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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子的孤独演说

2017-04-10宫健子

速读·下旬 2017年2期
关键词:孤独异同

宫健子

摘要:在海外华文文学中,无论是以港台作家为中坚力量的留学生文学,还是大陆作家为代表的新移民文学,都是以中国“游子”为主角,书写其海外经历,特别是其心路历程的种种颠簸。几乎无一例外地,孤独,寂寞,空虚成为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共同主题,萦绕着抑郁的氛围。本文选取留学生文学和新移民文学中的部分作品,从孤独的根源,表现和作品对“孤独”氛围营造的共同点三个方面,浅析留学生文学与新移民文学主人公“孤独”的异同。

关键词:留学生文学;新移民文学;孤独;异同

一、前言

在海外华文文学中,无论是以港台作家为中坚力量的留学生文学,还是大陆作家为代表的新移民文学,都是以中国“游子”为主角,书写其海外经历,特别是其心路历程的种种颠簸。几乎无一例外地,孤独,寂寞,空虚成为主人公精神世界的共同主题,萦绕着抑郁的氛围。本文选取《雪地上的星星》《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于梨华),《芝加哥之死》《夜曲》(白先勇),《女房东》《少女小渔》(严歌苓),《丛林下的冰河》(查建英),《北京人在纽约》(曹桂林)等,根据文本,从孤独的根源,表现和作品对“孤独”氛围营造的共同点三个方面,浅析留学生文学与新移民文学主人公“孤独”的异同。

二、“孤独”的共同根源

无论是留学生文学中探寻精神高地的知识分子,还是新移民文学中渴望自由与物质满足的普通人,似乎都实现了自己当初的理想,或是如牟天磊、吴汉魂一般,成功戴上了博士帽,学业有成,或是如王起明一般成为华人商界的翘楚,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感到深深的寂寞与孤独。

首先,背井离乡,在中国“安土重迁”的传统观念中本身就饱含着深深的无奈与忧愁,题材本身便奠定了惆怅满怀的情感基调。“孤独”的根源之一,是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是“得不偿失”的悲哀。作品中的人物,几乎都背负着历史的伤痕“出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港台,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大陆,都处在百废待兴的历史转折点,积压着自鸦片战争以来的民族落后的自卑情绪。无论是两岸分离,流落异乡的凄然,还是“文革”后物质的窘迫,精神的匮乏,种种不堪回首的往事消磨了国人对国家,现实的信任,人们纷纷抱着“逃离”的心态,寻找理想的精神与物质生活。由于背负着“抛下一切”的绝决,这种探寻被寄予了过度的希望。“无论是台湾还是大陆,对美国都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留学生文学与新移民文学都对这种留洋狂热给予了充分的描写。旁人的想当然的艳羡,初期的自我膨胀,都成为今后吃苦受难前的幻影。而当他们站在目标实现的终点回望,却发现自己付出的代价过于高昂,亲情,爱情,友情的幻灭,换来却是独自一人在外流浪的凄凉。正如王起明在暴雨中为女儿扫墓,吴汉魂在母亲离世后投湖而死一样。

其次,“孤独”根源于时空脱节的尴尬。无论是在美十年回到台湾的牟天磊,与旧爱阔别多年的吴振铎,还是《丛林下的冰河》中返回大陆的“我”,还有与女儿多年不见的王起明,都陷入了这样的尴尬。“他的一切想法,一切观念和他们脱了节”、“溶在自己国家的语言和欢笑中,坐在亲人中间,忽然有股难以解释的悲哀与落寞”。双方几乎处在信息交流的真空中,无法理解同样的时间在不同的空间里给对方带来的变化。独自一人在外打拼的游子处在新旧两个时空的断层中,自己是真相的唯一目击者,自然而然地处在了被孤立的位置,“变化”引起的是一种失去共同语言的沧桑与孤独。另一方面,这种尴尬来自主人公摇摆不定的文化选择——对故国满怀眷恋,将其作为无法融入异乡时侥幸逃脱的后路。

