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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大地的生命交响

2017-04-06夏周

阳光 2017年4期
关键词:平邑矿工救援

夏周

2017年春节如期而至。

新春佳节,蜗居在家,想得最多的还是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山东平邑。一年前的此时此刻,平邑县成为全国以及全世界注目的焦点——29名开采石膏的矿工被邻矿采空区坍塌形成的强大冲击波封堵在距地面220米深的井下巷道里。事故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山东省委省政府迅速作出部署,倾全国之力,克服重重困难,调集国内外最先进的救援装备,奋战36个日日夜夜,成功解救出15名被困矿工。在沂蒙大地演绎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中国版的“地心营救”,奏响了一曲激越昂扬、黄钟大吕般的生命交响。

对于这场救援我有过三次采访,一次在北京,两次在平邑。每一次采访都是身临其境的情景再现,每一次交谈都是感同身受的心灵撞击。随着采访的逐步深入,我日渐认识到这是一项艰巨的写作任务,不是几万字就可以容纳得下的。要想客观呈现事故发生以及救援的全过程,要想准确记录救援现场的每一个关键节点,要想真实反映36天救援者和被困矿工的心路历程,尽可能地少有遗漏,不留遗憾,就要拿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做深入细致的采访,就必须掌握更多的第一手资料,就应该严肃认真地去沉淀,去思考。

采访时,除做记录外,再写一些采访日志,记下当天的采访过程以及一些想法,这已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趁着春节假期,将第一次到平邑现场采访的日志整理出来,也是我对山东平邑石膏矿坍塌事故救援一周年的纪念吧。

2016年1月20日 星期三

接安国家全生产监管总局宣教办公室通知,今天前往山东平邑石膏矿坍塌事故救援现场进行采访。出发前,总局宣教办杨占科监察专员把我叫到办公室,简要介绍了救援进展情况,一起讨论了采访重点。临别时,杨专员半开玩笑地说,如此重大的事件,你们作家可不能缺席啊!

此行共有五人,由新闻处李增波处长带队,大家在北京南站集合,然后分散到各自的车厢。到达平邑,天已大黑。县城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到了入住的酒店,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穿黄大衣、戴棉帽的人突然多起来,个个都是行色匆匆,满脸疲惫。放下背包,到餐厅吃饭,大家坐在一起,才相互介绍认识。除增波和我外,另外三位是人民日报的刘志强、总局网站的李振营和信息院的陈绪龙,之后还结识了中国安全生产报驻山东记者站副站长高文静和记者王谦,他们在事故发生当天就赶到了现场,已经在这里固守了半个多月了。作为负责本次救援宣传报道协调工作的李增波已是數次往返于北京和平邑之间,吃饭间隙,他向文静了解了这几天的救援情况,又给现场指挥部打了电话,告诉我们说,晚上就不用去现场了,大家回房间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听候指令。

沂州酒店这边住不下,除增波外,我们四个被安排在泺源酒店。泺源酒店在县城边上,据说距救援现场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其实这时候的酒店已不是什么酒店了,说兵营更为形象一些。已是午夜12点多了,酒店的大厅里、走廊上到处聚集着穿救援服或军大衣的男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有的蜷缩在沙发上打盹,有的操着各种方言打电话。我的房间很冷,似乎没有暖气,但想想被困在井下已经27天的矿工兄弟,想想在冰天雪地的救援现场彻夜不眠的救援人员,这点儿冷就不算什么了。

2016年1月21日 星期四

昨晚和衣而卧,几近失眠。睡不着,索性起来看了些事故资料和每日一期的救援通报。今天一早,匆匆吃了口早餐,就急忙坐上接我们的面包车到了救援现场。

先到救援总指挥部。

一个大院子,原是这个石膏矿办公的地方,现在做了临时指挥部。在院落最里面,有一排两层小楼,侧面还有一排平房。院子很大,但现在显得非常拥挤。因为院子里搭了许多帐篷,还停放了数十台车辆,有供电车、移动通信设备车、公安消防车、后勤保障车及运货的卡车等等。院子东侧,有一个小茶炉,茶炉旁边,已经喝完的矿泉水空桶码得像小山一样高,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

