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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拉”声中的原始与现代情结

2017-04-05郭润祥发自博茨瓦纳

清风 2017年1期
关键词:博茨瓦纳普拉酋长

文/图/ _本刊首席记者 郭润祥 (发自博茨瓦纳)

“普拉”声中的原始与现代情结

文/图/ _本刊首席记者 郭润祥 (发自博茨瓦纳)

2016年9月初,笔者踏上博茨瓦纳的土地时,已是旱季尾声,燥热的沙漠风卷起的烟柱直达天际,植物都快烤成标本了,满眼灰色。当地人说,雨季快到了,“PULA,PULA!”普拉有多种含义,是货币,是当地人用得最多的词汇。在博茨瓦纳国徽上,有”PULA”在蓝色的水波上漾动。时间一长,才知道这个极度缺水的南部非洲国家,其实并不缺少绿色。

坐着毛驴车来加冕的酋长

2016年11月中旬,在距离首都哈博罗内西面400公里的沙漠腹地,一个叫“KANG”的部落将举行新酋长的加冕典礼,这在博茨瓦纳社会是一件大事。新酋长是一位女性。有幸作为嘉宾,笔者也一同去见证了这一难得的盛事。

按照当地习俗,酋长去世后,如没有世袭者,部落里有威望的长者会在前酋长的直系亲属中挑选一位继承人,也可以由部落成员推举。经过反复筛选,直到找到一位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才会举行加冕典礼。整个过程很复杂。“KANG”部落的老酋长去世六年了,经过这么长时间,新的酋长才产生,足见不易。

加冕典礼在太阳升起时举行。随着众人的欢呼声,在一条乡村土路尽头,一辆三头毛驴拉的架子车出现了,新酋长端坐其上,两位部落勇士骑马护卫两侧。新酋长身后跟着一队女性,她们穿着色彩艳丽的土著服饰,手上托着的瓦盆里装满植物种子,边走边唱边舞,时而发出一阵阵类似“啦啦啦啦”的唿哨声。加冕仪式在一个大帐篷里举行,长达六个小时,期间有来宾发言,有部落成员祈祷、合唱,还穿插节奏感强烈的土著舞,直到新酋长披上象征高贵身份的豹子皮,手握权杖,仪式才告结束。英语和博茨瓦纳语者是博茨瓦纳的官方语言,但整个加冕过程主宾都是讲茨瓦纳语,也没有翻译,把前来贺喜的外国嘉宾弄得一头雾水,好在到场的人都有一份典礼指南,不至于太迷糊。

整个加冕仪式显得有些冗长,中午时分,帐篷里酷热难当,与会者肚子“咕咕”叫时,几位土著及时出现了,他们把熟玉米粒和另一种不知名的粮食颗粒分发给嘉宾,每人一纸杯。会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咀嚼声。发言者没有讲稿,口若悬河,让笔者想起过去有的地方生产队开大会,书记、队长、主任、记工员轮流上台,一讲就没完没了。

跟非洲的一些国家一样,博茨瓦纳至今还保留着酋长制度,议会中设有酋长院。每年议会开幕前,酋长院先召开例会,向议会提出动议和议案,但不具约束力。酋长院的权力体现在干政方面,如在必要时可要求有关部长到酋长院说明情况,部长也可到酋长院征询意见。在法制社会,酋长虽说对部落成员不具备生杀予夺的权力,但仍是部落的图腾。在有些地方,土著们还认为酋长的权威跟总统没高低之分。实际上博茨瓦纳政府对酋长制很是重视,每逢酋长加冕,中央政府都会派大员——副总统或部长参加。酋长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角色类似于精神领袖。部落里一般的民事纠纷,人们仍习惯于找酋长决断;轻微的违法事件,酋长有权处理,而警方不会干预。

博茨瓦纳是个传统农业国家,受土地条件和气候制约,种植业不发达,畜牧业养殖主要有牛、羊、毛驴等。全国200万人口,茨瓦纳族约占整个人口的90%,酋长至今仍是部落的权力象征。在首都中心商业广场上,矗立着三位酋长的铜像。60年前,他们代表贝专纳(博茨瓦纳)民众远赴英国谈判,请求独立。在首都的其他地方,也可以看到类似“拷贝”的巨幅画像,可见民众对他们的敬仰之深。只是他们的西装、文明棍有点另类,根本不像那位披着豹皮的土著尊长。也许这就是当年实情,他们就是这样去觐见英国女皇的;也许如此装束更能表达他们内心对现代生活的追求……历史不容想象,谁知道呢?博茨瓦纳19世纪后期成为英国的保护地,独立前称为贝专纳,由非洲南部一些部落组成,可考证的历史简单得犹如白纸。

KANG部落,豹皮加身的女酋长

钻石是这个国家富裕的节点?

