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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玉妍的诗

2017-03-23耿玉妍

扬子江 2017年2期
关键词:荷尔德林绵长枣树

耿玉妍,女,1989年生,扬州人,现居南京。

为什么我会梦见你

为什么我会梦见你?既然

春天已到,窗外的绿色已经开展

小河像魔咒开始流动

我梦见你没有任何预兆的,记忆的白日

在梦里是梦。我曾经被你落在去年的土地上

我曾经是彼得潘,

在时间之外世界之内

但是,既然大地已经离开了冬天

美离开了死亡,为什么我还会梦见你?

既然,梦是一次凝望和久久的停留

意识流

从荷尔德林看见你的影子,所有人

仿佛做了你的注脚。

隐秘的岁月已经被月色刷洗得发白

你爱的秋梧桐,已经做了城市的装点

在夜里散步,空气里没有你——

没有酒和尼古丁——

我只能坐下织一场苦涩的梦,泡一杯

去年的兰花。生存是一个旷野,

而你粉碎春天的契机。我,

或我的名字,像一只老鼠

致力于把自己养胖,活到世纪末,

在古旧的村子寿终正寝,接受正史定案。

但亲爱的,你的离去正把一切变成苦难

变成荒诞的。亲爱的,

我们山长水阔。我该用什么神态见你?

见一见你?

让我在你的隔壁安眠吧

把脚抵着你的脚,驱散大地深处的忧郁。

夜读荷尔德林

这个夜晚,雨水在屋脊炸裂

而我在阅读你那些

美丽而无用的分行。

一次次徒劳地,试图剥离翻译

触摸你的纹理,

就像你一次次,试图用语言

去拨开存在的迷雾,

却只抵达了孤独。

就这样,整个夜晚,

我们消磨在彼此的徒劳里,

加速沉沦下去。

1967,周作人致鲁迅

风雨飘摇,哥哥。我又一次卧病在床。

这一次,疾病来势汹汹,漫无尽头。

你的枣树早已凋零,另一棵枣树,也将亡于海水。

你写作呐喊的那张桌子,被我劈来取暖。

却仍抵御不了这个冬天的寒冷,它过于庞大

沉重得我转不过身。

哥哥,浮生模糊。四十年前的那场分道扬镳

像春天的雨,下了也就没有了。

却仍留下浸入骨髓的寒冷,在可怜的人世

提醒我懵懂、遥远的前半生。

哥哥,你是战士,彷徨是你的剑和盾牌。

而我蜗居京城一角,被绝望压弯了腰。

这场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我毕生所求,不过一张安稳的书桌。

哥哥,你的身后鲜花满地,而我只有寂静长伴。

但那不过一墙之隔,就像现在

我们相遇在冷雨里,淅淅沥沥的绵长

消融前半生的戎马厮杀、铜墙铁壁。

我们的虚无温暖着虚无,死亡接纳着死亡。

夜读穆旦并想起战争

粗粝的嗓音击打夜晚,战火

重又倾城,像一场倒带电影。

我看不见那株伸出废墟的绿芽,

也掉不进吞噬很多青春的深渊。

只有时间被悬置。

一如我空空的目光被悬置。

你迷恋的苦难是一场乌托邦

苦难中的诗意也是。

而战争的结尾总是

被拉伸的生存,和被实体化的虚无。

致朋友Murphy

不要雀跃,不要在跳舞的时候

旋转得太过忘情,

因此可以从容谢幕。

舞台剩我一个

我的观众

沉默地俯视着我。

百草哀鸣,雨延绵了一个世纪。

我的青春过早地完结

抒情的,不止是秋天

还有一地残碎的落叶

我那些不被听见的情感

在内心左右撞击,回声轰鸣

它是一头被困的野兽

汹涌,但找不到出口

听雨

永远这样,坐在一场雨的横截面里

听屋脊水滴碎裂,植物抽高

遥远的村庄里,鸟雀缄默,

收割和死亡,是两条孪生河流

而寒冷把这个夏天摁进深秋

摁进绵长的抒情

倒扣的贝加尔,湖水倾泻

把手风琴腌进夜色

此刻,钟声停摆,花朵绽放

雨从高空落下来

人世如荒原般漫无边际

夜曲

不被观看的目光中,

知音几何?

我要过

爱人的生活

反光的生活

要靠近

白天。靠近明凈的

水和棉花

不让鼻息贴近

废弃的灌木,不让歌曲

响起在夜晚。

因为永远在

冬天,大提琴

切开地平线

把你我塞进去。

写在新年边上

对我这种

把日子过成一截一截的人

时间就像漫长的火车厢

这一段望向另一段的眼睛

像看向另一个人生

记忆像陈皮从我身体剥落

却迎来进一步的衰老冬天的光线

一遍遍碾压南京城上空的鸽群

把它们变得静止而陈旧

变得象征多于现实

也一遍遍碾压我这个人模狗样

却热爱穴居的城市怪物

教我痛苦并沉迷痛苦

教我阅读并更加孤独

然后迎来一个日子——

我坐在窗前看着脚下的城市

被春天蛊惑

崭新如一张新发的唱片

到了那一天我知道

我不必依赖修辞和哲学

不必说话也不必沉默

依然可以安稳爬过新年的格子

就像其他光明的人们所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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