩，东北亚再起波澜

□刘卫东

当前，萨德问题已经成为影响东北亚安全局势的一个重要因素。在美国的鼓动下，韩国政府打着防范朝鲜导弹威胁的旗号，坚持部署萨德反导系统。萨德并非单纯的防御设施，而是攻防兼备的武器系统，一旦部署到位，不仅会给中俄的战略安全带来严峻挑战，还可能对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安全格局带来深远影响。

何谓萨德？

美国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可以分为三类，专门用于高空防御的是配备了宙斯盾系统的“标准”反导导弹，用于低空防御的是著名的爱国者反导系统，萨德则用来填补两者之间的空白空域，它利用实心弹头的高速撞击击毁来袭的导弹，以保卫地面部队、人口密集地区和重要基础设施不受威胁。萨德系统由美国洛马公司制造，在过去13次测试中有11次都拦截成功，其最大的亮点是可以拦截高度在40千米到180千米之内飞过的各类弹道导弹，而这个高度正好是射程在3500千米以上远程和了半数韩国人口的首尔圈距离朝韩边界仅有40多公里，一旦开战，朝鲜使用常规武器就足以毁灭首尔，中远程导弹完全派不上用场。因此，韩国政府使用萨德来防范朝鲜进攻的说辞没有多少说服力，而用萨德拦截仅从韩国上空飞过的中、俄的战略导弹则很有效。由此可见，萨德系统实际上既无法阻挡朝鲜的进攻，也不能给韩国民众的安全带来多少保障，真正受益的只有美国。

韩国政府的内部分歧

萨德问题由来已久。由于朝鲜退出六方会谈且不断进行核试验，韩国对于通过国际社会的努力来迫使朝鲜放弃核武器的期待逐步落空。在这一背景下，奥巴马政府不断鼓动韩国部署萨德系统来进行自卫。由于中俄等国的强烈反对，韩国朴槿惠政府一直消极应对美国的呼吁。但在2016年初朝鲜进行了第四次核试验后，韩国对部署萨德的态度渐趋积极。当年7月，韩美军方在首尔发表联合声明，决定在韩国东南部的庆尚北道洲际导弹的末段，以及射程3500千米以下中近程导弹的中段的高度范围，所以其拦截效率很高。此外，萨德还可为低层末段拦截系统如爱国者，提供目标指示信息。

不过，萨德更引人瞩目的是其雷达探测系统，这部雷达采用X波段有源多功能相控阵体制，平均发射功率超过装备了宙斯盾系统的伯克级驱逐舰雷达的50%，其探测距离超过500公里，号称当今世界上最大、功能最强的陆基移动雷达。还有专家推算，萨德系统的实际雷达探测距离超过2000公里，将萨德系统部署在韩国境内，能更方便地监视中国东部大部分地区，以及俄罗斯远东地区大部分的中远程导弹的发射活动。由于集中星州郡部署萨德系统。

韩国反对党立即对朴槿惠的决定做出了反击，指责政府此举不仅过于仓促，而且完全没有考虑民意。7月19日在接受国会质询时，国防部长官韩民求回应称，韩国不会与日本共享萨德情报，也不与美国的区域导弹防御系统共享情报。但随后国防部发言人就表示，可以在《韩美日情报共享协议》范围内向日本提供萨德探测到的情报，这进一步激起外界对政府“惹是生非”的担心。8月8日，6名反对部署萨德的韩国议员访华，了解中方对萨德入韩相关问题的立场并就韩中关系交换意见。朴槿惠立即在公开场合批评他们此举不合适，要其以国家利益为重；执政的新国家党议员、国会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金荣宇则宣称，在野党议员访华是韩国外交和韩国政治的耻辱；新国家党院内代表郑镇硕则称，反对萨德将有损韩美同盟，以外交手段解决朝鲜核与导弹问题纯属无稽之谈。与此同时，民间的抗议浪潮也是此起彼伏。一直以来，星州郡是新国家党的票仓，韩国政府确定在星州部署萨德之后，星州郡4000余名新国家党党员中已有2000多人递交了退党申请，誓与“无视民意”的执政党划清界限。随着抗议浪潮的持续升温，警民冲突也愈发激烈，至今已经出现数起伤亡事件。

