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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新疆丝绸之路北道路线考辨

2017-03-12易国才

关键词:玉门关龟兹楼兰

易国才

(新疆兵团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基础部,新疆五家渠831300)

汉代新疆丝绸之路北道路线考辨

易国才

(新疆兵团警官高等专科学校基础部,新疆五家渠831300)

汉武帝时始通西域的北道路线是指从敦煌郡西北的玉门关出发,经过楼兰故城到车师前国,沿天山南麓和塔克拉玛干沙漠北边缘穿行,经过焉耆、山国、危须、尉犁、渠犁、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等国,最终抵达疏勒国的一条交通主干线。随着新道路的不断开通,北道的名称、起止点、具体路线均发生了变化,并渐行衰落,部分路段自隋唐以降便成为偏路、人迹罕至的小路。

汉代;西域;丝绸之路北道;路线

1882年,德国著名地理学家费迪南·冯·李希霍芬(Redinand Paul Wilhalm Sorom Von Riclathhofen)在他的《中国——亲身旅行和据此所作研究的成果》第二卷中把汉代张骞出使西域的古道称为“丝绸之路”,后经阿尔巴特·赫尔曼在《中国和叙利亚之间的古代丝绸之路》中的补充,以及瑞典著名探险家斯文·赫定在中国的多次考察、发现与挖掘,“丝绸之路”这一名称被越来越多的地理学家、历史学家接受并沿用,逐渐得到世界广泛认可,成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代名词。现在“丝绸之路”已成为古代中国经中亚、西亚连接北非及欧洲的东西方交通路线的总称,也是中西方商路的统称。

“中西交通史有明确之记载,自当以张骞始。”[1]106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均详细记载了汉代中西交通的具体路线。“寻常谓有南北两道,皆始于汉初”[1]107,至后汉则另有新道。随着中西贸易的发展、文化交流的深入和地理大发现,丝绸之路发展为草原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两条通道,影响深远。汉代新疆丝绸之路的北道就是两汉时期草原丝绸之路西域或新疆段的一条路线,也是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路线。对汉代新疆丝绸之路北道的具体走向、行经地、变迁等情况加以考辨,有利于我们全面把握汉代与匈奴、乌孙等国的关系,了解汉武帝经营西域以及汉人在西域的活动等情况。

一、西汉时期的新疆丝绸之路北道

新疆哈密地区、吐鲁番地区和俄罗斯联邦戈尔诺·阿尔泰州乌拉干区巴泽雷克古墓葬出土的文物显示,中国内地居民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同西域居民建立了物质、文化的交流关系。直到公元前138年,张骞“凿空”西域。此后,西域的乌孙、大宛、安息等国与中原官方的联系日渐密切,西域历史才成为中国历史的一部分,我们现今所称的“丝绸之路”终于实现了全线贯通。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则接汉,阸以玉门、阳关……自玉门、阳关出西域有两道。从鄯善傍南山北,波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南道西踰葱岭则出大月氏、安息。自车师前王廷随北山,波河西行至疏勒,为北道;北道西踰葱岭则出大宛、康居、奄蔡、焉(耆)”[2]3872,这是有关两汉时期新疆丝绸之路北道的最早记载。这里的“西域”,主要是指塔里木盆地,即今天的南疆地区。南道指沿昆仑山北麓,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南边缘穿行,“从西到东以楼兰(鄯善)、且末、小宛、精绝、扞弥、渠勒、于阗、皮山、莎车、蒲犁等10国为主……沿途最重要者是楼兰(鄯善)、且末、精绝、扞弥、于阗、皮山、莎车”[3],因位处塔里木盆地之南得名。北道指沿天山南麓走,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北边缘穿行,沿途有山国、危须、焉耆、尉犁、渠犁、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疏勒等15国,因位处塔里木盆地之北而得名,这就是本文所指的新疆丝绸之路北道。

