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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音

2017-03-29王闷闷

延河·绿色文学 2017年1期
关键词:老白老二

王闷闷

1

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知道。

2

老白总能听见一个声音,命人在房间里翻天覆地的寻,無果。医生说身体都好,无碍,只是有些虚弱,休养段时间即好。几个医院检查的结果异乎寻常地相似。家人和秘书商量,请风水先生来,是不是有东西作怪。于是,请来个顶出名的风水先生,在房间里做法。好一番折腾,烟火缭绕,纸灰满地,符咒贴墙几处。临走,法师说,若是再不见好,就得搬到别处住。几天后,家人问老白如何,老白依然迷迷瞪瞪,身体虚乏,无力气支撑。那就按风水先生说的,搬到别处。老白有钱,几个地方有房子。搬到新住处的第一天,老白说好像没听到。家人很喜,看来是奏效了。第二天就不行了,老白半夜半夜睡不着,那个声音一声比一声厉害。内容听不清楚。老白感觉那个声音好像装在瓶子里,如热水壶里的气,不停地挤压壶塞。家人看不行,再搬。只要能治好老白这个纠缠的病症,莫说搬两三次,几十次都行。

倒换了五六个地方,都没效果。最后只好搬回到原住处。

秋已深,秘书提出可以尝试着让董事长出去转转,换个心情,整天憋闷在房间里也不好。家人觉得也是。问题是去哪里好呢?秘书说,最近听说郊区古观音禅寺的那棵银杏树叶子黄了,那个黄啊。秘书难以用言语表达,就把网上疯传的照片给董事长和家人看。董事长耷拉的眼睛顿时有了精神,家人立刻决定,明天一早动身。

他们一行人去得早,天儿冷,游玩的人没有几个。还有就是他们来的时间有些晚,树叶落下不少。铺黄了一片地。老白说,正好,人少,清净。看了大概三四个小时,到吃中午饭,家人准备带老白返回了。老白突然说,来一趟不容易,树叶美得很,带几片回去。秘书先去捡,拿到老白跟前,老白摇头,表示不满意。儿子去捡,老白看了还是觉得不好。女儿说,爸,你指,我去捡。老白本已看好几片,在指最后一片时,没了主意,游摆不定。女儿等待着,老白就马虎指了一片。

从古观音禅寺回来,老白逐渐有了精神。睡眠也有好转。初冬将近时,老白彻底恢复了,能吃能喝。回到公司,正常上班。公司就像棵树,正到长个子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盛。经济效益好,钱成了流水,日夜不停地流进公司的保险柜。公司的规模在慢慢扩大。

开春不久,老白工作的顺风顺水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老白被折磨的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声音就会出现。身体轻薄不堪,这次是变本加厉的吞噬。半个月下来,就憔悴的没了人样。家人着急不已,去医院,医生说没病,都好着。怎么办呢?风水先生前面请过,看来没有多大的用处。

一天,老白在晒太阳,随手到书架上抽出本书,无心地翻着。几片黄叶出现。让老白惊奇的是,几片都干枯了,有一片却细润水灵如新叶,像是刚从树上落下。老白仔细回忆,这些叶子是去年深秋到古观音禅寺里捡回来的。夹在书里就忘记了。算起时间,足有半年多了。半年多的时间,这片叶子还能保持如此的活泼,真是怪事。老白拿起叶子,对着太阳光看。数个带有指纹的世界时隐时现。

3

几孔颓败的窑洞,立在荒芜的杂草间。这是老人留给他们弟兄几个的财产。老白出去的早。村里人都说老白混得风生水起,哪里看得上这几孔窑洞。确实,老白在前几年回去给父母烧纸,之余就给小弟兄几个说,你们谁想住或翻修,尽管去。他这做大哥的不争夺。人真是不长前后眼啊,谁想,不过几年,国家要给县城修火车站。歪嘴吹喇叭,不偏不倚,火车站选址选在了他们村庄,且要把他家几孔窑洞都占了。占了怎么办,当然给赔偿啊。老白傻了眼。

