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

左思右想 巨款埋入自家菜田

陆伟峰、张琴是一对老实、厚道的农民夫妇，他们居住在上海崇明的一个村子里。虽说是上海的市民，但因为崇明县地处上海的远郊，又是一座海岛，交通也不是十分方便，因此，长期以来，他们依然还是过着纯粹的农民生活。但是，他们的女儿陆琦早已到市区工作，多年下来也积攒了点钱。2016年4月13日，趁着双休日陆琦回到崇明的家中，从拉杆箱里取出48万元现金对父母说：“爸妈，这笔钱是准备用于买房子时支付首付款的，放在我身边不是很放心，还是你们替我保管吧！”

陆伟峰、张琴老两口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巨款，望着眼前那一叠叠厚厚的现金，一下子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竟然想不出怎样保管这笔巨款。当晚，他们只得暂且把拉杆箱藏在卧室的床底下，躺在床上整整一夜不敢合上双眼。白天也寸步不离地“守”在卧室，不敢离开半步。

就这样，他们提心吊胆地熬了好几天以后，觉得把这笔巨款藏在床底下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可是，他们又觉得自家住在偏僻的乡村，如果把钱存到镇里的银行里去，不仅十分麻烦，而且拎着这么一大捆的现金到银行去，既惹眼又不安全。 想来想去，最后他们还是决定把钱藏在家里。他们感到这么一大笔钱只有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才心安、踏实。

可是，陆伟峰想到最近村子里经常有小偷出没，如果把这笔巨款藏在家里，还是不能放心。那么究竟把这笔钱藏到家中的哪个隐秘的地方才安全呢？陆伟峰、张琴老两口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地方。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陆伟峰在两层楼的屋子里上下左右，东走走，西兜兜后，突然把目光停留在自家屋子院外的一块菜田上，用手在脑门一拍：“老太婆，我找到一个安全地方了！”张琴连忙问道：“是哪里？”陆伟峰伸出右手指着菜田说：“把钱埋在自家的地里，这样最保险了。”张琴一听，连连说这个主意好。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老两口趁着夜深人静，周围邻居都已入睡的时候，在夜幕的掩饰下，悄悄地打着手电筒，用铁锹开始在菜田的中间挖起了坑子。他们家的这块菜田60平方米左右，两边都种着蔬菜，只有中间还留着一些空地。为了壮胆，陆伟峰还特意喝了几杯崇明老白酒。谁知，就在陆伟峰挥锹挖坑到一半时，在一旁举着手电筒帮助照明的张琴突然关掉手电筒轻声说到：“老头，别挖了，我好像看到隔壁蔡华家的灯亮了几下。”

正挖着起劲的陆伟峰并没有停下手中的铁锹，他说道：“你不会看走了眼吧，这么晚了，他们家的人早已睡得跟死猪差不多了。夜长梦多，今晚一定要把钱埋好的。”张琴再看看蔡华家的窗口，的确是漆黑一片，也就拧亮手电筒不再说什么了。

凌晨时分，一个深达半米多的坑终于挖好了。陆伟峰把48万元用塑料袋包扎好后，再放进一个白色的塑料桶内，然后将塑料桶埋入坑内，用泥土把坑填平，看上去与周围的土地一样，没有任何的异常后，他们才回到屋子里，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上午，陆伟峰走到菜田兜了几圈，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为此，便和张琴一起又在菜田上种了一些茄子苗。看着已经伪装得天衣无缝的菜田，老两口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空空如也 48万不翼而飞

女儿陆琦得知父母竟然是用如此古老的方法，把48万元深藏在地下，便一再劝说他们把钱挖出了，存到银行里去：“爸妈，电视里，报纸上经常报道，说是有人把钱埋在地里后，钱最后都烂掉了。赶快把钱从地底下拿出来存到银行里吧，这样既安全又有利息。”