南道、北道在汉代之前就已存在,“而扼据这一商道的则是羌等少数民族”[4]。北道开辟时间最早,约在舜禹时期;南道在后,约在周朝。这两条道路开辟时间虽早,但直到秦汉之后才开始繁荣起来。班固在《汉书》中明确记载了南道、北道的路线和所经过的主要地区,范晔在《后汉书》中也有类似记载,均极为简略。在汉宣帝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之前,受匈奴的影响,北道并不畅通。“至宣帝时,遣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数国……时汉独护南道,未能尽并北道也,然匈奴不自安矣。”[2]3873匈奴日逐王先贤掸降汉后,为了控制西域,汉宣帝于神爵三年(前59年)任命护鄯善以西使者郑吉“并护北道,故号曰都护”[2]3874,尤其是在乌垒城(今轮台县)建立西域都护府、元帝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在吐鲁番地区设置戊己校尉,地处西域中心的北道慢慢成为汉通西域的主干线。可见西汉时的北道是一条由汉军保护、有驿站烽燧、有人管理的重要的交通干线。

汉之前,兴起于蒙古高原的游牧部族匈奴称霸西域,势力十分强大。匈奴骑兵时常南下烧杀劫掠,威胁着西汉政权。在汉朝建立之后的一百多年里,汉与匈奴和战相续。即使后来霍去病西征匈奴,李广利征服大宛,乌孙、龟兹等国先后归属汉朝,匈奴依然控制着天山东部的伊吾(今哈密)、车师(又称为姑师,今吐鲁番)一带,经常截断道路,攻杀汉军、汉使、汉人,掠取财物。所以,西汉时期进入西域之路只有两条,分列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南北边缘。其中,北道就是从敦煌西北出发,出玉门关,过三陇沙(今疏勒河西端沙漠)北,穿过白龙堆盐碛(罗布泊三大雅丹地貌群之一,位于罗布泊东北部,是一片盐碱地土台群),经过楼兰故城,向西北方向去车师前国,由车师前国向西南方向前行到达焉耆,再往西南方向,经过山国、危须、尉犁、渠犁、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等国,最终抵达疏勒国。

可见,北道由东向西的路线主要是:敦煌—楼兰—车师前国—焉耆—山国—龟兹—温宿—疏勒。“张骞西行之途径,即汉代所谓北道,沿天山南麓西进,经疏勒,即今之喀什噶尔,然后越葱岭而至今之费尔干那,即当时大宛所在。”[1]84为了更清楚地掌握西汉时新疆境内的北道情况,现梳理汉代北道上的主要国名(地名)如下。

“敦煌”。为了经营西域,汉武帝在今兰州设置金城郡。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派霍去病从陇西以西出发,越过焉支山西征,取得匈奴占领的河西地区,打通了连接西域各国的通道。同年,设置武威、酒泉二郡,并派军队屯戍。十年后,增设张掖、敦煌二郡,其中“敦煌郡,武帝后元年分酒泉置。正西关外有白龙堆沙,有蒲昌海……县六”[2]1614,“四郡之设立,不仅为消极的布防性质,或为保护国际贸易,且有积极西进之意”[1]92。

为了便于管理西域,汉武帝下令修筑从令居(今永登县西)经敦煌直至盐泽(今罗布泊)的长城和烽燧,设置阳关、玉门关,建造亭障,派遣官员驻守,以保护这一条交通线的安全。使者、商人、僧侣等进入敦煌后,可以从西南方向出阳关、西北方向出玉门关到西域。“汉代有事于西域,必先集结军队及给养于敦煌;匈奴欲绝汉通西域之道,亦必先攻敦煌。”[1]99可见,敦煌在东西方商贸、文化交流中,地位非常重要,是汉通西域的重要门户。

“楼兰”。楼兰国始建于公元前176年,属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为西域小国领袖,势力较大,是一个逐水草而居的小部落国家。其范围东起古阳关附近,西至尼雅古城,南至阿尔金山,北到哈密。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汉朝立尉屠耆为楼兰王,并嫁宫女为其夫人,楼兰遂与汉和亲结好。后来,楼兰国更名为鄯善国,迁都鄯善河(今若羌县车尔臣河)流域的扞泥城。从此,从鄯善沿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北麓西行的交通道(即南道)畅通无阻。