老白纠结好几天,实在按捺不住,就给村长打了电话,问占了多少,赔偿怎么赔。不问还好,一问老白更坐不住。无论如何得回去一趟。村长对老白说,你家占的最多,不仅有窑洞,还有川地。山地也要挖土。都是钱啊,粗略算下来有好几十万呢。老白想,都这样了,弟兄几个谁也不给他打个电话来。好啊,不打电话来,他直接回去。如果打电话给他,说这些,他兴许还真不回去争夺。现在不行,要回去分自己的那一份。老白让秘书安排,回家乡。

车到村口,就被几个老汉拦下,张着没牙的口笑着。老白不好意思再坐,打发司机把车开回去,他回去时再通知。老汉们围着老白,夸他有出息,听说在省城可是挣下钱了。老白不好意思。忙掏出烟给散,缓解自己的尴尬之情。老汉们接过烟,珍贵地别在耳朵上,乐不停。问回来做什么?老白含糊递说几句,凑空档赶紧离开。

他们弟兄五个,老白和老二关系好,端直地来到二弟家。正赶上吃饭,老二热情招待,先吃饭。吃饭中,老白委婉地提起征占地的事。老二觉察到事情不对,先是遮掩,不过几句后就放开了。老白说,等前半晌,把弟兄几个请来,我做大哥的请吃饭,钱我出,地方就借用你这里。老二满口应承,没问题。弟兄几个心里明着,吃饭不光是简单的吃饭,肯定要说那事。

前半晌,饭菜出了锅,一大家子人坐定。老白提议大家先喝一个,聚一起不容易。吃菜间,老三心直口快,说,大哥,你回来有事吧。老白说,说有也有点,说没有也没有。老四说,大哥和兄弟们还绕弯,不就是回来分钱么。老白生气,娘的,用得着这般阴阳怪气的吗?分钱怎么了,不应该吗?都是爹娘的儿子,有你们的份就没他这大哥的份?老五呲溜喝了口酒,说,大哥,真是老三说的吗?老白说,是。老五早已准备好接下来要说的话,说,大哥,你真是大哥啊,你在城里挣的雷天动地,还回来和小兄弟们争这点钱,唉,真是……老白纳闷,凭什么不争,他确实是挣钱了,还开了公司。可一码归一码,现在有钱,那是他辛苦挣的。征地赔偿的钱是爹娘留下的,怎么他就不应该分?难道他不是爹娘生的?狗屁。小兄弟们忘恩负义,没有他老白,怎么会有他们。生养是按顺序的,不管什么时代,都是先老大后老二老三往下挨。

老白说,就要分,怎么了?

兄弟几个都嘀咕,不仗义,不讲兄弟情,你有钱还来分,穷兄弟们也不帮一把,陌生人啊等话语。老白说,不是说亲兄弟明算账么。

老二说,哥,既然这样说,那咱们就算账。当初你修窑时,不说老四老五,我和老三帮你修窑,最少半年。咱就按两个月算。那时一天小工工资五十,两个月不多,就三千块钱。

老白目瞪口呆,想不到老二来这一招,他无力反驳。等老二修建时,他早出去打工了。虽然如此,但他觉得道理不是这样讲的,于是说,老二,你怎么能?

老二说,你逼的?

老白不明白,要钱难道就是逼吗?这钱要的不合理吗?你说,哪里逼你了?

老二说,记不记得五年前你说过的,不要这几孔窑洞了。怎么,现在又来争夺,说话不算数?

老白说,我当时说的是让你们住或翻修,让你们卖了吗?

…………

最后,一桌子饭菜几乎没动,闹得怏怏不乐,各自散去,回了家。没谈拢。老白给司机打了电话,来接他回去。回到省城,老白有些后悔,不该去争夺。其实没几个钱的。好在兄弟们光景都还过得去,不然几个来省城让他这做大哥的接济,你说他接济不接济?可是,唉,按正常的分,他可以拿到十几万。是不多,但也可以做不少事情。比如,算了,不说了。

忙碌时,老白不会想起这个事。每次闲下,这件事就如幽灵一般从他脑海闪过。

4

比如,本不想说,可憋在心里难受。不吐不快。有次老白在超市闲逛,给家里买菜。一个女人从老白身边走过,老白顿了顿,继续走。没走几步,停住脚转过头看,那个人和他一样,站着正看他。两个人目光交织在一起。老白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她。