不仅是博茨瓦纳,非洲许多国家的历史前推百年,也差不多如此,国家的概念和版图,是欧洲殖民者到来后才有的,有点强加的意味。直到现在,许多非洲土著仍觉得国家的边界线只是个概念,比如国界那边住着他们的亲人,是他们曾经的部落,他们想去就会立马出发,就像走亲戚一样。实际上,非洲多数国家的边界对当地人进出关都很宽松。这几年,在肯尼亚、乌干达和博茨瓦纳等非洲国家,笔者接触过一些从邻国过来打工的人,他们有的签证已经过期,但他们却毫不在意,照旧滞留。他们占据了一些社会岗位,给当地就业带来了一些压力,政府不得不动用法律手段予以驱逐。博茨瓦纳工业落后,商品主要依赖进口。2016年10月份,当地媒体报道说,博茨瓦纳一座最大的铜矿倒闭了,约万余名职工失业。这件事情如发生在一个大国算不上什么,但在这个沙漠小国,却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媒体常有后续报道。

文字装载着一个民族的历史。古埃及文明在公元一世纪后期遭到入侵者摧残,熟悉古文字的僧侣被驱逐、流放,造成后来古埃及文难以破译,金字塔也成为世界之谜。在中国北方草原上,古契丹消失的原因至今未解,据说跟楔形文字的失传有关。没有文字的民族总是伴随着记忆的失聪,单靠口口相传或结绳记事,超过一百年就讲不清楚了。非洲国家多有类似局限,游历在这片原始的大地,遥想非洲的往昔,惊艳之余,让人叹惋。

巧合的是,博茨瓦纳在宣布独立的次年,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钻石矿,此后又有铜、镍、煤等矿藏被发现和开采。钻石是上天赐给博国的特殊恩典,每年有超过三千万克拉的钻石进入市场,其品质堪称一流。博茨瓦纳现在的富裕程度仅次于南非,居非洲国家第二。独立时人口才30万,如今已有200万。当初的6公里长柏油路,扩建后变成现在的四通八达。国民福利令人羡慕,包括廉租房在内的最低生活保障、免费医疗等惠及国民,而免费教育(包括提供生活费)更是让人羡慕,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研究生、博士生毕业,由政府全包。考取国外大学的学子也一视同仁。独立之初,全国只有4位大学生,当时人才奇缺,据说只要有高中学历,就有资格竞选一位部长级的官员。而现在,没有较高的文化程度和熟练的英语,很难跻身公务员队伍。

一个人有命运,一个民族也有命运。有人认为,这个国家命运的节点是钻石,如果把独立日往后推一年,能否独立都很难说。2016年11月中旬,笔者慕名去了那个巨型钻石矿,那是一个叫JWANENG的小镇,一条公路绕过小镇,穿越热带丛林,连通外界。镇子中心区域有岗哨把守,谢绝外人进入,显得很是神秘。漫步小镇,黄沙千里,一个国家的命运节点会在这里吗?非洲不乏风水宝地,许多非洲国家是在20世纪中期以后独立的,相近的起点,丰富的自然资源,且也号称是民选政府,却为何至今贫困落后?

“总统的生日是在监狱里过的”

博茨瓦纳实行多党议会制。民主党的卡马是博茨瓦纳第四任总统。卡马的祖父是博茨瓦纳第一任总统。从街谈巷议来看,博茨瓦纳人对这位有着白人血统的黑人总统颇有好感,褒议多集中在他改善民生,促进政府清廉方面所作出的努力。

当地人流传着卡马总统的一些“轶事”,其中有“他在监狱里过生日”的段子。这是2015年的事,总统在生日那天确实去监狱里看望了服刑人员,有当地媒体见证。总统慰问囚犯,囚犯们则抱怨监狱里伙食差,都说希望总统开恩让他们早点出去。但总统没这个权力,况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笼络”囚犯,是希望大家在下一届选举中给他投票,让他连任。在博茨瓦纳法律里,公民犯罪没有“剥夺政治权力X年”一说,总统去监狱拉选票亦在情理之中。

