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光宇

腰弯下去，山拔起来

“文革”爆发后，中年目盲、晚年膑足的陈寅恪成了被中山大学揪出来的首批牛鬼蛇神之一。造反派通知：“明日批斗陈寅恪。他不能走，就抬到会场，接受革命群众的批斗。”当时陈寅恪已年近八旬，身体极其衰弱，除双目失明外，骨折卧床也已6年。全家人都担心，他被抬去批斗，难以承受此番摧残，怕是很难活着回家了。次日清早，为了保暖，陈寅恪的女儿替他穿好厚厚的棉袄和扎裤腿的棉裤。当时两个女儿做了分工：次女小彭去大礼堂批斗会场观察，幼女美延留守家中陪伴母亲。那时母亲也已是衰病之身，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奇怪的是，又突然接到通知：“暂不抬陈寅恪去会场批斗，你们在家中仔细听好喇叭播放的批斗内容。”次女小彭带着大口罩，到大礼堂窗外，窥视里面批斗的情形。她看到中山大學原党委书记冯乃超和教授刘节，都跪在被批斗的台上……后来才知道，陈寅恪之所以没被抬去批斗，是因为当时的系主任刘节拦住了造反派，说：“我是陈寅恪的学生，他身上有的毒，我身上都有，批斗我就行了，千万别批斗他。”刘节在被批斗时，为了分散痛苦，心里不停背诵诗词。批斗大会结束之后，造反派问刘节：“有何感想？”刘答：“我能够替老师挨批斗，我感到很光荣。”此言一出，刘节又挨了一顿狠毒的拳打脚踢。

在刘节诞辰100周年之际，陈寅恪的女儿一起撰文纪念，以表达崇敬之情。她们在文中写道：“父母和我们姊妹得知刘节先生主动要求替陈寅恪挨批斗的经过之后，深受感动，更为刘节先生的人格所震撼。因为在那种政治气氛下，敢于说这种不合时宜的话，要有何等深厚的中华传统道德底蕴和刚直不阿的精神。”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