她是老白出来闯荡不久遇到的女人,谈过几天恋爱,没得成。她当时心有所归。老白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她为难地说,老白。她没说完老白就后悔不该说。既然说了一半,老白想,那就说完。拒绝一半和拒绝全部,没有多大差别。老白很失落,不是因为爱情本身。多是外在因素。老白自卑,觉得是因为穷,她看不上。她安慰说,不是,只因他们相遇太晚。老白觉得她虚情假意。离开时,老白要求抱抱她。她默认了。老白走过去,慢慢抱住她,试探着去亲吻,她没阻挡。老白看可行,一个恶念跑出。也是身体的冲动,自小到大还没碰过女人的身体。何不趁此机会来尝尝。当老白伸手要进到她衣服里时,她一把推开老白。骂老白不要脸,得寸进尺。

老白第一次和女人接触,竟是这样。不算好也不算好。老白心里结了疙瘩,时常想起,当时怎么就不霸王硬上弓。和她做就做了,她能怎么,大不了娶回家,又不吃亏,正好有了媳妇。老白没想到二十几年后再次遇见。她穿着简单朴素,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日子肯定过得不富裕。

坐下来聊,老白才知道她男人前年患癌症走了。撂下她和两个孩子。孩子都是好的,念大学。两个学费一年下来要一万多。她一个女人家,就四处找活。洗碗、板砖、扫马路、伺候老人等,什么活她都做过。难怅的是不挣钱。两个孩子就是再懂事再节省,那也得有生活费啊。男人治病还欠了一屁股债。

老白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说,你后来想了什么办法?

她的脸刷地红了,蔓延到了脖子、耳根处,吞吞吐吐地说,卖……。

老白如五雷轰顶,心痛不已。老白气愤,心想,当初要你跟我,不来,现在好了,连那些下贱的事情都做了。他那会要,不给,现在成了破鞋,谁想穿就穿。老白意识到自己的幸灾乐祸,在心里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他的同情心去哪里了?她站起身要走。老白拦下,说,吃饭,吃过再走。分别时,老白要了她的地址。

第一次去她那里,老白给放下一万。她留老白吃饭,老白说忙,就走了。她给老白发来短信,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都答应。第二次老白给放下五千,还是没有停留,匆匆离开。第三次时,老白觉得不合适,总是给钱,没一点回报这是做什么?老白想补回年轻时没有完成的事情,犹豫不决。这个时候要,是不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她落魄成这个样子,他还要照头敲打,算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不能做。可别人都做,再说他给的钱不少,比别人多出百倍,为什么不能做。老白思想里的斗争无休无止。

老白终于下定主意,这次去送钱时,做该做的事情。她多次暗示。老白拿不准,万一是她对他的试探呢?本是要做个好人,这样一来,好人就不再清澈纯粹了。跟平日里来和她交易的那些人有什么区别。都坚持了这么多次,为何不再坚持下去,好人做到底。

多个夜里,老白半夜醒来,想这个事情。他给她发过短信,睡了吗?她很快回复过来,没有,怎么了?老白发,有人在?她回复,是。妻子翻身,老白吓得赶紧关掉手机,等一切恢复了平静,拿出手机慌忙把短信删除。老白想,人真是不简单,要是思想能被看见,那妻子这会还能睡得这么踏实吗?肯定要闹个鸡飞狗跳。老白想象她正和男人做交易,男人肯定很生猛,能花钱来买,大部分很饥渴。她能承受得住吗?老白在想入非非中睡了过去。

5

公司的规模不断扩大,原先的办公楼显得很是促狭,不得不再规划一幢。要盖,发展需要,好事情。做工程,里面的油水肯定多着,老白做过,清楚里面的套路门道。要找个可靠的人负责,妻子说她弟弟城东正没活闲着,让城东来做。老白觉得也行。他怎么把小舅子忘记了,对口,小舅子就是做工程的,今年活少,这段时间在家里闲着。老白对妻子说,给城东说,一定要监督好,工程结束不会亏待他。妻子说,放心,于情于理都会认真监督,不浪费一根铁丝。这件事就这样罢了。