最早的楼兰城位于白龙堆西、孔雀河下游支流铁板河的河网地带,地处罗布泊北岸之西,塔里木盆地南北两道的交叉口,是中原前往西域的交通孔道。楼兰之所以重要,“盖因其地位于塔里木盆地之极东,汉使度过艰险万状之盐泽后,必须休息;而楼兰‘国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为最理想之息足地”[1]104。汉代为了保护与西域各国的通商路线,以及树立自己在西域地区的威信,筑长城、建亭障,西移军事组织,与楼兰交好。楼兰改国名为鄯善后,汉王朝应鄯善王的请求,派遣一司马率领吏士四十人到鄯善国伊循屯田、戍守,后改设都尉。今在楼兰古城等地发现的五铢钱、“大泉五十”等钱币以及大量东汉时期的汉文木简,都是汉代与楼兰关系密切、交往频繁的见证。

“车师前国”。据《汉书·西域传》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去长安八千一百五十里。户七百,口六千五十,胜兵千八百六十五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千八百七里,至焉耆八百三十五里”[2]3921。车师前国是车师国(又称为姑师,是最早的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分裂后的几个小王国之一,车师人聚居在吐鲁番盆地,生活在高昌一带,依托绿洲,以灌溉农业为生。吐鲁番盆地西部的交河古城,最早就是车师前国的都城。车师前国一直存续到北魏太平真君十一年(450年),被柔然所灭。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车师前国先依附匈奴,汉宣帝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侍郎郑吉、校尉司马憙率领官兵、免刑罪人到渠犁屯田,准备攻打车师前国。同年秋收后,郑吉、司马憙率汉军及西域诸国兵共击车师前国,占领交河城。第二年秋,车师王降汉。为防御匈奴进攻,遵照汉宣帝旨意,郑吉派遣吏卒三百人到车师前国屯田、戍守,此后不断增遣屯士到车师。车师前国由此成为丝绸之路北道上汉人相对集中的居住点。

“焉耆”。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焉耆国,王治员渠城,去长安七千三百里。户四千,口三万二千一百,胜兵六千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四百里,南至尉犁百里,北与乌孙接。近海水多鱼”[2]3918。焉耆国是历史悠久的佛国,在中国古代典籍和佛典中有许多不同的名称,但焉耆一名,从汉代一直沿用到唐代。西汉时期的焉耆国所在地,就是今天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焉耆回族自治县,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镇,也是汉通西域北道的必经之地。

“山国”。据《汉书·西域传》记载,“山国,王去长安七千一百七十里。户四百五十,口五千,胜兵千人。辅国侯、左右将、左右都尉、译长各一人。西至尉犁二百四十里,西北焉耆百六十里,西至危须二百六十里,东南与鄯善、且末接。山出铁,民山居,寄田籴谷于焉耆、危须”[2]3921。山国是小国,《水经注》称为墨山国。颜师古曰:“此国山居,故名山国也。”关于山国故地所在,学者说法不一。著名考古学家马尔克·奥莱尔·斯坦因、日本学者松田寿男认为吐鲁番南约180公里的辛格尔为山国故地,羊毅勇认为在库鲁克山南麓苏盖提布拉克山谷中的夏尔托卡依古城系山国故址,而李文瑛则提出新疆尉犁县营盘遗址可能是山国所在地。山国“民山居,寄田籴谷”,说明汉时的山国以农业生产为主。营盘墓地发现保存完好的稻草和墓地西南方向发现的大片农田、灌溉渠道遗迹则表明,山国人栽培过水稻,并能应用汉人先进的筑坝修渠技术。从山国设有“译长”一职来看,山国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处在交通要道上。

