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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在家,与猫吃饭

2017-03-20Harps

祝你幸福·午后版 2017年2期
关键词:杂乱阁楼面包

(美)Harps

配偶又踏上了每年两次、每次一月的教书之旅。临走前一周,他会例行发作筑巢焦虑,大举囤积大米、酒、猫粮、猫沙,甚至一些拖了很久还没买的家具。这一次是忽然想起清理阁楼,并把去年装修剩下的地板和瓷砖收藏到阁楼上去。伴随的症状还有想起一出是一出地嘱咐我什么东西在哪里,哪天不要忘了哪件事。最后配偶的责任感总会焦虑地归结到“我不在家你行不行啊”那样泛泛的无垠的广大,被我冷冷地用热针一扎“你这点当家的本事哪样不是我教你的”?老虎长到比猫大,就忘了猫是师傅这回事了。

结婚以后,大部分时候不论在家或出门都是两个人。独自在家是额外的责任。每周二晚的桌游没法独自一人参加,因为6点必须回家喂猫。独自在家也是难得的放假,不必提前安排每天的任务。尤其是周末的早晨,没有必须按时要完成的事情,可很放松地先喂猫再照顾自己。磨豆机尖叫着碾磨之后,我把咖啡粉填满小铝壶,压压实,让壶在炉灶上慢慢变热,变得不耐烦,呼哧呼哧喷气。把面包从中间剖开塞进烤面包机,等它们叮一声之后被满身焦黄地吐出来。在烤面包片上涂黄油和果酱,慢慢地用舌头压碎一小粒一小粒带有薰衣草香的蓝莓。清空洗碗机的时候碗碟匙箸发出一点清脆的响声,收音机里的音乐潺潺流淌。这房子像是一头好脾气的驯兽,我在它的内部安宁地跟它共生。如果外面在下雨,看著厨房窗外的湿漉漉的树和草,偶然经过的狗和伞,越发珍惜房子内部的明亮温暖以及蓬头乱服随时可以躺回床上睡一觉的轻松。

一个人工作,可以把东西摊得满地,几天不收拾;到这项工作做完,才忽然洁癖发作,该上架的上架,该扔掉的扔掉,大擦大洗到眼力所及之处不留一根猫毛的地步,直到下一项工作开始。一个人在工作空间制造的杂乱其实是一种特别的秩序,每样东西的位置由它被需要的程度决定。视觉的愉悦,尤其是他人视觉的愉悦几乎不被考虑。换个角度来说,一个人在家,另一个人的工作制造出来的杂乱就会暂时从眼前消失。家里不再有绵延数十米长的网线,另一张写字台桌面上没有两个线都拧在一起的键盘,大部分插座都空了出来,没有一大堆电话平板备用电池在嗷嗷待哺地充电。没人喜欢被当成一个对生活没有要求的人,但是对“自己的生活”的要求,和对“他人的生活”的要求,其实非常不一样。这两种生活要在同一层檐下进行的时候,就必须有某种程度的具备幽默感的妥协。为什么雨伞在书架上?为什么圆珠笔在面包机后面?为什么久没碰过的壁橱门一开,一堆超市塑料袋喷薄而出?独自在家的时候,可以慢慢把这些界限不分明的领地重新标记成自己的势力范围,当然也要做好逐渐再度失去的准备。

一个人在家,不用每天想好今天晚饭和明天中午要吃什么,完全可以随遇而安。一个人的饭食无论怎样都可以跟或美好或忧伤的情绪挂钩。午餐肉荷包蛋是怀旧,火腿洋葱煎蛋饼是热情,热棍子面包冷山羊奶酪和一杯干干的白酒,可以配一出有关于巴黎的秋风和落叶的电影作甜品。只吃两个水果,早早上床睡觉,也有一种冷峭刚健的决绝在其中。若有另一半在家,天天安排晚饭午饭,再变花样也有一种哀乐中年的油酱气。在别人家的窗外闻到觉得好温馨,在自己家厨房天天浸润其中,深恐会变得庸俗迟钝,于是往往做好已经不想吃了。配偶总是很同情我百转千回的心思,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把我多余出来那份留到第二天吃。于是我就更气了。

尽管充分享受一个人的可贵的轻松,还是有那么多的时刻,让我希望另一个人正好在身边:当稠李的花瓣飞得满路,当正午的乌云飘落一阵疾雨,当邻居的猫在自家的院墙头走过,当书店的橱窗换了一副全新的面孔,当北斗七星的柄指向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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