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爱莉

每当看见这张照片，往事就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我和我的兄弟姐妹跟随父母为三线建设来到四川。因为当时单位的房子还没有建好，我们就暂时住在离县城不远的一户农民家。当时，农村条件很差，没有电，晚上点煤油灯。房东家有5个孩子，大冷的冬天，还穿着单裤，冻得瑟瑟发抖。善良的奶奶把我们多余的衣服送给他们穿。房东一家人对我们也很热情，端来了一碗泡萝卜。粉红色的泡萝卜放在白色的瓷碗中，好似一朵绽开的荷花。这是我第一次品尝四川泡菜，吃起来脆嘣嘣，酸辣可口。很快我们也学会了腌制四川泡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泡菜成为我们家一日三餐的主要副食，伴随我们走过了那个艰苦的年代。

春天来了，温暖潮湿的盆地气候、风景如画的田园风光深深地吸引了我。记得当时刚上小学，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新鲜的。上学的路上经过一片苕子（一种猪草）地，油绿色的田野上开着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五彩缤纷的蝴蝶在田野上翩翩起舞，我禁不住脱下外衣，冲进苕子地尽情地追逐着蝴蝶，扑累后，把衣服搭在肩上急匆匆赶去上学。也不知什么时候，衣服从肩膀上滑落了。当我放学回家时，才发现衣服不见了。那件衣服是父亲在百货公司买的，紫红色的灯心绒上点缀着鹅黄色的小花，漂亮极了。我想要是能穿着这件衣服照张相该多好啊！在当时能穿上一件成品衣服已是很奢侈了。一家人为了找这件衣服费尽心思，奶奶还拿了一根竹竿到池塘里捞了好一阵，最终也未找到。

两年后，爸爸单位广播室搬家，弟弟发现我的衣服在广播室，据说当时有工人在上班的路上捡到后交到广播室。失而复得的灯心绒衣服，让我无比兴奋，可是由于个子长得太快，只有留给妹妹穿了。

后来，我们搬进了安有电灯的新居，父亲高兴之余，带我们全家到县城相馆照了这张全家福，可惜那件灯心绒衣服沒有如愿以偿地穿在我身上。

去年，休假回四川。一天，在理发时偶然遇到了当年我家房东的儿子，从妹妹的介绍中才得知，当年穿一条单裤冻得瑟瑟发抖的房东儿子，现在已经是一家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一番寒暄后，他热情地邀我乘他的车到他的办公室去坐坐。听着他侃侃而谈的话语，看着他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当年的他联系起来。

岁月流逝，如今，我们已不再年轻。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我们经历的太多太多。在历史的长河中，在记忆的海洋里，有些事是难以忘怀的，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清晰……

（选自《重庆日报》）

【赏析】

这篇文章时间跨度虽大，但结构却很紧密，读来给人一种一气呵成之感。往事像一杯香浓的咖啡。品它的时候总有种香滑的感觉，但其中却夹杂着丝缕的苦涩，或许这就是人生。咖啡的香是童年的趣味，咖啡的涩是往事的辛酸。香气弥漫，记忆是阵阵花香，随着童年趣事的重演，不知不觉又飘回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