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清，屈 健

（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 边防系， 河北 廊坊 065000）

中国古代情报思想研究
-----以《鬼谷子》情报思想为例

王君清，屈 健

（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 边防系， 河北 廊坊 065000）

《鬼谷子》是集谋略、兵法、阴阳等于一体的纵横家子书，书中提出了“量权”、“揣情”、“飞箝”等情报搜集方法及方式，以及“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的情报决策法。《鬼谷子》所蕴含的“自知而后知人”情报思想以及见微知著、知权善变的辩证观，在今天仍具有较高的参考价值和现实意义，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鬼谷子；情报；思想

《鬼谷子》是先秦时期纵横家的唯一子书，其作者一直以来存在争议，但是现在普遍的观点认为此书的主体部分由鬼谷子①所作，其弟子和后人进行了部分补充。纵横家推崇言谈辩论和权谋策略，擅长纵横捭阖，“一策退敌兵，数语安天下”，大大改变了先秦时期的历史发展进程。而作为体现纵横家思想的《鬼谷子》一书，更是集谋略、兵法、阴阳于一体，但是由于其思想精髓与儒家思想大相径庭，历史上对《鬼谷子》推崇甚少。随着时代的发展，《鬼谷子》一书的思想价值为越来越多的人所认同，而其中蕴含的“自知而后知人”、“常战于不争不费”等军事情报思想，以及积极获取主观情报的心理学方法等值得学习借鉴。

一、《鬼谷子》的情报思想内容

情报，传统的定义一般指军事情报，说明情报主要是为军事服务的。现代对情报的解释则是引申扩大以后的信息论和知识论，现代的定义就是为解决特定问题而所需要的知识。按照严怡民先生所说，“情报即情况、消息的报导与交流。”《鬼谷子》的情报内容涉及军事气象学、军事心理学等方面，大部分内容还是有关纵横捭阖之术和说服谋略思想技巧的，以求达到“一人之辩重于九鼎之宝；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②的目的。《鬼谷子》的情报内容涵盖了主观心理思想情报和客观情报内容，在《鬼谷子·揣篇》中，提出“量权”、“揣情”等获取情报内容的方法。

“量权”方面，《鬼谷子》总结了十方面的内容，即“度于大小，谋于众寡；称货财有无之数，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辨地形之险易，孰利孰害？谋虑孰长孰短？揆君臣之亲疏，孰贤孰不肖？与宾客之智慧，孰多孰少？观天时之祸福，孰吉孰凶？诸侯之交，孰用孰不用？百姓之心，孰安孰危？孰好孰憎？反侧孰辨？”③这些客观方面高度概括了今天军事情报内容涉及的经济、外交、国防、地理、气象、居民、社会情况等情报内容，同时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古人“天时、地利、人和”的三要素思想。“揣情”方面，《鬼谷子》主要通过揣摩对方的心理活动来掌握对方主观上的想法。这对我们今天审讯俘虏、调查投诚者等获取情报活动，具有很高的指导意义。《鬼谷子》的“量权”、“揣情”体现了客观、主观两方面的情报获取，按照许富宏先生的说法，他认为主、客观情况并重兼搜是《鬼谷子》情报思想的重要内容之一。然而在诸侯割据、社会动荡的战国时代，由于交通、通讯不便，信息传递手段简单落后，情报搜集的基本做法大体上是道听途说、耳闻目睹，因此，客观情报的“量权”，也只能是通过主观情报的多闻多见和个人判断，因此《鬼谷子》的情报内容重点是主观方面。

《鬼谷子》在心理学上进行了积极有效的探索研究，提出“揣情”、“飞箝”等方法和具体操作方式来获取主观情报内容。一是揣摩之法。“揣”，就是揣度，忖度人事，权衡利弊。揣是游说的基础，也是论辩的方法。《鬼谷子》以列国诸侯为对象，认为要“揣诸侯之情”，就是要准确判断对方的心理活动，得到真实的内心情报。“摩”，则是揉擦，是“揣”的具体应用，指通过言论刺激对方，从对方的反应得到所需的情报。通过揣摩，明确对方的意图之后，就可以择法而行，达到控制、钳制对方的目的，这也就是《鬼谷子》所说的“得其情乃制其术”。二是“极情”法。极情，就是把握对方情绪极点。《鬼谷子》认为“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其有恶者，不能隐其情。情欲必出其变。”④“其摩者，有以平，有以正；有以喜，有以怒……”⑤，人都有喜怒衰惧等情绪，《鬼谷子》认为，要把握对方的喜、怒等情绪，尤其是甚喜甚惧的时候，不会隐藏内心的心理活动，真实的情绪自然不自然会流露出来。所以，调动情绪到极致，观察对方的表现，就能得到想要的情报。这就是所谓的“情变于内者，形见于外”，“谋虑情欲，必出于此。”⑥三是“飞箝”术。“飞”，就是飞扬、表扬的意思，“箝”，就是缄束、箝制的意思。《鬼谷子》认为先通过表扬对方，使其得意忘形而泄露内心真情，从而针对获取的情报，再运用“箝”术来进行说服控制。“飞箝”之术有诱骗对方的意思，“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财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箝和之，以意宣之，此飞箝之缀也。”⑦简单来说，“飞箝”之术，就是要引诱对方暴露弱点，从而找到突破口进行箝制，也就是《鬼谷子》提出的“钓人之纲”。四是“象比”法。“象比”是《鬼谷子》常用的一种方法，象，就是模拟模仿事物，比，就是类比言辞。“言有象，事有比；其有象比，以观其次。象者，象其事。比者，比其辞也。以无形求有声”，“欲闻其声反默，欲张反敛，欲高反下，欲取反与。欲开情者，象而比之，以牧其辞。”《鬼谷子》认为灵活运用象比等方式，可以预测对方下一步的言辞。“象比”的目的，也是为了进一步实施“飞箝”术，获取对方主观情报。今天看来，《鬼谷子》的“揣情”、“飞箝”等方法带有明确功利性和实用主义，然而却能有效获取对方的主观心理活动，熟练掌握使用这些方法，情报人员就可能得到更多的主观情报。鬼谷子如何运用这些理论方法，没有史书记载，然而他的弟子们凭借所学之术，准确把握了各国君主心理思想活动，积极推行“合纵”和“连横”，活跃在战国舞台上，极大地影响了历史的进程，这也反映了《鬼谷子》“揣情”、“飞箝”等术的实用和有效。