韩国国内出现如此严重的冲突，基本源于如下原因。第一，星州地区民众坚决反对在自己的家园附近部署萨德。一方面，萨德大功率雷达发出的电磁波辐射会对当地民众的健康和生产生活造成影响，在战时，星州还会成为被攻击的首选目标；另一方面，驻日美军在冲绳不断制造的各类案件也使韩国民众严重不安，担心会遭受类似厄运。第二，部署萨德将会严重冲击韩国与中俄的关系。2015年，中韩贸易总额达到2273.74亿美元，占韩国GDP的16.6%，是美韩贸易总额的两倍。如果失去中国的订单和消费者，韩国众多民众将面临失业的压力。第三，韩国一些政界人士和民众认为，萨德本身对于防范朝鲜的导弹攻击效果不大，而朴槿惠政府在未广泛征求民意的情况下就慌忙强行部署萨德，并且韩国政府对于萨德没有使用权，一切都要听驻韩美军的，这显示出韩国在政治上缺乏“自主性”，而萨德不过是美国利用韩国的工具。还有韩国媒体指出，韩国部署萨德从一开始就是美国霸权战略的一部分，是被美国牵着鼻子走的“屈辱外交”。

在朴槿惠因为“闺蜜门”案而遭弹劾下台之后，韩国国内对于萨德问题的辩论又出现新的动向。3月14日，目前排名前三的总统候选人举行电视讨论会，就萨德问题表明立场。排名第一的文在寅表示，现政府仓促作出部署萨德的决定，以致招来中方强烈的经济“报复”措施。对于当前中国的报复措施，韩国政府应采取积极的外交努力。紧随其后的安熙正表示，萨德问题给韩国经济带来冲击，如果自己当选总统，将动员政府一切资源积极协助自营企业主、中小企业以及在华侨胞摆脱困境，同时应向中国传达明确的信息，即加强韩美同盟并非敌视中国。排在第三的李在明则明确反对部署萨德，认为这完全是为维护与美国的宗属关系及与日本结成非正常关系而进行的“屈辱外交”，对韩国的安保没有帮助。他表示，如果当选，即使部分萨德设施已运至国内，也要努力尝试恢复原貌，减少国民因此而遭受的困难。共同民主党国会领袖禹相虎也表示，在未事先得到俄罗斯和中国同意的情况下，韩国应当推迟在境内部署美国萨德反导系统的进程。

萨德引出的博弈

由于部署萨德打破了东亚地区的战略平衡，单方面削弱了中俄的进攻能力，甚至在和平时期也能监视中俄的广大区域，因此不可避免地会遭到中俄的反对和抵制。虽然朝鲜问题是导致东北亚地区紧张的根源，但萨德对朝鲜的遏制作用有限，朝鲜却乐于看到韩国部署萨德对东亚地区制裁朝鲜同盟的分化。在韩国宣布引进萨德之后，朝鲜继续加紧挑衅活动，于2016年9月进行了第五次核试验，宣称成功进行氢弹的试爆，又在2017年3月连续发射四枚使用固体燃料的中程弹道导弹，不断刺激外界。日本虽然不属于直接当事国，但是在萨德问题上也蠢蠢欲动，一方面积极加入到美韩的对朝统一行动中，极力呼吁国际社会加大对朝制裁力度；另一方面也趁机商讨在日本国内部署萨德的选项，以此来向中国施加压力。作为韩日的后台，美国政府在这一问题上扮演着特殊的角色。奥巴马政府多年来一直试图敲开韩国部署萨德的大门，在朴槿惠政府转变反对立场之后迅速推进；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立即把主要目光放在朝鲜半岛上，新任国防部长的首次出访就安排在了韩日，新任国务卿的首次亚洲之行也选择了同样的路线。在推进萨德的问题上，特朗普政府一方面强化了对韩国的安全承诺，并与韩国举行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演习，以此来打消韩国的后顾之忧；另一方面利用韩国国内政局的混乱，与韩国军方的强硬派合作，加紧实际部署萨德的步伐，力争在韩国新政府上台前将其变成既成事实。

从中国的角度来看，萨德的威胁主要来自于三方面。一是东部国土上的各种行动都能够被美国尽收眼里，中国却无法以同样方式来监视美国；二是萨德从理论上可以削弱中国对美国的战略威慑，而美国对华的威慑却毫发无损；三是萨德一旦在韩国部署，则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如果在中国东部和南部边界竖起一道萨德墙，对中国非常不利。习近平主席曾表示，“我们反对美国在韩国部署萨德反导系统”“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不利于地区战略稳定，会加剧各方矛盾”。出于这种考虑，中国政府对坚持部署萨德的韩国进行了反制，而政治、经济、安全手段都是有效的选项。从长远来看，处理好朝核问题是解决半岛紧张的根本，而中韩在这个问题上仍有许多共同利益，如果能本着相互尊重平等协商的原则来处理分歧，则萨德问题也能得到妥善的解决。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