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迟惑

大航天时代的回归？
——对特朗普政府航天政策与计划的预测

□ 迟惑

NASA能再现辉煌吗?

美国富商特朗普在总统大选中意外获胜之后，引发了大量讨论和思考。由于航天主题在特朗普和希拉里的选战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因此在美国大选进入冲刺阶段的时候，航天界普遍处在打酱油的状态之下。美国著名航天媒体《空间新闻》曾经设法书面采访特朗普和希拉里，但是得到的只是官样文章的回复。

然而特朗普胜选之后，立刻发布了关于美国航宇局（NASA）的意见。这可以认为是特朗普航天政策的发端。按照美国政治的一般节奏，特朗普作为共和党代表，很可能连任两届。因此，至少在这8 年时间里，美国的航天活动会呈现出鲜明的特朗普风格。

特朗普能为美国航天带来更多改变吗?

让NASA的使命聚焦深空？

特朗普胜选之后，在2016年11月13日就发表了关于NASA使命的意见。与他在竞选期间的惜墨如金相比，这次的意见简洁而有力。特朗普说：NASA应当以深空探测活动为主，把围绕地球的研究工作交给其它机构。到本世纪末之前完成对整个太阳系的探索，这应当是NASA工作的重心和目标。需要指出的是，太阳系有上万个可以叫做星球的天体，以特朗普所说的应该是八大行星以及一些体积比较大的卫星和小行星。

从大的背景来分析，NASA聚焦于深空，与特朗普“让美国重新伟大”的口号是完全一致的。在美国人的思维中，美国已经并应当继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航天国家，应当在探索宇宙方面遥遥领先于其他所有国家。这种思维自从阿波罗计划、航天飞机计划成功之后就根深蒂固，哪怕今天美国在航天领域的优势已经有所缩小，也无法改变美国人的这种自豪感。

特朗普发出这样的宣言，说明他很有可能不会出于科学目标去给NASA设定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比如火星、月球或者小行星，而是根据“什么更能打动美国人”的思路来选择。自从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失事，NASA就在一直纠结于下一个目的地的选择。奥巴马政府以“我们已经去过月球了”为理由，取消了小布什政府的星座计划。但实际上，如果能在月球上建立起长期有人值守基地，同样是遥遥领先于世界的成就。另外，星座计划是共和党政府提出的。

所以，特朗普政府很可能复活星座计划，选择月球这个有基础、比较现实的目的地。这样，至少在特朗普的任期内，可以产生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成绩。

上届共和党政府提出的“战神”I火箭被民主党政府砍掉了

星座计划还有复活的可能性吗

有好事者已经制作了特朗普主题的NASA文化衫

不过美国人应该记得，阿波罗和航天飞机的成就，离不开二战结束之后移居美国的大批欧洲科学家，尤其是冯·布劳恩这种惊世天才。特朗普想让美国重新伟大，那么至少在宇航这个方面，他需要找到阿波罗时代那样一支队伍。到哪里去找这么多人才呢？难道为此发动一场世界大战，把其他航天国家都搞乱吗？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务。

第二个问题是钱。今天的美国政府债台高筑。特朗普虽然是亿万富翁，但作为总统，他还是要面对到哪里去找钱的难题。如今NASA的年预算是170亿～180亿美元，虽然比其他国家的航天预算多得多，但对于火星这种目标来说也是远远不够的。在星座计划出台的时候，就有人测算，这个计划的实际费用会达到5000亿美元左右的规模，要实现长期有人值守的火星基地，建设费用就会达到万亿美元级别，每年的维护费用也相当可观。这种投入要一直持续到火星基地可以利用火星资源自我维持为止。特朗普政府面临的选择不多，无非是加税、削减开支、发债和国际合作。前两条很可能引起社会动荡，发债难以为继。因此，从盟国那里弄些钱来搞深空探索，听起来比较容易。然而盟国如今也未必有余粮。这会是特朗普面临的又一个麻烦事。

商业航天会得到进一步加强

特朗普执政理念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重振美国制造业。其实这已经是美国好几届政府所强调的事情了。我们假设特朗普要玩儿真的，并且采取实质性行动来推进制造业的回归与振兴，那么航天业必然是其中的龙头之一。需要注意的是，在航天领域，所谓的航天服务业，也是一种制造，制造的是数据和知识。那么也就是说，整个航天产业都会成为重振美国制造业的内容。

没有冯·布劳恩就没有阿波罗计划

奥巴马的爱将博尔登可能很难留任

议员布利斯邓汀可能被特朗普命名为新一任NASA局长

从商业化的角度来分析，美国的航天产业可以分为卫星制造业、卫星服务业、航天发射业，或许还要加上航天旅游业。

在这几个类别中，美国的卫星制造业领域处于全球绝对领先地位之后，就只有欧洲企业可以对美国形成有限的竞争，至于中国、俄罗斯乃至日本，与美国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但这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就是欧洲或者日本生产的卫星，离不开美国制造的元器件，据说欧洲卫星制造商只能从本地采购到50%的元件，其他50%都要依靠从美国进口。特朗普上台以后，肯定会进一步加强美国在这方面的优势，他一方面可能会给美国卫星制造商提供更加优惠的信贷政策，另一方面可能会进一步收紧美国卫星元器件的出口，甚至有可能对欧洲盟国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禁运。

