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雯雯

熙来攘往的成都太古里，是这座中国新兴消费城市的中心之一。打扮入时的行人游走于各大奢侈品牌店中，一拨一拨似乎永无止尽。从一座不太起眼的扶梯下到负一楼，穿过一座据说有16吨重的黄铜圆管型雕塑，我欣然发现，这里的人居然比地面上多得多。同样穿着入时，满脸朝气，每个人却异常安静。大家几乎都在做同一件事：阅读。

标题

这个占地4000平米，高度达到8米的地下空间，是2011年创立于广州的方所的又一次尝试。你依然没法给它做一个明确定义，就像方所总顾问廖美立所说，这是一个涵盖图书、服饰、美学商品、咖啡、植物与展览空间的一体式文化空间。

从另一个入口的“小黑屋”进入，人们依次会穿过服装区、阅读区、生活美学区，然后到达中央600平米的文化活动区。在建筑设计师朱志康看来，如何利用空间里所有元素，让人们在这里产生交流、产生情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我相信在这里逛来逛去看书的人，上面的人看下面的人，是一个暧昧的关系，这来自于欲望，这个欲望不是来自于自我，而是来自于寻找共同的文化氛围。”因此，当接到方所的设计项目时，他的团队对当地特色与人群作了细致的调查。

方所紧邻大慈寺，与唐三藏有着历史上的关联，因此，他提出了“藏经阁”的概念，利用30多根高耸的水泥立柱，百余米的廊桥书架，一个连一个的穹洞，将15万册浩瀚藏书衬托得更为壮观。此外，几乎贯穿整个空间的百米廊桥，扶手设计成了宽大而略倾斜的凹槽状，正好能放下一本书，或是一部iPhone。这是方所创立人毛继鸿的设计。“我希望能方便读者随时取阅书籍，同时体验到一种唱诗班的感觉。”

“书应该收纳古今中外的历史和智慧，根植于人类已知的世界，求索未来。所以，我在整个空间里运用了星球运行图、星座元素来增加浩瀚的宇宙视野。”在建材的运用上，方所还是秉承一贯风格，还原材料本色，突出石材、混凝土、木材、钢材的天生体积感与质感之美，使人的视野通过深浅各异的表皮变化，得到一种对时间的感知。

同时，为了注重人在其中的感受，形成滄海一粟的巨大对比，又有了扶梯口那座巨大的黄铜“方舟”。“运用这种高压后释放的手法，让人体会通过神秘隧道进入时空的感动。从100分到101分，这1分才是完美的最好诠释。”

其实，这座黄铜方舟还蕴含着毛继鸿的一个想法：“时光穿梭机”。“我希望方所像一个魔幻空间，是传统和魔幻的碰撞。读者踏进来后，可以进入到一个知识的空间，一个剧场空间，一个变化的实验场。转换一个方式，重新启动自己内心创造力。”毛继鸿这样解释。

铜铸的雕塑经过从内向外的捶打磨光后，显示出鱼鳞般的纹路，再经由药水的灼烧，呈现出了低调神秘的光泽。当人们坐着扶梯由上而下缓缓下降，越来越接近方所时，一面感受方舟内部光晕变幻的色泽，一面闻到隐约的书本纸香，顿时会产生一种时光流逝般的穿越感。

庞大的藏书量和展示空间，是方所让所有国际同行极为艳羡的，就如法国莎士比亚书店的主管奥塔维亚说的：“我来之前就看过方所书店的介绍，但亲眼见到之后还是非常惊讶。这里居然有如此大的空间，一天的人流量可能比我们书店一周的人流量还要多，而且一点都不嘈杂，让人感觉非常舒适。”

成都方所的藏书超过了15万册，品类非常全，以艺术、设计、文学为核心，占据四成的台版书和外版书是一大特色。在外文区一口气购买了五本图集的设计师梁先生坦言，来这里寻找最新素材已经成了自己的惯例，“许多我翻墙都找不到的资料和图片，在这里反而可以买到，而且可以成体系地阅读，比上网方便多了。”