“龟兹”。据《汉书·西域传》记载,“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杅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接。能铸冶,有铅。东至都护治所乌垒城三百五十里”[2]3911。龟兹国是古代西域大国之一,在汉宣帝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之前,一直处于匈奴控制之下,与汉对抗。在龟兹王绛宾迎娶解忧公主长女弟史并去长安朝汉后,龟兹同汉朝的关系才密切起来。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西域统一于汉朝,龟兹正式列入汉朝政府行政管辖范围之内。

公元前66年,龟兹王绛宾到长安居住一年,敦煌的悬泉置存有隆重接待龟兹王夫人的记载;绛宾之子丞德自称汉外孙,多次遣使赴汉朝贺;“楼兰汉简、敦煌马圈湾汉简和悬泉汉简中还有若干关于龟兹来汉的记载”[3]。这些均说明北道是龟兹与汉结盟、和亲等往来的重要通道。龟兹与汉朝关系亲密,其政治和文化深受汉文化的影响。

“温宿”。据《汉书·西域传》记载,“温宿国,王治温宿城,去长安八千三百五十里。户二千二百,口八千四百,胜兵千五百人……东至都护治所二千三百八十里,西至尉头三百里,北至乌孙赤谷六百一十里”[2]3910。温宿是汉语的译音词,董文义认为“温宿肯定也是部族的族称。根据温宿地理位置和我们对焉耆、库车和阿克苏古名的考证,同样我们也可以肯定地说温宿是乌孙同音词”[5]。今天新疆阿克苏地区的乌什县就是温宿国所在地。

汉文帝六年(公元前174年),匈奴破月氏,温宿国为匈奴的势力范围。元鼎二年(公元前115年),温宿与汉朝通好。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汉朝在乌垒城设立西域都护府,温宿、姑墨隶属都护府,纳入汉朝版图,成为汉代丝绸之路北道上使节往来的重要一站。

“疏勒”。疏勒是纪元前后住于今喀什地区的粟特人自称的族名,疏勒国是以部族的族称而定的名称。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疏勒国,王治疏勒城,去长安九千三百五十里。户千五百一十,口万八千六百四十七,胜兵二千人……东至都护治所千四百一十一里,南与疏勒接,山道不通,西至捐毒千三百一十四里,径道马行二日。田畜随水草,衣服类乌孙”[2]3898。疏勒城是当时疏勒国的王都所在地,位于今喀什市东北30公里处恰克玛克河古河道南岸台地上的罕诺依古城旧址。汉代的疏勒国是一个大国,管辖范围大致包括今新疆喀什地区的伽师、岳普湖、英吉沙、疏附、疏勒等县以及阿克陶县城周围的平原地区,扼大月氏、大宛、康居等地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公元前60年,疏勒国始属西汉,汉文化在疏勒国得到进一步传播和发展,疏勒国国王甚至还取汉文名字,如疏勒王忠。由此可见,汉朝与西域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十分密切,汉在西域的交通区域颇有规模。

二、东汉时期的新疆丝绸之路北道

据《汉书·西域传》记载,“元始中,车师后王国有新道,出五船北,通玉门关,往来差近,戊己校尉徐普欲开以省道里半,避白龙堆之阸。车师后王姑句以道当为拄置,心不便也”[2]3924。这条徐普欲开的“新道”其实是一条早已存在的旧路,是玉门关以西到吐鲁番高昌地区的一条近道。车师后王姑句担心汉王朝开通此道后,车师后王国会遭到匈奴报复,就选择了投降匈奴。但随着汉在西域势力的增强,西汉末年终于开通“新道”。“近年学者用敦煌马圈湾汉简资料,证实徐普所开新道已在西汉末通行,王莽天凤四年戊己校尉郭钦通过新道,复向西南击焉耆。有史料证实,东汉几次对西域的重大军事行动,亦皆通过新道。”[6]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考察证实,“吐鲁番盆地与敦煌之间确实存在一条近于直线的捷径,从吐鲁番东南最后一个绿洲迪坎尔至敦煌玉门关遗址的直线距离仅为400余公里”[6]。这条“新道”,《西州图经》称之为大海道,比之前穿越白龙堆的路要好走些,且行程较短,但沿途多是戈壁荒漠,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不适合行人和商旅往来。“新道”仅仅是丝绸之路北道部分路段的调整、完善,具体讲就是从敦煌玉门关到吐鲁番高昌地区多了一条更快捷、更安全的路线。