我们上到二楼,在一个房间里听候指令。房间很乱,地上散放着锅碗瓢盆和方便面纸箱,墙上挂有事故矿井的井下巷道示意图,桌上堆放着各种资料和电脑、电话,有点儿像电影里看到的临时作战指挥所。

临近中午的时候,增波终于约到了国家安全生产应急救援指挥中心副主任高广伟。他是这次平邑救援的副总指挥,最近经常在央视平邑救援报道中看到他的身影。眼前的高主任比电视里看到的要清瘦许多,很是疲惫的样子,但回答起问题来条理清晰,字正腔圆。高主任在事故当天就赶到了救援现场,全程参与了救援工作,对救援方案及每个重要节点都了如指掌。采访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怕我们听不明白,他还不时站起身,用激光笔在墙上挂着的图纸上点点划划。

采访之后我感受比较深的有三点:

一是我国的安全救援体系自上而下已经比较完善和成熟。去年12月25日早晨7点56分事故发生,8点10分,临沂市、平邑县启动应急预案; 8点19分,国家地震台网发布地震讯息(后改为矿震); 一小时之内,平邑县、临沂市的领导和市县两级安监局的工作人员到达事故现场;两小时之内,第一支应急救援队伍到达事故现场。与此同时,山东省、国家安监总局对救援工作作出部署,山东省委书记姜异康、省长郭树清、副省长张务锋,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徐绍川从济南、合肥、北京先后赶到现场,徐绍川副局长传达了国务院领导的指示。行动之迅速,指挥之及时,是救援工作顺利进行的重要保证。

二是第一场营救战役非常成功。事发当天及第二天凌晨,现场就集结了来自山东临矿集团、枣矿集团、兖矿集团、淄矿集团、龙矿集团、新矿集团、肥矿集团、归来庄金矿、安徽淮南矿业集团等10支专业救援队伍和二百多名武警、消防、公安官兵,各路专家和社会各方力量也迅速到位,包括电力、通信、医护人员等保障人员在内,现场救援人员已达六百多人。由于被困人员具体位置判断准确,营救方案科学合理,营救措施高效推进,赶在数条巷道因持续塌陷完全堵死之前,与死神赛跑,争分夺秒抢救上来11名被困矿工。更重要的是在水位迅速上涨,井巷被淹之前,果断决策,迅速撤离了井下数条巷道里的全部救援队员,避免了次生灾害和衍生灾害的发生。

三是救援工作困难重重,被困矿工危在旦夕。在4号井东侧发现四名被困幸存矿工后,在比足球场大不了多少的4号井周围,往地下钻了大大小小七个孔,多种方案并举,多条路径同时施工,不惜成本,不计代价,只为了一个目标,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被困矿工救上来。地表距矿工被困的巷道垂直距离只有二百二十多米,但是,地质结构复杂多变,钻头多次被卡,已经二十多天了,一直没能钻透。更可怕的是周边采空区存水近百万立方米,与被困矿工所处位置的高差只有60米,一旦发生大面积透水,直接威胁四名矿工的生命,整个救援工作将前功尽弃。

采访之后,我们马上坐车赶到4号矿井,也就是救援第一现场。这里距总指挥部大约五公里的路程。现场有警戒线拦着,远远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通体呈橙黄色的大孔径钻机,它所钻挖的直径七十多厘米的钻孔,将来就是被困矿工的生命通道。钻机平台上,四五个钻井工人正在忙碌着。钻机下,是各种管线、油桶和成垛的装满水泥的袋子。工地上到处是来来回回走动或是跑动着的清一色穿棉军大衣的人,分不清谁是专家,谁是技术人员,谁是干部,谁是工人,根本就没机会采访,我只能端着相机拍一些照片。刘志强要找在地面一直与井下四名被困矿工保持通话的老于,我通过本地司机给他找到了,小伙子表扬我说还是老同志有经验。现场也有一个指挥部,是用军用卡车改装的,两边围档放下来,搭上帐篷,里面摆了桌椅,外面挂了横幅。老于就蜷缩在现场指挥部的一个角落里,正用铅笔和尺子在图纸上画着什么。老于叫于泽学,是这个石膏矿的技术干部,对井下巷道的布局非常清楚,在判断被困矿工的具体位置和钻孔精准定位上发挥了关键作用。