拗不过女儿的反复劝说， 4月29日这天上午，趁着周围没人，陆伟峰、张琴终于决定将钱挖出来存到银行去。谁知，当陆伟峰挥动铁锹在菜田里将泥土一层层地挖开后，小心翼翼地将藏着48万元的白色塑料桶拎出来，打开桶盖一看，当即惊呆了：桶里竟然空空如也，48万元不翼而飞了，当即瘫倒在了地上。

女儿陆琦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心急如焚地驱车从市区赶回到崇明老家。望着痛不欲生的父母，她问道：“爸妈，你们当时在挖地埋钱的时候，有没有被别人偷看到过？”

经女儿这么一提醒，老两口顿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在菜田里挖地埋钱的时候，曾经看到邻居蔡华家房间里的灯好像亮了几下：“老头子啊，你忘记啦，当时我还让你别挖了，你却责怪我是大惊小怪看走了眼，执意要在那天晚上把钱埋好。錢肯定是被蔡华偷走了，因为只有他知道我们家把钱埋在菜田里的秘密。”女儿也在一旁说道：“爸，现在我们还是打110报警，叫警察来处理吧！”

陆伟峰听着老伴与女儿对自己的数落，脑子里已是一片乱哄哄。他回忆起来，这天晚上自己在夜幕下挖坑的时候，老伴的确是对自己说过这些。如今埋在地里的48万元不见了，细细想来也许真的是被蔡华偷挖走了。

可是，这个念头在陆伟峰的脑子里刚一闪过，他就立即否定掉了。因为这个蔡华不仅是自家几十年的老邻居，彼此关系一直都很好。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两家还是亲戚，陆伟峰弟弟的老婆就是蔡华的妹妹。邻居加亲戚，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说蔡华把48万元偷挖走了，能让人相信吗？

“我们两家是亲戚，万一报了警，不是他偷挖的，冤枉了他，以后两家人怎么相处！”陆伟峰对老伴和女儿说道，并且执意不许他们报警。但是，他提议先由老伴私下去问问蔡华，探探他的口气，如果蔡华承认钱是他偷挖走的，并且愿意将钱还给他们，那么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这样，既不伤两家人的感情，又能把钱太太平平地讨回。最终，老伴与女儿同意了陆伟峰的意见。

当天下午，张琴便来到蔡华的家里，指着窗外的菜田直言问道：“兄弟啊，有个事想问你下，咱埋在自家菜田里的一大笔钱不见了，不知你见过没有？”

“钱？什么钱？有多少？为什么要埋在菜田里？”正笃悠悠坐在家里看电视的蔡华见张琴走进房间劈头就问自己钱的事，似乎显得一头雾水，接连抛出好几个问号。

“兄弟，不要装蒜了，你拿了就赶快还给我们吧。那天晚上我们挖坑埋钱的时候，我看到你家的灯亮过，你肯定偷看到了。那可是我女儿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买房子钱啊！”话音未落，张琴泪水流了下来。

“阿姐，这么大个事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啊！那天晚上我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面对张琴的责问，蔡华一口否定。

当晚，陆伟峰听了老伴的述说后，火气便升了上来，立马把正在家里吃饭的蔡华叫到自己家，明确告诉他，埋在自家菜田里的48万元就是被他偷挖走的：“兄弟，你就不要赖了，趁早拿出来算了，看在我们两家是邻居加亲戚的面子上，也不叫警察来处理了。”

“你打110叫警察来把我抓去好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因为我们是邻居加亲戚，我怎么可能会偷你家的钱呢？”此时的蔡华也气得暴跳如雷，拍着桌子大骂陆伟峰、张琴夫妻冤枉他。

望着不断挥手跺脚赌咒自己的蔡华，陆伟峰似乎有点动摇自己的看法了。想想蔡华这个人一贯忠厚老实，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自己说他偷钱其实也没有什么证据，万一真的冤枉了他，今后两家人怎么相处？可是，如果不是蔡华偷的话，那明明白白埋在菜田里的48万元，怎么就会不翼而飞了呢？

