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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论辩方法略论

2017-04-22王攀

文教资料 2017年1期
关键词:孟子

王攀

摘 要: 孟子以“善辩”著称,这主要得益于他对论辩方法灵活多样的运用。其论辩方法有直言法、移花接木法、设彀法、譬喻法、变通法。

关键词: 孟子 善辩 论辩方法

孟子,是孔子以后战国中期儒家学派最有权威的代表人物,其以“好辩”著称。究其原因:一是孟子为了坚持和宣传他的观点和主张,不得不经常展开激烈的争辩,其曾有“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之语[1](《孟子·滕文公下》,以下只注篇名)即是佐证;二是孟子之为人,本不像孔子那样深沉庄重,而自傲自负,锋芒毕露,动辄与人言辞交锋,必欲争胜[2]。当然,孟子不仅“好辩”,更善辩。苏洵在其《上欧阳内翰第一书》中便认为孟子“语约而意尽,不为巉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

孟子长于辩论,除了其自身所具有的“浩然之气”(《公孙丑上二》)外,更得益于他对具体论证方法灵活多样、富于变化的运用。笔者试对其论辩方法加以探析,略作归纳,论述如下。

一、直言法

直言法即直截了当地摆出自己的观点,使听者明晰事理的正确性、合理性、必然性,从而接受观点的方法。

如著名的“孟子见梁惠王章”(《梁惠王上一》),记录的是孟子和梁惠王的一次谈话和论辩。一开始是梁惠王发问,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在孟子看来“利”与“仁义”是难以调和的,所以机智地以“利”为突破口展开了论述。他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观点——“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接着痛批“利”的危害,阐述“仁义”的好处。“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未有仁而遺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言利?”孟子指出王、大夫、士、庶人,如果都说“何以利吾身”,就会产生“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的可怕结局,甚至会导致“千乘之家”弑“万乘之君”,“百乘之家”弑“千乘之君”的悲惨下场。孟子在此即直指“言利”只会带来弑君亡国的危害,惠王闻之,触目惊心,深为叹服。这种大胆的精神,鲜明的观点,明快的风格为司马迁所赞叹。他在写《孟子列传》时,开篇便说:“余读孟子书,至梁惠王问‘何以利吾国,未尝不废书而叹也。”

“梁惠王曰章”(《梁惠王五》)也是如此,梁惠王在先后为齐、秦、楚所败,大儿子战死的情况下,感到莫大的耻辱,他向孟子问策,希望能振兴魏国,一雪前耻。此处,孟子还是直言其观点,他向梁惠王讲了当前应采取的措施,即“施仁政于民”。随后又点出魏如“施仁政于民”,则“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及齐楚秦诸国不施仁政,“夺其民时”的恶果,一正一反,两相对比,使惠王清楚地意识到倘“施仁政于民”,则“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

二、移花接木法

孟子在游说或论辩时,难免遇到对方提出一些自己不愿回答或难以回答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孟子会迅速转换话题,以确保游说或论辩的成功,此即移花接木法。

如“齐桓晋文之事章”(《梁惠王上七》),一开篇,齐宣王就问孟子:“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此句意思是: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事迹,您能讲给我听听吗?齐宣王此问是有原因的,因他处于齐国的强盛之时,一心想以武力征服中原,称霸天下,所以想让孟子给他讲讲齐桓公、晋文公这两大春秋之霸称霸天下的事迹。而众所周知,孟子是主张“王道”,反对“霸道”的。双方的观点可谓尖锐对立,如果孟子此时直言不愿谈,双方必然不欢而散,那么劝宣王“弃霸道、图王业”的游说也随之会失败。孟子深知之一点,旋以“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作答。也就是说:孔子的弟子们没有谁提到过齐桓公、晋文公的故事,所以后代就没有流传下来,当然,我也没有听说过。如果您一定要我说的话,我就说说以仁德的力量一天下的“王道”吧。其实,孟子所言非实,他曾经自述:“……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理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离娄下二十一》),从中可知,他熟知齐桓、晋文之事。孟子之所以推说不知,就是为了避免正面交锋,缓和谈话的紧张气氛,从而巧妙地把话题以“霸道”转入“王道”,以确保游说的顺利进行,直至成功。

