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作坊

阿紫走丝路
——敕勒川，英雄上马的地方

◎阿紫作坊

一

沿着阴山的山势走向，迎着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强劲的季风，我从一个村庄穿越到又一个村庄：察素齐、萨拉齐、此老乡、沙尔营、白庙子、台阁牧、铁帽、哈素、大岱、青山、兵州亥、陶思浩、秦家营、北圪堆……

无论从哪个村庄经过，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站在被风扬得尘沙四起的村路上，细细地端详着村庄里的每一户人家。我一直在想，在这片古老的厚土醇水之地，原来栖居着这么诗意的村庄：那一道一道夯土筑成的院墙，圈成了曲折有致的村巷；屋檐下一扇扇砖木雕刻的方形、圆形、椭圆形、木瓜形、花形、扇形、瓢形、心形、壶形的窗棂，如同一幅诗意的画卷，将那些掩藏在窗里的红尘烟火，慢慢展开在我的眼前；而那些彩纸剪出的糊窗纸，又仿佛是点染在这素色长卷之上的丹青，给窗里的红尘烟火添加了无穷的韵味。

我第一次知道，窗户的格式竟然可以雕刻得这般繁复华美；我也第一次知道，寻常百姓家竟然把生活过得这般的诗意浪漫。

我隔着院墙久久地望着。与我隔墙相望的是拴在院墙木桩上的骆驼，以及院门口围在草垛周围的牛羊，还有窗下晾晒着的金黄的玉米。

二

当我走过那些村庄时，我总是有一种打开那一扇扇诗意窗户的冲动，我想藉由窗里人的生活痕迹，以及窗外的那些骆驼和牛羊，考证这些栖居在阴山下的民居里，还有多少人是敕勒原著民。

是在查阅敕勒川的史料时得知，敕勒，原是种族名，属于原始游牧部落，匈奴人称其为“丁零”，鲜卑人称其“敕勒”，因其使用车轮高大的车子，又称之为“高车”。

有史料记载：丁零最初游牧于贝加尔湖东、南附近。到了公元三世纪，敕勒扩至叶尼塞河上游与古坚昆杂居，这些部落称之为“西丁零”。据记载，北魏文成帝时期，敕勒人乘着五部高车合聚祭天，走马杀牲，游绕歌声忻忻，行进于草原，而这时的敕勒人已经鲜卑化了。最初的《敕勒歌》便是使用鲜卑语传唱的，后被翻译成汉语，因为，歌的创作及传唱者——斛律金，是鲜卑人。

三

“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诚如元好问的诗，在我行经阴山下的每一个村庄时，都会听到灶台边的女人或者村前村后玩耍的小孩儿，随口哼唱着那首传唱了千年的北齐民歌：敕勒川，阴山下……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与许多人一样，伴随着歌声，总是会进入草原那诗一般的辽阔的意境中去。然而，这首选自《乐府诗集》的民谣，却并非和平的牧歌，它实则诞生在一场刀光血影的战争之中——这场战争，就是玉璧之战。

唐朝初年，李延寿撰写的《北史·卷六·齐本纪》中这样记述道：公元546年，北齐奠基人高欢，率兵十万从晋阳南向进攻西魏的军事重镇玉壁(今山西南部稷山县西南)……

高欢，东魏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领渤海王，掌军政大权，死后被儿子高洋尊谥为“献武帝”，后改为“神武皇帝”。因平灭葛荣、尔朱氏之乱，统一了河东的北方，而功名显赫。

在高欢执掌大权期间，有史可查的还有沟通卫水、漳水，开通了天平渠灌溉良田。治理黄河水患，革除惩戒苛暴。如若用标签评判高欢，我所查到的史料中的记载是这样的：英明神武，富于机谋，善用人，不问地位高低，唯才是举，治军严明，将士乐为效死。

武定四年（546）的九月，天高云淡，雁过秋水，经历过小关、沙苑、河桥、邙山大战的高欢，亲率十万大军前往玉壁（今山西稷山西南），开始了他的第五次讨伐西魏之战。这位讨伐一生的英雄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次征战，竟以失败结束了他一世的功名。

是在围困玉壁50天的一个夜里，一颗天星坠落于高欢的营中。高欢自知天命如此，自己气数已尽，不由仰望夜空，一声长叹！随后在露天大营召集诸将宴饮，命大将斛律金歌舞助兴。斛律金长剑出鞘，以酒当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悲凉的歌声，越过苍茫的夜色，穿过潇潇的冷风，久久地回响，回响在世纪之外……

547年，正月朔日（农历正月初一），高欢因抑郁不起病逝。那天，恰巧日蚀。高欢眼望苍穹叹道：“日蚀为了我吗？死亦何恨？！”

（责任编辑 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