陆伟峰、张琴老两口老泪纵横，实在是想不通。深夜时分，他们和女儿陆琦呆望着窗外，月光下的菜田一片静谧，一家三口惦念着那笔失踪的48万元巨款，越说越伤心。陆琦思前念后，总觉得巨款的失踪应该和蔡华有关系，现在硬碰硬地要他承认这件事已经行不通，接下来还是应该围绕着亲情来劝说他，让他主动把钱拿出来。于是，她对父母说：“爸妈，我们再怎么哭，钱也不会哭出来的。我看还是和蔡华的老婆说说，请她出面劝劝，这样也许会起点作用的吧！”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蔡华的老婆第二天下午找到陆伟峰哭诉：“老头子把我痛骂了一顿，说外面人怀疑我是小偷，想不到你也会说我是小偷，还打了我一巴掌。”

这下，陆伟峰一家人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们想过报警，请求警察帮助。但是，电话拎起来又放下，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搁下了电话。陆伟峰想到和蔡华毕竟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又是亲戚，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情闹到警察一来，全村的人都知道，大家都没有面子。再说，万一真的不是蔡华偷的，自己今后怎么做人？弄得不好警察也要追究自己报假案的责任。

想到此，陆伟峰对老伴和女儿说：“这事我看还是私了算了，不要报警了，不管怎么说，两家终究是亲戚。也许是蔡华一时撕不下脸面，我们再等等，等他想通了，会把钱还给我们的。”

揭开谜底

可是，一直等了大半个月，蔡华依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还兴高采烈地在家里喝酒请客。相比之下，想想那不翼而飞的48万元巨款，陆伟峰全家个个愁容满面，度日如年。在这期间，陆伟峰也曾经绞尽脑汁，试图用一些“谋略”来“智取”蔡华。那天，他拎着存放钱款的塑料桶来到蔡华的家里，指着塑料桶说：“兄弟，我已经托在公安局的朋友检查过了，这个塑料桶上面留有你的指纹。”谁知，蔡华朝他白了一眼：“那你就叫警察把我抓进去呀！”气得陆伟峰不知说啥是好。

一计不成，陆伟峰又生一计。他知道蔡华十分迷信，决定用崇明当地的迷信来忽悠蔡华一下。他从农贸市场买来一只乌龟，然后把这只乌龟放入水缸里，再用一块红布将水缸罩住后，把蔡华叫来，让蔡华把红布揭开。不明就里的蔡华揭开红布，看到里面是一只正在蠕动的乌龟时，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不安的神色。站在一旁的陆伟峰见状，立即说道：“兄弟，我的这只乌龟是神龟啊，你做的善事和恶事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看，它现在正在不断地朝着你在爬动，这就是说。它正在警告你，快点把偷去的48万元还给我，否则，不仅是你，而且你们一家都要遭到天打五雷轰的。”

蔡华把手中的红布往地下一扔，狠狠地瞪了陆伟峰一眼，就朝自家走去。望着蔡华的背影，陆伟峰没料到，那么迷信的蔡华居然对自己精心设下的这个局根本不予理睬。这下，他真的感到彻底无计可施了。此时的陆伟峰再也按捺不住，当即拎起电话，拨打了110。

崇明警方接到报案后，立即赶到了陆伟峰的家中。根据报警人陆伟峰、张琴两人的陈述，侦查员首先对案发现场进行了仔细勘察。

陆伟峰的家是一座典型的南方风格的农家两层小楼，房屋前是一大片空地，门口则晾晒着一排排菜干。在两层小楼的边上还搭出了一间小平房，两幢房屋之间有条一米多宽的小路，沿着这条小路走到房子的后面，大概两米不到的距离，就是陆伟峰家房子的围栏。围栏里面就是陆伟峰家的菜田。

