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木匠

《最后一张签证》中普济州的原型 何凤山其人其事（中）

□本刊记者木匠

当所有国家都对犹太人关上大门时，只有中国总领馆还在向犹太人发放签证

“水晶之夜”发生后，所有生活在奥地利的犹太人如果不想被抓进集中营，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奥地利，但他们要想离开奥地利，就必须得到目的地国家的签证。获得签证，就等于赢得了和死神的赛跑！“水晶之夜”后的一天，几个犹太人来到中国驻维也纳总领馆，他们已一连数日奔走于各国驻维也纳领事馆之间，但对于这些犹太人来说，遥远而陌生的中国并非他们理想的逃亡目的地。他们理想的逃亡目的地首先是美国，但美国能够接受的犹太难民数量十分有限，只有有名的科学家和亿万富翁，才会有可能获得美国的签证；其次是英控巴勒斯坦地区，但英国人迫于阿拉伯人的压力，始终不肯放宽犹太人前往英控巴勒斯坦地区的限制；至于其他国家，也都一再强调他们自身的困难，拒绝向这些犹太难民伸出援助之手……

几乎所有国家都对犹太人难民关上了大门。这几个几天来在各国领事馆饱受冷眼，甚至被人用棍棒驱赶出来的犹太人，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走进的中国领事馆。但他们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何凤山在了解了他们的情况之后，没有任何犹豫，很快就为他们办好了前往中国上海的签证。

这可是救命的签证啊，这么容易就拿到手了，简真令人难以置信！这位中国人难不成是上帝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

奥利地是欧洲第三大犹人太聚居地，有18.5万犹太人,他们当中的百分之九十都住在维也纳。中国领事馆有签证的消息很快就在犹太人群中传开了。第二天一早，中国总领馆还未开门，就已有成百上千的犹太人在总领馆的门前排起了长龙。总领馆的签证官们根据何凤山的指示，对于这些前来办理签证犹太人，几乎是来者不拒。一连几日，签证官们都是从早忙到晚，甚至在夜间还要办公，因为有些犹太人怕白天上街会被抓走，只敢在夜间出门……

那么，为什么中国总领馆会这样做呢？

原来，早在1938年3月12日，希特勒曾经到过一次刚被德国吞并的奥地利，他在维也纳街头发表了演讲。当时，何凤山远远地望见这个“小胡子”狂妄地叫嚣要消灭犹太人。随后，每天都会发生很多犹太人的商铺、住宅被捣毁的事件（也就是说，对于犹太人的打、砸、抢、烧，早在“水晶之夜”前，就已经开始了），14岁以上，80岁以下的犹太人被成批地送往集中营……

当时，中国也正在遭受着日本侵略者铁蹄的蹂躏，每天都有坏消息从国内传来，特别是当“南京大屠杀”的消息传到维也纳时，何凤山的内心受到极大震动。是以何凤山对犹太人的遭遇很是同情，对西方国家的见死不救极为愤慨。在他的回忆录《外交生涯40年》中，有这样一段话：“维也纳的街头每天都在上演着残杀的悲剧，甚至一些在奥地利地位很高的犹太人也难逃脱被迫害的命运。因此对奥地利的犹太人来说，离开就意味生存，不能离开就意味着死亡。”

1938年，何凤山的大儿子何曼德11岁，由于生母早逝，多年来，何凤山一直将他带在身边。“水晶之夜”后，何凤山看到有很多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犹太人孩子，因为父母被抓、家产被抄，只能跟着母亲流落街头（因为纳粹当局已经下令要将14岁以上、80岁以下的犹太男子全部关入集中营），他们小小年纪就要风餐露宿，还要时时躲避盖世太保的追查。每每看到这种景象，同样身为人父的何凤山心里就会一阵阵地发紧，这更加坚定了他救助犹太人的决心。