在卫星通信服务业领域，美国直接控股着世界上最大的卫星固定服务运营商——国际通信卫星公司，控股着世界上最重要的卫星移动服务运营商——国际移动卫星公司，直接拥有铱星公司和全球星公司这两家低轨道卫星运营商，并且直接拥有轨道通信公司这家低轨道数据通信卫星运营商。

在卫星遥感服务业领域，美国拥有世界上实力最强的高分辨率商业遥感卫星运营商数字全球公司，天空盒子成像公司、行星实验室公司等新一代微小型卫星星座全球遥感服务商正在成长。

在卫星通信导航领域，美国的GPS星座向全世界开放，美国同时也基本上控制着全球大部分GPS接收机芯片的供应。

以上这些都让美国在航天制造领域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而埃隆·马斯克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让航天发射服务业也重新回到了美国。在过去，由于美国的运载火箭价格太高，所以商业客户往往从美国公司订购卫星之后，转向欧洲或者俄罗斯发射。美国唯一的传统发射服务商，由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波音公司联合组建的联合发射联盟公司为此备受指责。太空探索技术公司通过从NASA获得技术转让之后，研发出了单价很低的猎鹰9号运载火箭，成为国际发射服务市场上的新宠儿，也得到了美国航天界的一致追捧。从这个角度说，太空探索技术公司、蓝色起源公司等新一代发射服务商会得到特朗普政府的高度照顾和支持。实际上，特朗普已经明确肯定了这些企业的作用和贡献。

而联合发射联盟公司同样不会吃亏，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波音公司都是特朗普的坚定支持者。这家发射服务商现在运营这两种运载火箭，一种是波音公司研制的德尔它4，一种是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研制的宇宙神5。这两种火箭目前都有着自己的问题。德尔它4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氢氧发动机，但是这种发动机的技术目前不算太成熟，价格居高不下。而宇宙神5运载火箭要依靠从俄罗斯进口的RD-180作为主发动机。目前联合发射联盟公司正在测试一种新的发动机，用来替换RD-180，这就是蓝色起源公司正在研究的BE4型，以支持火神型火箭。特朗普政府上台后，相信会向这两种发动机投入更多的政府研发资金来支持他们的完善和成熟，一方面支持德尔它4型火箭的完善，另一方面支持火神火箭的研制，彻底放弃RD-180。

至于国际空间站，特朗普已经明确表示，要“将空间站转变为一座得到全世界广泛支持的、由商业服务供应的私营公共设施”。这就意味着美国政府将逐渐不再为国际空间站提供政府资金，而是让它自谋生路。

另外，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的权力会进一步扩大。此前由NASA负责的一些低轨道对地观测任务可能会直接移交给NOAA，相关人员、机构和预算如何处理，是否会直接出售给私营企业，还值得继续关注。FAA将在太空旅游方面起到政府监管的作用，甚至可能介入国际空间站的管理工作。

大航天时代的回归

上面的分析都是近期可以看到的具体步骤。更深远的影响，是特朗普政府可能带动全球航天的新热潮。虽然我们在前文中提到，特朗普治下的美国未必能建立起阿波罗式的人才队伍，也未必能找到足够的钱，但美国航天的示范带动作用是非常显著的。

作为商业公司蓝色起源公司正在研制大推力的BE4发动机

国际通信卫星公司的总部位于美国

如果美国打算启动宏大空间探索计划，各主要航天国家都会积极跟进。欧洲、日本、俄罗斯、中国、印度都在推进自己的火星探索计划，虽然比不上美国的规模，但如果跟随美国的脚步调整计划，力争在火星上谋求一席之地，就会带来火星探测活动的空前高涨。欧洲在火星探测上有很好的基础，俄罗斯、日本都进行过不成功的努力，印度已经成功发射了火星探测器并进入火星轨道，中国刚刚公布了火星探测计划。这些国家拥有一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扩大火星计划。

同时还应当记得，太阳系中不仅仅有火星，还有其他行星，以及一大批小行星、彗星。苏联曾经在金星探测上做了巨大努力，日本拥有小行星采样返回的成功经验，欧洲对彗星进行了详细着陆探测。这都是美国未曾做到的。美国如果打算在本世纪结束前探索整个太阳系，肯定会带来所有航天国家的跟进。

在商业领域，西方一向支持和鼓励私人开发自然资源。改变了世界面貌、让人们终于认识到地球全貌的大航海时代，正是欧洲皇室支持诸多冒险家全球航行的结果。如今，小行星采矿活动已经提上议事日程。美国有多家企业已经在募资，欧洲袖珍国家卢森堡甚至以国家名义出面，招揽全世界的小行星采矿企业入驻。一旦美国企业证明了外星采矿的技术可行、有利可图，同样会引起全世界的跟进。需要指出的是，无论是跨国企业还是国内企业，矿业公司、能源公司的财力物力都比宇航企业强一个数量级以上。如果这些企业加入空间资源开发，有可能会引发大航海时代那样的探险狂潮。

因此，特朗普能不能把他关于美国航天的豪言壮语变成行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类航天的未来，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