这条新道即唐代的大海道,起点是柳中,汉武帝时为车师前国属地,现在是新疆吐鲁番地区鄯善县鲁克沁镇。今鄯善县城与罗布泊湖北岸直线距离约230公里,沿罗布泊湖向东南方向走,经过“水草难行,四面危,道路不可准记,行人唯以人畜骸骨及驼马粪为标验”[7]的沼泽、沙碛之地后,可抵达终点敦煌(亦称沙洲)。陶保廉根据刘清和等提供的考察资料,统计出“大海道新疆境内沿途地名,有星子山、土山台、野牲泉、咸水泉、蛇山、土梁子、沙堆、黑泥海子、芦花海子,全程计640里。在无人区,‘皆堆石立杆题字’。甘新两属大海道里程相加共1 360里,与《西州图经》所载相同”[7]。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加上罗布泊的迁移和人为因素的影响,大海道在北朝、隋唐时,沿而未废,使用较少,但仍是一条重要通道。到北宋,大海道一度被废弃,明清时已成为小路,民国时仅有少量商旅行走。

王莽后期和东汉初期,中原与西域断绝往来,南、北道不通近五十年。直到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窦固北伐、班超出使西域后,东汉与西域才恢复联系。汉和帝时期(公元89—105年)是东汉经营、治理西域的鼎盛时期,开创了中原与西域频繁的、大规模的经济贸易与文化交流时代。《三国志·魏书》引《魏略·西戎传》的记载,“从敦煌玉门关入西域,前有二道,今有三道。从玉门关西出,经婼羌转西,越葱领,经县度,入大月氏,为南道。从玉门关西出,发都护井,回三陇沙北头,经居卢仓,从沙西井转西北,过龙堆,到故楼兰,转西诣龟兹,至葱领,为中道。从玉门关西北出,经横坑,辟三陇沙及龙堆,出五船北,到车师界戊己校尉所治高昌,转西与中道合龟兹,为新道……北新道西行,至东且弥国、西且弥国、单桓国、毕(卑)陆国、蒲陆国、乌贪国,皆并属车师后部王……转西北则乌孙、康居”[8]859。通过对比可以发现,从敦煌进入西域的路线发生了重大变化,不仅开通了“新道”,由“二道”增加到“三道”,而且原来的南、北道均有发展变化。西汉时的北道从地理位置看,该道处在西域的中间地带,也是“三道”的中间一条路,称之为中道或旧北道都可以,已成为“中道”,但从概念的确定性和稳定性来说,一如既往地称之为北道更妥当些。北道的具体路线已演变成为“从玉门关西出,发都护井,回三陇沙北头,经居卢仓,从沙西井转西北,过龙堆,到故楼兰,转西诣龟兹,至葱领”的一条路线。起点与之前一样,都是从玉门关西出发,但从玉门关到楼兰故城这段路程的变化较大。都护井,在玉门关西九十里的榆树泉,三陇沙之东,是出玉门关西行后的第一个站点。“三陇沙”,又称三断石,在疏勒河尾闾河谷与阿奇克沟谷相接处,即今疏勒河西端沙漠。“居卢仓”,系译自西汉少数民族的地名,汉称“姜赖”,西域人称龙城,在罗布泊的东南,即三陇沙的北部,“斯坦因根据自己的实地考察,更具体地将其定位在阿奇克沟谷东端的伯什托赫拉克”[9],“居卢仓遗址距今甘新交界沙沟205里”[7],沙西井的位置则在阿奇克沟谷的尽头。“龙堆”,《汉书》《后汉书》也称为“白龙堆”,指分布在罗布泊东北部的雅丹台地,是当时进入西域最难走的一段路程,在今鄯善县与哈密市交界的南部。综上可知,这个时期的新疆丝绸之路北道是从甘肃敦煌的玉门关出发,沿着疏勒河尾闾河谷向西南方向行九十余里,至河谷尽头的都护井,然后往西北方向进入阿奇克沟谷,到了居卢仓后,沿着阿奇克沟谷北缘的西南方向一直走到尽头,到沙西井再转西北方向,进入并穿过白龙堆,沿着罗布泊湖盆西岸的西南方向前行,就能抵达楼兰故城。“转西诣龟兹,至葱领”则表明北道由疏勒向西延伸至葱领(即帕米尔高原),而且龟兹已在当时西域的交通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转西与中道合龟兹,为新道”则说明龟兹交通发达,是中西方商贸的一个集会点、中转站。