老白晚上通常不回家,住在公司。九点多,常拿手电在公司里转,本是保安的活,可他注意的和保安注意的不一样。保安是为挣钱,只要公司东西不丢即可。他不一样,公司里里外外都是钱啊,他的钱。合理花好每一分钱才是正道。办公楼开工几个月,老白觉得让小舅子监督,还是欠妥。上午去工地视察,老白碰了个正着,小舅子正和包工頭一起不知合计什么。包工头看见他来,快速把图纸收起来。老白想,有什么他这个老板不能看的。他出钱,应该完全按照他的意思来啊。

夜里,老白眼睛挣得老大,眼皮哗啦呼啦翻动着,睡意涌上来,就是不知为什么怎么也睡不着。这种情况老白是第一次遇到。既然睡不着就利用好这万籁俱寂的时间。想想工作的事情。目前最担心最牵挂的就是工地。白天两个人看见他时的慌张,足以说明其中有问题。老白越想觉得自己的猜测越对。小舅子就是依心人?不一定吧。谁看见钱不动心,钱多扎的手心疼吗?看他老白有多少能被挥霍。他们在合计什么?会不会是偷工减料,买最便宜的材料,省下的钱两个人分。小舅子能不答应?傻子才不做。小舅子精明着。那怎么办?换其他人,换谁是个问题?谁靠得住的?老白绞尽脑汁想了一圈,没有此人。算了,先让做着,他只好不时去看看。

前几天小刘说厂里需要买进一些树,增加绿化面积,否则上面来检查通不过。当时由于忙其他事情,顺手就签了字,让小刘看着采购。老白觉得不妥,万一采购中小刘耍点小心眼,回来报账报进去,他从哪里知晓。人家拿了钱还会说他是傻子。明天让财务把账查查。他亲自去看栽上的树。财务处是公司的命脉,掌握着所有钱。老白用的都是最信赖的人。话说回来,他们难道不会做小动作?那怎么办啊,总不能所有事情都他一个人做。老白想得头痛欲裂。看眼手机,已经是深夜了。老白走到窗前,看窗外的黑色,一团浆糊,化不开。

儿子大学毕业,老白安排到公司。一段时间下来,老白觉得做的不错,就想自己可以出去旅游,放松放松。把心间压抑的所有不快,新的旧的,全部释放出去。女儿帮着制定行程,陪他去,好照顾他。刚到机场,老白就心神不安,念叨着公司会不会出什么事。女儿说,有我哥在,放心。老白说,你哥毕竟才做没多久,别处理不好。女儿说,那正好锻炼,你总不能管一辈子吧。女儿说的对,老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儿子早些经历风雨,不是坏事。到云南需要三个小时。老白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女儿问是不是不舒服。老白说,没有。好容易熬到下飞机,老白赶紧打开手机,长舒口气,说,没有电话来。女儿说,我哥能胜任。老白在旅游期间,走在小巷里,没有幽静深邃的感觉,尽是逼仄憋闷;走在深山里,没有清凉爽快的感觉,满目的绿,头晕目眩;走在农家小院,哪里有什么祥和温馨,还不就是个院子。老白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没走计划好的一半路程,就催嚷着要回去。

女儿不愿意,说,都出来了,玩个半吊子。

老白说,我的心七上八下,根本没心思玩。

女儿说,我哥说了,都好着,你尽瞎操心。这几天员工们休假,就算有事,能有什么事?

老白说,唉,你不懂,那是你爸一手创建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有丁点的磕碰我就伤心难过。女儿无奈,只好忍气吞声地跟着回去,说,再也不带他出来了。老白很愧疚,回来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到底为什么,哪里出了问题?原先不是这样,刚来这座城市,虽然不富裕,但是吃得香睡得甜。怎么生活越来越好,反倒出了问题。老白百思不得其解。

逐渐,老白总是听到那个声音,快把他逼疯,阴魂不散。老白焦躁不安,就踢门踢桌子,摔东西。分不清轻重,只是摔。说来也怪,稀里哗啦狠摔一通,心情就能平复,那个声音也会弱化不少。安静下来没几分,老白看着满地狼藉,心疼起家具和桌子上的杯子等小玩意,都是花钱买的,现在成了碎片,静躺在地上。老白没办法,那个纠缠不休的声音特别剧烈时,他就跪在地上,祈求上天的饶恕与放过,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可惜天不应。

6

阳光旺盛,灿黄的银杏叶子无忧无虑地沉浸在其中,老白看到里面包含的清晰的纹路。树叶的?不全是,还有他的手指纹。多么静谧的时刻啊。黄叶在温暖的长着毛绒的阳光里显得越发清秀俊俏,似乎还有几滴露水在上面,晶莹剔透,纹路被无限放大。接续上前面的景象,一幕幕快速闪过,像是翻书,哗啦啦哗啦啦,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不好,那个声音又回来了。老白把手中的叶子重新夹在书里,叫妻子过来。

妻子说,又听到它了?