其实，何凤山这么做也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其时，中国驻德国大使，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陈杰曾打电话给何凤山，要他立即停止向犹太人发放签证。但是何凤山却不以为意。不久，陈杰又以有人举报中国总领馆“非法出卖签证”为借口，派员来到总领馆对何凤山展开调查，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何凤山为犹太人发放签证的正义举动，也引起了纳粹当局的不满。

面对纳粹党卫军的枪口，他拍案而起，据理力争，毫无惧色

一天，中国总领事馆内，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突然，一名纳粹军官带领着一队持枪的党卫军士兵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屋里的每一个人，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纳粹竟敢持枪擅闯外国领事馆。这时，一位气质儒雅、衣着考究的中国男子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对那个为首的纳粹军官说道：“这里是中国领事馆，请你注意你的言行和礼貌！”这位面对枪口全无惧色的中国男子就是何凤山。

纳粹军官洋洋得意地说道：“总领事先生，我很遗憾地通知您，我们现已查明这所房子是一个犹太人的财产，需要没收，所以还是请你们赶快搬走吧。”何凤山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荒谬！我再说一遍，这里是中国领事馆，你们没有这个权力！”

“权力？”纳粹军官蔑视地看了何凤山一眼，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提醒您，这里是德国，再见！”说罢，带人扬长而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中方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何凤山左右看看，对大家说道：“不必害怕，继续办公，我会想办法。”领事馆内的工作又恢复了正常，何凤山随后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陷入了沉思。他深知虽然当时的中国并非强国，但一国领事馆被如此粗暴地闯入，绝非正常情况，这等于是对一个主权国家的公然挑衅。看来，纳粹这次真的是来者不善。而自己作为总领事，在任何情况下，都有维护国家尊严的责任，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何凤山随后拨通中国驻德国大使馆的电话，要求由大使馆出面，向德国提出抗义，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尊重当地法律，勿起争执。几天后，正式的行政命令下发，领事馆必须搬家。

何凤山又向民国政府外交部申请资金，重新租房办公，也被拒绝了。但何凤山并没有屈服。他自掏腰包，在原中国总领馆附近租了一所小房子，重新将中国总领馆的牌子挂了出去，继续向犹太人发放签证。直到1940年5月，他被调离维也纳。

在此期间，中国驻维也纳总领馆一共向犹太人发放了至少3000张“生命签证”。何凤山也因此成为了二战期间，解救犹太人最多的人。

一天，何凤山刚刚办好了他的犹太人朋友、美国美孚石油公司驻维也纳的代表罗森堡先生一家的签证，却突然接到了罗森堡太太打来的电话，说她的丈夫已在昨天夜里被党卫军抓进了集中营。何凤山闻讯后，马上出发赶往了罗森堡家了解情况。当他来到罗森堡家时，看到罗森堡太太正在抽泣着，他赶忙走上前去安慰她道：“夫人，您别害怕，签证的事我已经办好了，你们会没事的……”罗森堡太太的哭声尚未止住，客厅的门便被人重重地踹开了，几个持枪的人走了进来，何凤山赶忙站起身来，挡在罗森堡太太的身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干什么？”

“我们是盖世太保，你又是谁？日本人？中国人？我们在执行公务，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来人盛气凌人地说道。

何凤山立刻掏出自己的证件，说道：“我是中国驻维也纳总领事，这家的主人是我的朋友，他现在已获得了我国签证，也就是我国的客人！”

一个盖世太保傲慢地说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我要你们立即将人放了！”

“放了？难道就凭你一句话？”

何凤山正色地说道：“你们可要想好了，这是十分严重的外交事件。要是你们不答应放人的话，我会直接联系你们的上级，在我的朋友没有回到这里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说完，何凤山抄起了电话，打给了德国的外交部门，当电话接通以后，他就开始疾言厉色地与对方交涉起来。在他的一再要求下，对方终于松了口。当晚，几个党卫军就将罗森堡先生送了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