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红亮

很少有人关注到，“金正南事件”之前马朝关系之“铁”非同一般，而这次关系破裂之深也就显得更不寻常。

2月13日，“金正男事件”在马来西亚吉隆坡国际机场发生。作为这起事件的两个最直接当事国家，马来西亚与朝鲜如今已把一部分的较量搬到了台面上，对彼此发表强硬的“互怂”言论之后，双方又针对彼此在外交层面采取了代表极为强烈反应的举措——相互驱逐大使和禁止对方国家公民离境。马来西亚曾经是朝鲜在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友好国家”之一。然而，如今这两个国家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外交危机。那么，马来西亚与朝鲜是否就此“友尽”？

马来西亚与朝鲜的这些年“友情”

在“金正男事件”发生之前，似乎少有人关注到马来西亚与朝鲜之间的特殊友好关系。虽然不受过多关注，但现实却是，马来西亚曾经是全球少有的能够不用公民签证（使用特殊许可证，耗时仅需半个月）就能入境朝鲜的国家之一，马来西亚也在朝鲜对外交往与经贸往来中长期扮演着重要角色。

马朝关系起步很早，甚至要早过马来西亚与中国建交。1973年6月30日，马来西亚与朝鲜正式建立起大使级外交关系。两国外交关系何以建立？笔者以为主要得益于下述两个方面。其一，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东亚地区与全球环境出现了明显的缓和，东西方冷战对峙的局面出现了明显的松动，而对东南亚地区有着长期政治、经济与安全影响力的英国也在这一时期全面从苏伊士运河以东撤离。地区与全球环境的改变对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来说有着双重的意义，一方面这为马来西亚等国开展自主性的外交提供了机会，另一方面却也要求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自主承担起防卫“北方的威胁”与确保国家安全的责任。为此，长期深受英国影响的马来西亚不得不在此时重新考虑对北方社会主义阵营國家的关系。其二，马来西亚对外关系的转向与对不结盟政策的强调也是重要原因。刚刚步入20世纪70年代，马来西亚迎来了第二任首相——敦·阿卜杜拉·拉扎克。在他的领导下，马来西亚在对外关系方面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新局面，积极奉行对外交往和开展经贸往来，主张和强调“不结盟”政策。在这两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下，马朝建立正式外交关系也就有了可能。

此后，马朝关系渐渐升温，而马来西亚则凭借着在东南亚的中心地位及其与日本、美国的良好关系，成为朝鲜对外开展活络外交的重要通道。例如，在对美方面，吉隆坡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多次作为“东道主”为美朝会谈提供场地，其中2000年朝美两国就针对“朝鲜导弹计划问题”在吉隆坡举行过两次双边会谈;又比如对日方面，2002年朝鲜与日本外交关系正常化谈判恰是在吉隆坡完成的。吉隆坡政治精英的对朝善意也获得了回报，马朝双边关系在2000年以来呈现出急速升温暖的态势，而这以两国往来部分“免签”为起点。2000年，马朝两国签署协议，确立了一个月一次的短期访问实施部分免签证的制度。2003年，马朝两国相互在对方首都设立大使馆。随着双方人文往来的加强和政治沟通渠道的完全设立，马朝两国关系发展较快。朝鲜农业水稻种植技术在马来西亚得到推广及双方经贸关系的升级、平壤至吉隆坡开通有直航班机（2011-2014）、马来西亚精英大学授予金正恩经济学荣誉博士学位等事项均体现出马朝两国的良好关系。不仅如此，朝鲜还多次借助马来西亚的渠道来开展对外贸易，而马来西亚也在多个国际场合对朝鲜以支持和声援。不可否认，马朝关系具有明显的不对称性，马来西亚在双方关系中扮演着更为重要的角色。因此，尽管马来西亚不时为履行国际社会对朝的制裁采取一些举措，但双方关系的持续发展却并未深受影响。而实际上，直到今年2月9日，马朝两国还就文化交流达成了一份备忘录。

“金正男事件”与“强硬”的马来西亚

“金正男事件”成为马朝关系出现外交危机的直接导火索。表面上看，这跟两国在侦办层面出现了意见不合乃至于“恶言相向”直接相关，但根本上来看，则是是马来西亚的执着遇上了朝鲜逻辑的结果。那么，马来西亚又何以在“金正男事件”如此执着呢？又何以对昔日关系还不错的朝鲜如此强硬呢？

首先是国家与政府的形象改善已经迫在眉睫。马来西亚最近几年也是够“倒霉”的，以2014年MH370事件为起点，马航垮台与重组、“一马丑闻”等一系列政治、经济与安全事件接连发生。鉴于此，马来西亚国家形象及巫统（纳吉布）执政备受质疑。对内，政坛不断持续的党争、贫富差距与族群紧张关系、下滑的经济发展速度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都可能被人为归结为执政不力所致;对外，马来西亚治安环境、投资环境也可能因“金正男事件”遭到冲击。因而，马来西亚政府在危机处理方面不得不加强决断。

其次是告诫相关国际势力，不可在马来西亚肆意妄为。马来西亚地处东西方的交汇点，保持高度的对外开放，许多大国的力量与资源都在这里汇聚。而具体到安全领域，这里极可能成为大国角力的舞台与情报安全力量互动的中心。针对此，马来西亚采取了平衡和友善的态度。但用马来西亚纳吉布首相前政治秘书胡逸山的话来讲，马来西亚的友善不应被理解为任何外国势力在马来西亚境内就可以肆无忌惮进行各种有损其利益的事情。如若马来西亚政府再不有所反思和增强决断，以后其他各国“不便在其国内处理的一些事情”，可能都会“搬到”马来西亚处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马来西亚在维系对朝平衡外交方面遇到了难题。以往，马来西亚竭力在发展对朝关系与同国际社会一道谴责朝鲜核试验之间寻求平衡点，但是随着近些年朝核问题的发展，维系这种平衡遇到的难题越来越多。特别是“金正男事件”中出现的VX毒气及相关证据的呈现，更是触及了马来西亚对朝平衡的底线。鉴于此，马来西亚政府不得不对朝鲜采取一系列外交层面足以引致危机升级的举措。

如今，马朝外交危机的出现象征着马来西亚长期奉行的对朝平衡外交或将走入历史，马来西亚与朝鲜或将就此“友尽”。尽管如此，由于双方均有公民在对方境内，及继续就“金正男事件”展开沟通必要的存在，马来西亚与朝鲜“断交”尚不敢轻言。

（作者供职于广西民族大学中国-东盟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