“新道”就是“从玉门关西北出,经横坑,辟三陇沙及龙堆,出五船北,到车师界戊己校尉所治高昌,转西与中道合龟兹”,西行至车师后国,西北行至乌孙、康居的一条路线。这第三条路沿着天山北麓向西、西北行进,应当称之为新疆丝绸之路新北道。新北道是在北道的基础上为满足汉王朝对匈奴战争的军事需要、汉与乌孙交往的外交需要而逐步发展、形成的一条主干道。只有在匈奴势力退出西域、汉完全控制西域后,新北道才得以开通并能保障畅通,后经过魏晋时期的完善,至隋唐时已发展成为中西交通的重要通道。

汉代之后,随着伊吾南道、东道(伊吾至敦煌),伊北道(伊州至北庭)以及碎叶路(庭州至碎叶)的开通并成为重要通道,路线远、危险大、费时长的新疆丝绸之路北道敦煌经楼兰故城至高昌段便渐行衰落,“在北魏之前一度被放弃”[10],自隋唐以降已成为一条神秘、荒凉、人迹罕至的古道。

[1]方豪.中西交通史:上[M].台北: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1983.

[2]班固.汉书[M].颜师古,注.北京:中华书局,1962.

[3]张德芳.西北汉简中的丝绸之路[J].中原文化研究,2014 (5):26-35.

[4]刘锡淦.古代西北各民族在丝绸之路上的贡献[J].新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3):87-93.

[5]董文义.新疆南部古地名与古部族居民关系考[J].西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4):62-69.

[6]殷晴.汉代丝路南北道研究[J].新疆社会科学,2010(1):121-128.

[7]魏长洪,李晓琴.大海道史探[J].新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3):81-85.

[8]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59.

[9]张莉.西汉楼兰道新考[J].西域研究,1999(3):86-88.

[10]纪宗安.丝绸之路新北道考实:兼谈玉门关址的东迁[J].敦煌学辑刊,1996(1):96-108.

On the North Route of the Silk Road in Han Dynasty in Xinjiang

YI Guocai

(Department of Basic Courses,the Higher Junior College of Xinjiang Production and Construction Corps,Wujiaqu 831300,China)

The North Road to the Western Regions during the reign of Emperor HAN Wudi is a main traffic trunk line which started from Yumenguan in northwest Dunhuang and finally arrived in Shule Country.Going through the ancient city of Loulan to Cheshi Front Kingdom,walking along the south slope of Tianshan Mountains and the north edge of Takalamakan Desert,it passes Yanqi,Shan Country,Weixu,Yuli,Quli,Qiuci,Gumo,Wensu,Weitou,etc. With continuous opening of new roads,the North Road’s name,start and stop points,specific routes are changed and declining gradually.Parts of the road became isolated and lonely roads from the Sui and Tang Dynasties.

Han Dynasty;Western Regions;North Road of Silk Road;route

G107;K928.6

A

1009-7740(2017)01-0090-05

2017-02-10

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疆丝绸之路北道历史文化资源调查与研究”(项目编号:15YB22)

易国才(1980-),男,湖北黄冈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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