再者,“孤独”源于生活习惯的出入。看起来不足为道的细节,却在异乡生活中时时勾起最浓郁的孤独。无论作品对异乡客精神成长的探讨如何深入,都无法逃脱人最基础的生理需求。留学生文学与新移民文学都关注主人公面貌发生的蜕变,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每一个人似乎都经历了涅槃式的重生,而变化中总有不变,不变的恰恰是生活中最基础最不可替代的部分,例如语言,饮食习惯等。例如王起明在北京餐馆里点菜只为回味说“京片子”的感觉,牟天磊对中国菜的执念。东西方文化,诸如道德观念,教育传统上的差异,往往也是基于生活细节累积起来,最终发生冲突的。

无论是留学生文学还是新移民文学,主人公皆为异乡客。“孤独”作为一种情绪和状态,最终都会归根于人所共有的基本需求,诸如衣食住行,情感婚姻家庭等。此外,作品中还散落着其他构成孤独的,往往来自主人公的背景、学识等更富个性的因素,在此不再详谈。

三、“孤独”表现的异同

“孤独”的表现之一,便是游子对身份认同表现出的极大焦虑。无论是隐晦还是袒露地表达,这都是留学生文学与新移民文学不可回避的问题。缺乏身份认同,直接带来的便是安全感的丧失。不同的是,留学生文学中,知识分子主人公眼中的身份认同往往是精神的“自我认同”,渴望真正理解、融入上层的西方文化,在美國这一精神高地上获得精神上的更新,从而实现自我价值,诸如不惜代价追求文学博士的吴汉魂;而新移民文学中,更多是生存层面的身份需求,希望获得外国人的肯定,以提高自身的生活质量,在外国立足为目的。或者如通过积累财富来努力提高社会地位的王起明;或者如对女房东高度敏感、满怀窥探,却又束手束脚自我鉴定的老柴;或者不择手段,拿身体赌一把“假结婚”的少女小渔……但无论是表面上的认同也好,实质上的认同也罢,华人在异国作为移民群体本身就属于社会的少数,处于弱势地位。这种企图摆脱华人圈子融入主流社会的诉求,是海外华人急于完成的跳跃,也是异乡游子企图在异乡找到新的社团群体来填补心理上缺乏社交支撑的表现。

“孤独”的表现之二,便是青春蹉跎带来的无奈。留学生文学中,留洋是处在黄金时代的年轻人用自己的青春去赌的一场探险。而当他们发现韶华逝去时,自己无论事业还是家庭皆一无所成,而生活的艰辛、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早已将所谓精神探寻与学术追求的热情消磨殆尽,自己只剩下一个空虚消沉的空壳,两手空空,孑然一身,消沉、寂寞、不甘便同时袭来,为自己留洋所做的牺牲感到不甘和惋惜,立志“要嫁博士”的罗梅卜,发出“还我少年!还我少年!”椎心椎骨的呼喊的牟天磊。新移民文学中,来自大陆的主人公的青春大多早已在历史的洪流中被淹没,他们不愿意自己的余生同样蹉跎,于是抱着补偿青春的决心来到海外打拼。

在海外,他们的一部分孤独便表现在对自己国家独特历史的思考和审视上。外国人无法理解他们身上所背负的历史伤痕,他们自身也无法忘怀,因而反复思考自身选择的正确性。《丛林下的冰河》中,“我”的前男友心怀理想“支援西北”,葬身冰河,而全社会已经掀起出国的热潮,已无人同他一样追随曾经同样热烈的理想。如果说“我”对男友的怀恋象征着“我”还对历史的正确性抱有一丝期待,而前男友的死和“我”再也不会回国的决绝则象征着对历史的彻底失望。经历创伤后来到海外,异国人无法理解此时中国人所背负的沉重历史包袱,当地未经历苦难的华人亦不会了解,正如容栩无法向美国友人解释清楚“文革”为何物一样,这也成为“新移民”融入当地社会的阻碍。留学生文学中,这种蹉跎的无奈发生在异国生涯;而在新移民文学中,这种蹉跎的尴尬来自过去的生活,并延续着它的影响。

四、独自一人的演说——“孤独”感营造的共同点

留学生文学和新移民文学都致力于“孤独”氛围的营造,下面从人物塑造出发,联系环境构建、情节展开三个方面进行简单的分析。

海外题材的特殊性决定了人物的成长与蜕变成为留学生文学和新移民文学的核心。人物塑造上,人物少而个性鲜明,主人公成为绝对的核心,心理描写和回忆式的叙事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少有侧面描写,主观色彩极为强烈。对其他人物的表现也多从主人公的主观情绪出发,使读者如同聆听主人公自说自话般的“独白”,从而产生了强烈的孤独感。以“孤独”作为主人公最为突出的心理感受和情感主题,环境的构建与情节的展开为人物塑造和表现主题服务,便也围绕着“孤独”铺陈开来。