晚上,在我房间,与送我们回来的司机成师傅一直聊到11点多,了解到一些救援细节。成师傅很健谈,他说自己承包了三辆中巴车,这次救援被全部征用。他的第一趟活儿就是事故发生当天中午,往现场送500个大包子,第二天凌晨4点,又去县里的永和豆浆店拉来2000根油条和好几桶豆浆。救援头几天没有帐篷,大家都在车上休息,省长、市长和北京来的首长都在他的中巴车上过夜。他印象最深的是领导们都能熬夜,在车上通宵不睡觉,一直在讨论怎样救人。还有个北京来的“大官”,来时里面只穿了一条秋裤,半夜冻得睡不着,在院子里跑步。我问是谁呀,他说不认识,只听人家喊他徐局长。我知道这就是安监总局徐绍川副局长了,上午采访时高主任说徐局长是事发当天从在安徽召开的全国安全生产大检查回頭看工作会议上直接赶过来的。

2016年1月22日 星期五

昨天下午从现场指挥车上下来的时候,因为搭在车帮上的铁梯特别窄,没掌握好平衡,从梯子上摔下来,扭了脚。今天早晨李振营陪我去了平邑县医院,拍了片子,大夫看后说骨头没事,只是软组织挫伤。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救援现场。

想再次采访高广伟副总指挥,他说没时间。也许看出我有些失望,他从军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白色半透明的石块来,放在掌心给我看,说这是一块成色比较好的石膏矿石,给你留作纪念吧。他把我推荐给了田得雨。田得雨也是国家安全生产应急救援指挥中心的副主任,找到他时,他正在钻机下和技术人员商量着什么。说明来意,他说自己正忙着,建议我去找王晋中聊聊。王晋中我早有耳闻,现任国务院安委会专家咨询委员会秘书长,有着近40年的煤矿安全救援经历,经验非常丰富。这次救援,他临危受命,主要负责钻孔救援的指导和专家组的协调工作。有人告诉我一个关于他的细节:在遇到卡钻等难题或是熬夜的时候,他总要同时点燃两根烟来吸。在清一色军大衣的人群中,我没能找到他。瘸着腿在现场转了一大圈儿,一个也没采访到,茫然四顾,正遇央视记者架机采访一名救援队员,我也凑过去举着录音笔录了音。

午后,天空飘起了雪花,风也变得强劲了。

下午倒是有所收获,和中国安全生产报驻山东记者站的高文静和王谦一起,在现场先后采访了平邑县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的邱春立、张骋两位同志和负责救援物资采购的平邑县住建局张力副局长。随后,我又抽空采访了一位在现场指挥部做后勤服务工作的小伙子。他叫徐龙燕,临沂大学文科毕业后,考入平邑县委工作。事发当天,他随县委领导来到现场,就一直吃住在工地,再没回去过。将近一个月的摸爬滚打,什么固井呀,封堵水、灌泥浆、下套管呀,这些钻井术语已是说得头头是道。他说最辛苦的是钻机平台上的工人,压力最大的是专家组的各路专家。他说的两件事我印象深刻。一件是有一天深夜,钻孔突然喷出二十多米高的水柱,夹裹着泥浆,全都落在钻机平台上,工人们的衣服全部湿透。他赶紧跑过去,脱下自己的棉大衣想给其中的一位工人换上,可是这位师傅的工装瞬间已经冻成铠甲,脱都脱不下来。另一件是有一次专家组开会,为了一个方案,一直从头天下午开到第二天中午,几乎开了24小时。他几次钻到帐篷里送水和方便面,看到这些平时彬彬有礼的学者们个个说话都像吵架一样,为了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剑拔弩张,几近翻脸。他说,人命关天,刻不容缓,整个救援现场的每个人做的都是良心活,没有一个懈怠的,也没有一个推脱的,都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好每一件事情。小徐的一位同事还用手机拍了许多救援现场的照片,在这些照片里我看到了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局长杨焕宁、山东省省长郭树清和井下被困矿工通电话的画面。这个小伙子说,杨局长头天和郭省长一起慰问了救援指战员和被困矿工,第二天一大早又冒着严寒来到现场,每个钻孔平台都看了个遍,叮嘱专家和工人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保暖,场面非常温馨,也十分感人,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坚定了救援的信念。