“庄暴见孟子章”(《梁惠王下一》)也是如此,孟子见齐王:“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孟子的话一出口,齐王就“变乎色”,很尴尬,不得不声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可见当时谈话的气氛有多不融洽。如果孟子顺着齐王的话题谈“先王之乐”和“世俗之乐”的雅俗高下,谈话的气氛必然更为紧张,劝说齐王“行仁政”的目的就无法达到,所以孟子适时地转换了话题:“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以此缓和气氛,并且将话题由音乐引入政治领域,为游说成功做好铺垫。

三、设彀法

彀,即圈套之意,所以设彀法即预设机巧,引人进入圈套的方法。其往往表现为:远处着眼,迂回前进,有收有放,先纵后擒,最终折服对方。

如“有为神农之言许行章”(《滕文公上四》),孟子在一开始并不急于驳斥农学家,“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的观点,而是先就许行之衣食起居向陈相一连提了八个问题:

孟子曰:“许子必种粟而后食乎?”曰:“然。”“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奚冠?”曰:“冠素。”“自织之与?”曰:“否,以粟易之。”“许子奚为不自织?”曰:“害于耕。”“许子以釜甑爨,以铁耕乎?”曰:“然。”“自为之与?”曰:“否,以粟易之。”

这八问看似和反驳对方观点毫不相干,但其实已诱使陈相上钩,并且一步步向圈套靠近,因为从两人的一番问答中,已确认了许行的帽子、锅以及农具都非自给,而是与各种工匠交换而得这一事实。紧接着孟子又问陈相为何许行要如此不怕麻烦地和各种工匠做交换,陈相答“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为也”,此时,陈相不知不觉间已落入彀中,因为既然许行实在不可能一边耕种一边做各种工匠的事,那么君王又怎可能一边耕种一边治理国家呢?至此,农学家的观点不攻自破。

四、譬喻法

譬喻法,即比喻法。孟子善用比喻,对此,东汉赵岐在其《孟子题辞》中称赞道:“孟子长于譬喻,辞不迫切,而意以独至。”据今人统计,《孟子》一书中各类比喻竟达159个。所以,比喻是孟子论辩的一大特色。

在“齐桓晋文之事章”中,以“缘木求鱼”,形象地说明了齐宣王想以“霸道”统一天下的不可能性;以“为长者折枝”来形容事情的轻而易举,以“挟泰山以超北海”来说明事情的困难,合在一起,指出对齐宣王来说行仁义并不困难,而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齐宣王的不行仁义是“不为”而不是“不能”。此外,他谴责惠王的施政是“率兽食人”(《梁惠王上四》),把百姓盼望贤君出现喻为“大旱之望云霓”(《梁惠王下十一》),用“水之就下”(《梁惠王上六》)的属性比喻民众归仁的必然趋势。这些贴切而精妙的比喻不仅使行文形象生动,以少胜多,而且由于喻义多藏,语近旨远,往往能发人深思,受到启迪。

《孟子》中还有一些比喻,由于具有了简单的情节,所以便上升到了比喻的高级形式―一寓言。如“梁惠王曰章”(《梁惠王上三》)中的“五十步笑百步”: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比喻形象地說明了梁惠王的“移民移粟”跟邻国统治者的治国不尽心,实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形式上、数量上不同而已。通过此喻,孟子委婉地告诫梁惠王搞小恩小惠并不能使民加多,要使民加多,必须施仁政、行王道。

五、变通法

变通法是指在谈辩过程中,既坚持某些经典性观点的正确性,又承认特定条件下处事的变通性的方法。如“淳于髡章”(《离娄上十七》):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淳于髡首先明知故问,其真实意图在于为下一问设置障碍。而孟子予以了肯定回答,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是儒家所提倡的“礼”的重要内容。孟子的回答正中淳于髡下怀,他自认为时机已到,紧接着提出一个两难问题:“嫂溺,则援之以手乎?”如孟子答“援”,则违背了“礼”;如答“不援”,则违背了儒家的“爱人”之主张。危急之时,善辩的孟子凭借变通法,化险为夷:认为男女授受不亲,这是正常的礼制;而“嫂溺,援之以手”则属变通之策,二者并不矛盾,在根本上是一致的。

综上所述,正是由于孟子能够灵活地运用直言法、移花接木法、设彀法、譬喻法、变通法,所以才能做到善辩。当然,这些论证方法也值得今天的我们学习和借鉴。

参考文献:

[1]孟子.孟子[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1:31.

[2]章培恒.中国文学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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