留学生文学中,以《又见棕榈,又见棕榈》为例,主人公牟天磊的孤独与寂寞无处不在,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满眼都充斥着“孤独”两字。在美国的山路上独自一人开货车是孤独,在地下室中得生活是孤独;回台湾与家人团聚感到孤独,走过校园里熟悉的棕榈树感到孤独,周围的要一切环境与情节的发展都被主人公的主观情感收归到孤独的名目之下。反反复复的叙说使“孤独”这一概念给人留下标签式的印象,成为绝对的主题。张眉立,黄佳利,陈意珊三位女性的形象,也完全出自牟天磊一人的评价,单纯的角度使读者难以听到他人声音,无形中加强了孤独感。此外,《夜曲》中仅有的吴振铎的回忆与吕芳的语言叙述成为了两人形象塑造的唯一途径,《芝加哥之死》也紧紧围绕着吴汉魂在获得博士学位后一天之内的心理活动来展开,《雪地上的星星》中,作为配角的李定国、朱丽丽的形象,都经过罗梅卜之口评判一番,“梅卜不响,心里暗暗高兴,高兴她的夸奖,更高兴她的谈吐粗俗……也许有容貌和青春的本钱,但免不了有点土和俗。”下一个先见的结论,读者一时难以形成独立的判断,从而站在主人公看待人、事、物角度来体会人物的心境。

新移民文学中,以《女房东》为例。作者对主人公老柴心理活动的描写细致入微,乃至触,听,嗅,视觉全方位的描述。例如:

“老柴在点最后一撮花籽时,听见楼上什么轻轻一响,那是窗子被打开了。老柴脊梁一硬,四肢动作马上变得很夸张。……老柴想,这时回头,便会和她照面,最自然不过了。但他对这个“自然”毫无把握。这些天他精神上对她一刻不放松的追踪、盘查,使他不可能不在对她的头一个笑中带出对她的态度。”

“……一种老柴从未嗅过的气味,他说不出这气味是好还是不好,他身体深处被它引出晕晕的激动。这时他看见淡绿的地面上有摊浅粉色,是条半透明的丝质衬裙,……淡绿地面上,浅粉像浮在一汪水上。它那么薄,那么柔软,老柴觉得它是一个好看的身体蜕下的膜;那身体一点一点蜕下它,它仍保留着那身体的形与色,那光洁和剔透……”

对女房东沃克太太的想象几乎构成了作品的全部内容,也成为塑造老柴形象的手段。老柴的拘谨的窥探,想象过程中喜怒无常跌宕起伏的情绪变化,正反映了其在异乡的孤独。缺乏第三方声音的介入,也不敢主动去接触、了解,而是局限于个人思维中反復揣摩,单一的思路在同一个人的脑海中打转,如同一束在封闭的空间里反射的光,被牢牢困住。全文的情节也都围绕着“对沃克太太”的想象来展开,走向取决与主人公波澜变化的情绪与思维,甚至环境的构建也都为老柴的主观想象服务。此外,诸如《北京人在纽约》中王起明眼中的阿春,便是一个具有“圣母”形象的引导者,干练强势,又妩媚性感,却没有了其他使人物更加立体的特质,完全为主人公而塑造。《丛林下的冰河》中,更是以第一人称“我”独当一面,难以听到多方声音的刻画。

以主人公为中心,放射性地进行环境、情节、描写的安排,使主人公的内心独白成为贯穿全文的“单一”话语,使读者站在主人公的角度全方位地看待世界,营造出强烈的孤独感。这是留学生文学与新移民文学在孤独感营造上的重要共同点。

五、结语

笔者根据文本,从孤独的根源和表现分析留学生文学和新移民文学部分作品中“孤独感”的异同,并提出以主人公的内心独自为单一话语营造孤独感为作品的共同点。本文仍然只是结合多部作品的概述,每一部作品“孤独”细节的有待笔者进一步发掘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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