老白说,它?

妻子说,就是那个声音。

老白说,我想再去古观音禅寺走走。

妻子说,这个简单,明天就去。现在大概只有光秃秃的枝条了。

老白去古观音禅寺也是没有办法,上次去过,回来几个月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不管这次去有没有效果,他都得去走走。在观里呼吸呼吸那股特有的气息。

清早出发,不多久车子就使出了市区。阳光清粼粼的,照在万物身上。很是新鲜。车窗里钻进的风,萦绕于四周,不住地渗透进他的身体里。下车进山,一路他觉得自己成了山涧的嫩草、溪流,天上的飞鸟。空无一切,不再压抑沉闷。整个人神清气爽。寺庙里鸟鸣不止,僧人们静坐于大殿,像一潭水。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听着悠悠的佛音,闭上眼睛,看见了天看见了云看见了山看见了水看见了枝头上的鸟,一切好轻。树叶黄时游人不止,摩肩接踵,寺庙都要被挤破了。老白的身体在变薄,心里生长出好多嫩芽,亭亭玉立,湿润润。老白这次来,还有一个原因,想问问修行甚高的高僧,黄叶为何经历四季不变化。他想过,没想明白。四季轮转,万物变化。春生夏长,秋枯冬落。人会在年老时死去。世间这般生死枯荣的规律难道都能打破改变?

僧人们走出来,老白坐着,不知找哪个来问。眼看就要走完了,正要开口,末尾的一个僧人说,施主,跟我来。老白无话说,乖顺地跟随,穿巷道过庭院。老白从不知观里还有这般天地。天之藏在天里,寺藏在庙里。难怪他看不见。

来到一间屋子里,僧人坐下,示意老白在对面坐。老白坐下后,僧人煮水,说,我给您泡壶清茶。老白说,我是喝茶,但不会喝。僧人进行着每一个步骤,从容沉静,不受他的话干扰。一杯茶端放在他面前,说,喝吧。老白难以拒绝,人家都端来,有句话,盛情难劝。既然端来,那就喝掉。喝完,僧人再倒一杯给他。他纳闷,平时喝茶是解渴,哪里会用酒盅大的茶碗,还不够润嗓子。老白喝下。僧人又倒一杯给他。老白这次先不忙着喝,因为嗓子眼里泛上一股清香,难以用言语形容。仿佛是天地间的,存在于青草旷野里。老白端起茶,到嘴边停住,清香好浓郁,清香如何能浓郁?不住地钻进鼻子。也没见冒热气,完全靠挥发吗?老白不舍得一口喝完,轻抿一口,仔细回味。脸上现出微笑,再抿一口,眼睛闭上,迷醉其中。僧人看此情景,才给自己倒,剩几滴而已。滴答落入茶碗。老白听的清楚,清脆啊,猶如露珠掉在青石板上。慢慢睁开眼。静坐着。

老白从包里拿出书,取出枯萎的黄叶和鲜嫩的黄叶,放在僧人面前。僧人不言不语,眼睛闭着,静坐。老白不好打搅,也静坐。房间里清淡的茶香萦绕不止,能直能弯。余音绕梁啊。僧人看到黄叶,说,施主,收起吧。老白不解。僧人说,让它去该去的地方。老白点点头,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黄叶该去的地方?是那棵千年古树所在地。老白站在树下,伸手撒下叶子,让其自由飘落。

晚上,老白吃了不少饭,心情好了许多。吃过饭,儿子和他一起看电视,直至十一点,他没提公司一个字。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露头,老白带上小板凳和鱼具,轻慢地出了门。经小路,进到树林里。阳光这时像是绽放的鲜花,撒下无数形状各异的光斑。老白的脚步逐渐欢快起来,在林间绕了几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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