从帐篷里钻出来,外面的风更大了,雪花乱飞,气温骤降。帐篷外边放着的脸盆里,水早已结了冰,上面盖了一层蓬松的雪末,搭在盆边的毛巾已冻成硬块,乍看上去,倒像是一件雕塑作品。

工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风雪中,工人们正在对接一根长长的黑皮水管,水管如一条冻僵的死蛇,在雪地里翻滚几下,就染成了白色。

武警战士,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脸冻得通红,棉帽和肩上都落满了雪花,在警戒线里笔直站着,一动不动。

离开救援现场,我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中,高高的钻机、钻机下的专家、工地上的救援队员、笔挺的武警战士、风雪里飘摇的帐篷、冒着热气的小茶炉……所有这些人和物,既朦胧又清晰,在眼前组成了一幅沂蒙大地最富震撼力的景致。艰辛,坚守,顽强……这些字眼在我脑海里一一闪现。

我鼻子一酸,泪水盈满眼眶。

2016年1月23日 星期六

早餐后,在酒店大厅等车去现场时,遇到两个女绞车司机。她们刚下夜班,要去超市买东西。我说,累了一个班不抓紧时间休息,这样早就出去呀。她们说因为来时太匆忙,没有带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卖的。这时其中一名女工的手机响了,看样子是家里打来的,躲到一边说悄悄话,另一个被我缠住,不得已接受了采访。她说她是山东金玺泰矿业有限公司的职工,已经在救援现场坚守了三个多星期了。金玺泰集团坐落于兰陵县,距平邑县有近200公里的路程,她是从岗位上穿着工作服直接被集团总部送到救援现场的,主要任务是操作6号井升降罐笼的绞车,往井下运送救援人员和救援器材及物资。她们一行六人,除带队外,另五个都是女工,是集团公司技术最过硬的绞车司机。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扑簌簌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说她的女儿刚刚两岁,走得急,也没顾得上回家看女儿一眼。走时说是两三天就回来了,没想到一待就是二十多天,女儿可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过她呢。想女儿时,她只能看看手机里的照片。每次和家里通话,听到才学着说话的女儿在电话里喊妈妈,她就揪心地疼。

那边,增波催促我赶紧上车。我边跑边转身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大声喊着说,我叫潘伟伟,伟大的伟。说者无意,但在我的心底里,这位女绞车司机真的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一位伟大的母亲。

告别了泪眼婆娑的女绞车司机,大家一起前往救援现场。昨天下了雪,今早路很滑,城里的街道撒了盐,路况稍好一些,出了县城,整个公路就像一面溜光平滑的大镜子,路上的汽车、路边的行人都走得小心翼翼。快到矿上的时候,路两边的田地里,由矿震引发的塌陷下去的大坑和横贯整个麦田的裂隙,在白雪的映衬下,黑黑的,张着大嘴,更显得狰狞恐怖。

到达现场,气氛与昨日有所不同,来了许多公安、武警战士和医护人员,救护车齐齐地列成一排。现场加强了警戒,围起了临时护栏。记者也重新换发了证件,没有新证件一律不准进入现场。据可靠消息,今天中午前就能把四名被困矿工从井下救上来。这可是个大好消息,来得有些突然,人们都显得很兴奋,说指挥部的保密工作做得就是好,事先一点儿也不知道呢。

太阳出来了,在白雪的反衬下格外耀眼。天气晴好,无风,但更冷,据当地人说,今天是平邑县近30年来气温最低的一天。在军用卡车搭建的现场指挥部的行军铁床上,发现了一件没人穿的棉大衣,我也顾不得多想,穿在身上,暖和了许多。

又来了一队武警战士,排成一字长队,组成人墙。医务人员也都从救护车里出来,在各自车前站好,严阵以待。警戒线里,可以看到有救护队员在地面演练怎样通过钻孔救人。

有人把李增波叫到现场指挥部,救援现场总指挥、山东省副省长张务锋和现场副总指挥、国家安全生产应急救援指挥中心副主任高广伟正在安排对外新闻发布的事情。

央视记者在小土坡上选好最佳位置,架起了摄像机。

一些电视台和网站的美女记者们已经在场内开始预热了,对着镜头,举着话筒四处游走,介绍现场情况。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人们围在警戒线外,静静等待。

