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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的村落

2017-03-17谭旭日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6年12期
关键词:灰瓦习武石塘

谭旭日

回到故乡,骑着自行车到村子里转了转,在村庄遇见很多荒芜的老宅。

記忆中,这些老宅子是朴塘村的古村落。青砖灰瓦,连排的庭院,回廊,还有飞檐走栋的龙凤神兽,在枯草凄凄的隐埋中,显得空寂而荒芜。

那天,我从家里出发,首先来到老宅子。自行车沿着一条水泥路,在炳福舅公家的房子边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从坡上滑行两百米左右,就到了乌石塘组最初的老村落。

这里曾是我的出生地,现在已经疮痍满目。除了几排断墙,老宅的核心区,建了两栋颇具规模的烤烟房。烤烟房下面是填埋的土地,部分还露出老宅的墙基,有几个麻石礅。小时候,老宅住着乌石塘几十户人家,常住人口有百来号人,也算是朴塘村一个不大不小的生产小组。听父辈说,乌石塘由太祖爷三个崽建成,老宅由三个回字院落组成,分别代表三个分支。而中间的三个回字屋,是长子的地盘,后来成了组里最大的血缘人家。老村几乎没有杂姓,谭姓是朴塘村绝对掌握话语权的家族。乌石塘到了我爷爷这辈,我们家族又成了组里最大的一户。

老宅建筑风格称之为桥顶屋,青砖灰瓦,泥水匠都是自家的师傅。这房子秉承了湘南民居的建筑风格,与徽派建筑有些类似。青砖灰瓦是柴火烧制的,朴塘村的老砖窑建在何古山上,村落所有的建筑用砖,用瓦,皆出自于此。如今,老砖窑已夷为平地,几户人家建了住宅。

顺着水泥路,很快就到了老湾。老湾是朴塘村的核心,靠近村里的祠堂。老湾之所以在朴塘村有着较高的名声,缘于谭姓分支在此有着发达的根系。朴塘村习武,师出老湾。听老一辈人讲,近代武师中,老湾的老二是出了名的,门生遍及上半县。老二家的房子是祖上建的,随着他的身世而庞大,一时显赫壮观。那宅前后连栋,回字走廊,上下登级,错落有致。

我到达他的故居外围看了看,老宅也是空荡荡的,黑寂寂的。房舍斑驳的青砖墙上,写着歪歪扭扭的标语:“只生一个好”和“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白石灰水涂抹,依旧隐约可见。进入大堂的台阶,用麻石铺垫,门口两旁的粗壮石礅,依旧气势恢宏。杂草在宽阔与空旷的前坪上疯狂地长着,它们艰难地在夹缝中挣扎生存。作为一个习武的坪地,似乎还能默想着久远习武场景——曾经热闹的人群,在呼啸的练习中,一派威严与肃穆。

在这座老宅里,里屋的大堂正中间,墙面上挂着一幅鲜目的祖宗牌位。两旁有香火熏过的痕迹。一般人人家是难得见到的,很明显让人感受到,这里曾有的兴旺与香火不断的人脉与气场。

后来,我又到了石灰窑湾,这里也留下了几栋老宅。虽人去宅空,庆幸的是,在不远处的田野中,我看到了几头耕地的水牛。没有人看守,也没有人用绳子牵制。自由自在地在田野中,寻找食物。我忽然想起,童年的故乡,牛群满地,晨鸡暮犬,那“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的乡村景物,也相隔多年。

朴塘村的老宅七零八落散落在村庄的暗处,确像几个被丢弃的鸟窠,遗落在这块深爱的土地上。荒芜的老宅,并未将我儿时的梦隐埋。我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候,感觉老宅依旧有着它们的体温。这温度包含着村庄里气度与曾经的岁月。

每每我想起这些,我就会想起故乡,想起那些尚未走远的生活。村子里喊魂的,喂鸡的,打狗的,嫁娶的,洗三的,开斋的,做月满的,堆雪人的,打冰溜子的,一瞬间,仿佛这些世俗的生活都在眼前。随着屋前屋后的桃树、梨树、桔树、枣树,年年花开,年年花落。恍若一只猫,从一家的屋顶蹿过另一家的瓦面,“喵”的一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看着,我内心忽然开始有了一种隐疼。一个人离开村庄,情感依旧会缠绕在这里。正如你到达一个老宅,轻轻推开门,又轻轻合上,那一声“吱嘎”,便能穿透心灵深处。生活的痕迹还在,灵魂的痕迹还在,唯独不见旧时的踪影。纵有千丝万缕的情绪,也是一片恍然。

还有那炊烟,早已成了梦里的一种姿势。在村庄,它向上生长,确飘浮无定,直至无影无踪,又无可挽回。

责任编辑: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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