侦查员围着菜田转了几圈后不由思忖：48万元巨款不存放进银行，竟然在菜田里挖个坑埋入地下？如今居然还有人用如此原始的办法来保管钱款，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还真算是一个奇闻了。说实在的，一接到报案，侦查员对此案的真实性是持怀疑的，不相信现在还会有人把钱埋在地下。因此，内心不由多了一个疑问：此案会不会是一个假案？或者是陆伟峰与蔡华两家的家庭矛盾而引发的经济纠纷呢？当然，真相究竟如何，一切都必须通过进一步的侦查才能得出结论。

侦查员通过分头走访和调查，确认了陆琦是将48万元买房款交给了父母。而陆伟峰、张琴也确实是在4月16日晚上把这笔巨款埋入了自家的菜田里。同时，仔细勘查那个埋钱的洞口，发现周围的泥土确实是新挖掘出来的。当即决定立案侦查。

通过对多种线索的筛查，侦查员排除了村外陌生人员流窜作案的可能，最终将作案嫌疑的目标锁定在蔡华。因为只有蔡华家紧挨着陆伟峰家的菜田，现场模拟显示，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陆伟峰家菜田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可是，由于缺乏直接证据，侦查员只得以了解情况为由找到蔡华，请他配合调查。但是，蔡华一口咬定，那天晚上自己在睡觉。前前后后，侦查员一共询问了他9次，结果均是一问三不知。5月1日晚上，侦查员决定直接将蔡华传唤到派出所作讯问。

當坐着警车来到派出所后，蔡华开始慌了。可是，审讯室里的蔡华依然露出一副冤枉相：“我们两家既是邻居又是亲戚，我怎么可能做得出如此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呢？”

“蔡华，你不要急，好好想想，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把你带到派出所的。”侦查员开始耐心细致地与他“聊天”。言谈之间，突然不露声色地点了他一句：“4月16日深夜你爬起来，躲在窗后在看什么啊？难道是在赏月吗？”

听得侦查员猛地一问，蔡华浑身一抖，捂着头半响不说话。

“可惜呀，那天半夜里月亮并没有出现哦！”侦查员继续用看似“漫不经心”口吻调侃道。但锐利的目光却直射着蔡华。此时，惊慌不已的蔡华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立马跪倒在地：“钱是我从地里挖出来的。”原来，那天晚上，蔡华喝了点酒后，躺在床上看了会电视便睡觉了。凌晨时分，他感到口渴，起来倒水，突然被窗外一幕奇异的场景吸引住：只见夜幕下，陆伟峰家的菜田里不断闪烁着一束手电筒的光柱，再定睛一看，发现陆伟峰挥着铁锹，张琴在一旁举着手电筒，夫妻俩正在自家的菜田里“鬼鬼祟祟”地挖坑。

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蔡华连忙关掉电灯，躲在窗沿旁偷看起来。看完整个过程后，他决心一定要寻找机会把那个白色塑料桶挖出来，看看里面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4月23日晚上，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蔡华看到陆伟峰家里漆黑一片，饲养的看家狗也不在，觉得此时正是自己“挖宝”的好时机。于是，他翻进陆伟峰家的围墙，把塑料桶挖出来，把里面的塑料袋拎出来，将现场恢复原样后，又迅速翻过围墙回到自己家中。回到房间，蔡华迫不及待地打开塑料袋一看，竟然是一捆捆的百元现金，顿时惊呆了，数了数足足有48万元之多！蔡华呆望着眼前堆积得像小山一样的现金愣住了，实在是挡不住金钱的诱惑，犹豫了一阵后，他决定把这笔巨款“留”下来。

埋在菜田里的48万元不翼而飞之谜，终于被警方揭开了谜底。不久后，上海市崇明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法院当庭以盗窃罪，判处被告人蔡华有期徒刑6年，并处罚金人民币6000元。

针对此案，警方提醒，陆伟峰、张琴老两口采取把48万元巨款埋入地下保管的做法，既荒唐又不安全。最安全的做法还是应该存入银行，或者购置保险箱，把现金放进保险箱内。

（文中人名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