其实,大选之前不仅总统在“忙乎”,其他党派也没闲着。博茨瓦纳议会和总统由民主选举产生,每五年一选,18岁以上的公民有投票权,而有资格被选举为议员的人,则必须年满21岁,同时有较好的英语表达和阅读能力。选举是简单多数制和投票自愿原则,谁的票数多,谁就占据选举优势。博茨瓦纳全国约200万人口,18岁以下的孩童却占了不少比例。选票如此“僧多粥少”,有时一位议员的输赢仅在数票之间。每一票都显得很珍贵,每个政党为多拿选票都显得不遗余力,甚至变着法子挖对手“墙脚”,如群体“策反”,也不违法。该国政坛上有多个在野政党,比较活跃的有民主党,民族阵线,及从民族阵线中分离出来的大会党,还有什么伞形民主运动党。各个党派的党员都看重手中的一票。笔者女婿的一位同事,其投票地在家乡,上届大选时,他请假、自费往返八九百公里回到家乡,投上了他认为很神圣的一票。回到哈博罗内后,他兴奋地告诉大家:这次,他们的党在社区选举中获得大胜,而他说的“大胜”,仅是比另一个反对党多出百余票。

在博茨瓦纳,民众想加入哪个政党很随意,只要本人愿意,还可以自由地跳槽到另一个政党,大家都不会忌讳某人的“朝秦暮楚”。外来者对当地人的印象不差,尽管有些小国寡民的自大,有些惰性,但他们不会设局害人,不会倒腾假冒伪劣商品,他们单纯质朴,给人以时空穿越的恍惚。

选票在公民手上,政府不免要看公众的脸色。博政府对民意的尊重,甚至到了敬畏的程度。在博茨瓦纳,不是政府在运动民众,而是民众的好恶在深刻影响着政府的决策和运行方式,政府要经常面对百姓的说三道四。比如交通方面,博茨瓦纳全国所有公路、桥梁都是免费通行,汽油免税,每公升8普拉(1普拉约折合人民币0.60元)。汽车使用没有年审,没有任何税费,唯一需强制缴纳的费用,是每车每年的80普拉车辆登记费。但就是这区区80普拉也有异议,民众质疑政府乱收费。有关部门出面回应说,因为博境内有些老旧车辆,包括一些交通事故车辆是否已经报废,每年都会有变化,交管部门需要统计其中数据,以应对由此带来的交通变化,此笔收费盖缘于此。经常要面对百姓的“找茬儿”,也许是所有民选政府不可回避的现状。印度的人口暴增问题大家心知肚明,但各届执政党都奈何不了,道理简单,倘若因此严格立法执法,下届大选就有可能会失去很多选票。

笔者在博茨瓦纳居住期间,正是这个国家排外比较频繁的时期,博方原本承诺的一次签三个月的签证,竟然分成三次签,让笔者跑了不少冤枉路。知情者说,这也是民众的舆论在影响政府决策的结果。很明显,排外不利于国家经济的发展,政府对此并非不知情,但迫于现实,不得不出此下策。而首当其冲的多是活跃于商品批发行业的华人,他们被指暗地里做零售业,把当地人的饭碗抢走了。

这里的人见到总统似乎并不难。笔者这个外来人居然在一个月之内,两次见到总统尊容。其中一次是在首都商品展览暨商业中心开工典礼上。让笔者感到困惑的是,安保措施似乎很“随意”。总统出席开工典礼,马路上跟往日一样人来车往,没看到警车开道和道路戒严,也没有保镖前呼后拥“保驾护航”。会场设在一处空地上,主席台也是临时搭建的。没有围栏,也没有任何安检,人们来来往往或坐或站,如同乡村赶集般随意。笔者是开车进去的,在路口见到有警察维持交通秩序,就减了速,有个警察过来往笔者的车里看了一眼,挥挥手就让进去了。

跟美国一样,博茨瓦纳法律也允许私人拥有枪支。有专门出售枪支的店铺,公路边也有相关限制枪支的公益广告。以前可购买的枪支种类较多,早些年政府作了限制,短枪不准进入市场,这或许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吧。总统“抛头露面”,安保却如此“随意”,这在一个私人拥枪的国家里,想必风险不小!后来大家聚会,说起总统出行“平民级别的安保措施”,不免有些感叹。座中几位华人算得上是资深的“博国通”,他们开玩笑:总统身上大概没带多少现金,谁会脑筋短路拿枪比着他?

KASANE警察局,门前巨大的树洞是古代临时关押嫌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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