一所好的书店，应该是多种阅读维度的复合产物，其中便包括知识和美学。

对于生活美学的展示，方所有独到的优势。它庞大的买手触角，汇聚了众多国内外的小众设计品牌。从文具、日常用品、服饰、礼品、植物，它都传达了一种低调而优雅的美学概念。而借助“例外”的时尚基因，服饰区渐渐扩展出越来越多的品牌，Ys for living、YMOYNOT、Massimo alba等国内外原创品牌，都有着异曲同工的时尚趣味。

在毛继鸿看来，多元的文化场所，远不止将空间机械地组合，将不同产品依次陈列那么简单。“陈列的人需要懂心理学、伦理学、行为学、社会学等所有和人有关系的东西，因为我们的生意需要触动顾客的心”。

除了美学区域，方所另一特色则是专为儿童开辟的“小方所”，而且它远非一个小阅读区那么简单，而是一片占地500平方米，包括图书、玩具、游戏区、生活用品馆、美育课程空间的综合性区域，时不时也举办单独的展览和演出。

对近几年迎来两个孩子的毛继鸿来说，最大的发现，可能就是“小孩子能让人第二次回到获取知识，重新受教育的阶段。大人问的都是技术问题，而儿童问的往往都是哲学问题，他们会本能地获取尽可能多的知识。”

在文化和体验活动的策划上，成都方所一如既往地定期举办着各种讲座、展览，以及乐队演出和音乐会，请来的都是国内国际小有名气的人物。在试运营期间，它就已经达到了日均七八千，节假日过两万的人流量。

就如总顾问廖美立所说，“书店是城市的智慧与浪漫，如何成为城市文化最重要的空间是根本，至于如何跨业态，今天跟餐厅合作，明天跟电影院合作，都关系不大。有无限的延展性，正是图书产业最迷人的地方。只要你够用心就能成功。对于未来，我不悲观，我会很大胆地尝试。”

Q：许多人觉得在方所可以找到别的地方没有的书，进书渠道是不是方所最大的优势之一？

A：当然了。在国内来说，跟一般的公营或者私营书店相比，方所本身就是不一样的。它会引进国外不同类型经典新书，而且也有非常多极其专业，阅读量很广的选书者，这是我们最注重的事情。

Q：现在有很多人尝试开复合经营的书店，靠咖啡或者文创产品来平衡收入，你觉得这是实现书店梦想的必经之路吗？

A：我觉得，在目前的环境下，我是不太鼓励年轻人开独立书店的。因为独立书店规模都不大，很难有筹码和出版社谈价格，拿到的书可能比当当零售价还贵，这怎么生存呢？而且国内许多出版社对普通民营书店是很谨慎的，折扣不大，而且还要现金买断，不能说卖不掉退还，这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Q：那你对怀书店梦的人有什么建议？

A：这个逻辑可以反着来，首先你可以做一个高牟利的事物，而且一定要和兴趣有关，直到没有生存压力，比如喜欢美食，就好好经营美食，喜欢烘焙、咖啡，就好好投入，做好了之后，再把书店的部分融合进来。这个东西是急不得的。

Q：除了进书渠道独特之外，听说方所会推出一些成都限量版的书？

A：不一定说是成都才有卖，但我们会和某些出版社合作，推出一些很奇怪，很小众的书，限量出售。

Q：小方所是成都方所一个很特别的区域，近几年童书销量是不是上升得很快？

A：是的，这个方面的数字一直在增长。我对于如今小孩子们，包括我自己的，每天沉迷于屏幕的现象很担忧，但我发现很多父母正在想办法引导他们阅读纸书。在小方所，80%的书都是妈妈选的，但你也会发现，小孩子对纸质书还是天然地会产生兴趣，他们的阅读习惯是完全可以培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