已经过了中午12点,还不见被困矿工出来。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消息传来。在钻机就要钻透井下巷道的时候,钻孔里突然涌出了淤泥和碎石,钻头卡住了。要清理出这些淤泥和碎石,至少需要二十个小时。

救援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远远看去,钻机平台上的工人们不时地弯腰、起身,忙碌着什么,并没有出现什么骚动,也不见专家、技术人员焦急地来回奔跑,故障就这样“平静”地发生了,但这种“平静”只是我们外围人看到的表象而已。钻头卡在距地面二百多米深的地层里,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此时此刻,指挥部里的领导是怎样的心急如焚,专家组的所有专家是怎样的欲哭无泪,钻井平台上的工人们是怎样的束手无策,还有那已经在井下煎熬了一个月的四名矿工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我们局外人是根本想象不出来的,他们所承受的心理上的碾压和精神上的折磨也是我们常人无法体会得到的。难怪总指挥张务锋发出这样的喟叹:“这哪里是一波三折,简直就是一波九折,一波十三折呀!”

下午,再次进入现场,十多辆救护车已经开走了,大批的公安、武警战士也撤离了,男男女女的记者们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钻机周围的一条警戒线,留下了钻机平台上忙碌着的钻井工人,留下了在现场来回奔波的清一色的“黄大衣”们。救援秩序从上午的轰轰烈烈又回归到往日的“外松内紧”的救援程序之中。爬上军用汽车,现场指挥部里只有一个值班的,一问才知,总指挥、副总指挥、王晋中秘书长和专家们都在3号帐篷里研究解决卡钻的对策和方案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可是他们连午饭还没吃呢。

经过这一变故,更没有人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了。难题未解,结果未卜,我们再问这问那,似有给救援添乱之嫌。回去的路上,大家心情低落,一言不发。

2016年1月24日 星期日

上午9点,我们又去了现场,但武警已经不让任何媒体进入,就是亮出安监总局的身份也不灵了。军用卡车改装的现场指挥部的帐篷也拆了,说是要换个位置,重新搭建一下。这是要做长期救援的打算吗,那百万立方米的水患控制住了吗,时间还来得及吗,春节日渐临近,四名被困矿工要在井下过年了吗?

人类的科学技术已经发达到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鳖,但是,在突发的自然灾害面前,人还是如此的羸弱和渺小。2010年,智利有一座铜矿发生塌方事故,33名矿工被困井下,也是大直径钻孔从地面直接提人,世界各地数十家顶尖采矿公司投入救援,动用了最尖端的钻孔装备,在全球注目之下,花费了近70个漫漫长日。

到明天,距平邑矿难事故发生已整整一个月了。

我在救援现场待了五天,这五天,除了沾人民日报记者的光,正儿八经地采访了高广伟副总指挥外,其他的时间都是在驻地、总指挥部和救援现场来回乱窜,做一些外围采访。大家都在忙着救援,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坐下来回答我的问题,而且救援还没有结束,到底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果,谁也说不清楚。

下午,在房间,继续写反映平邑救援的诗报告《这一刻》。

以上就是我写于平邑救援现场的采访日志。

1月25日,我回到北京,筹备一位煤矿老作家的作品研讨会。虽然离开了平邑,但一直通过电视和网络关注着救援现场的点滴变化,也随时和增波保持着电话联系,增波对诗报告提出了修改意见和建议。

1月29日,平邑那边传来消息:四名被困矿工今天极有可能获救升井。晚上,我紧张地坐在电视机前,盯着央视救援现场直播,看到了许多在救援现场见到过的熟悉身影。

21点20分,第一名被困矿工成功升井……

21点50分,第二名被困矿工成功升井……

22点21分,第三名被困矿工成功升井……

22点50分,第四名被困矿工成功升井……

我的眼里噙满泪水,现场一片欢腾,我的内心也是一片欢腾。经历了无数波折和36天的执着坚守,四名被困矿工终于重回大地,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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