二、《鬼谷子》的情报思想决策论

获取情报的目的就是通过情报分析，为进行决策提供依据，《鬼谷子》认为不仅要重视对情报的获取，更要注重情报的分析和决断，在“权”、“决”篇中《鬼谷子》对决策的原则、方法等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一）“权谋”是基础

“权”是权衡，是左右平衡，“谋”是筹划。“权谋”的重点，一是认真全面分析情报。《鬼谷子》认为，“审得其情，乃立三仪。三仪者，曰上、曰中、曰下，参以立焉，以生奇；奇不知其所壅；始于古之所从。”也就是获取情报后要弄清原由，研究实情，根据不同的情形，制定上、中、下“三仪”，并且可以参照以前成功的事例来实施策划。二是把握关键点。《鬼谷子》认为，“故说人主者,必与之言奇；说人臣者, 必与之言私。”就要认清利害关系，掌握关键所在。“相益则亲，相损则疏”，防止“墙坏于其隙，木毁于其节”⑧，并要“因以制于事”，要考虑事情可能的变化和策略的改变。三是掌握主动权。“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谋者所不用也。故曰：是贵制人，而不贵制于人。”对于今天情报人员来说，就是要对情报信息进行整理，充分权衡分析，要掌握情报表象背后的隐含内容，从而准确的判断形势。只有获取正确的情报，才能作为分析和决断的依据，情报工作才能处于主动，否则，如果得不到情报，或者是得到不正确的甚至虚假诱导的情报，就会处于被动，被“制于人”。

（二）“决断”是根本

《鬼谷子》是研究决策学的第一书，书中分析了决策的原因、原则、方法和意义，他认为决策的原因是“善其用福，恶其用患，善至于诱也，终无惑偏”，意思就是存福去害。决策的目的要防止“其有使失利者，其有使离害者”。就是说，情报决策要从中得到好处，而远离祸害。决策的方法，《鬼谷子》提出要“于事度之往事，验之来事，参之平素，可则决之。”就是说从过去已发生的事情中找出规律，对当前发生的或正在发生的事情进行验证，参照目前的状态，通过历史与现实的结合，就可以进行决断。《鬼谷子》给出了五种可决断的情况，分别是“危而美名者”、“不用费力而易成者”、“用力犯勤苦，然不得已而为之者”、“去患者”、“从福者”；放在今天仍然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鬼谷子》的决策论，是对情报决策的创新和发展。《鬼谷子》认为，决策是重要和艰难的，尤其是关系到事情的成败和国家的安定，所以说“故夫决情定疑，万事之基，以正治乱，决成败，难为者。”这就要求情报决策时要慎之又慎。

三、《鬼谷子》的情报思想辩证观

（一）知己才能知彼

《鬼谷子》特别重视情报，他认为一切游说、谋略活动都要建立在详实情报的基础上，要“得其情”。“故善反听者，乃变鬼神以得其情。其变当也，而牧之审也。牧之不审，得情不明。得情不明，定基不审。”⑨就是说，要积极获取对方情报，只有得到对方的真实情报，才能驾驭对方。如果情报不明了，就无法接下来实现自己的目的。同样，“不见其类而为之者，见逆。不得其情而说之者，见非。得其情乃制其术，此用可出可入，可楗可开。故圣人立事，以此先知而楗万物。”意思是，没有搞清情报就去盲目实施，结果必然事与愿违，不会成功。只有在“先知”的基础上，充分掌握情报，才能制定相应的方术。《鬼谷子》提出掌握情况从了解自身情况开始，说“故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⑩，只有了解自己的实际情况，才能接下去获得别人的真实情况，这与《孙子兵法》中“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情报思想是一致的。但是《鬼谷子》强调了对“自知”的认识，要以“知已”为前提，才能做到“知彼”，这是对“知己知彼”情报思想的发展。

（二）见微知著，防患未然

《鬼谷子》说“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阖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无论纵横捭阖之术还是“量权”、“揣情”之法都要周密，不能忽略微小的东西。《抵戏》篇中说，“戏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戏之理也。”⑪《鬼谷子》认为，当小的缝隙出现的时候，会带有一定的征兆，这时候就应该加以堵塞，使其或者变化或者消失。人们都知道，小的隐患如果不去处理，就会发展成为大的问题隐患。所谓“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鬼谷子》也认为，要“通达计谋，以识细微，经起秋毫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做事情要从大处着眼，从小处入手，注重细枝末节，做到防微杜渐。如《韩非子》所说，“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情报工作也同样要防微杜渐，哪怕是不起眼的事物或者小问题，都不能轻视。而作为出色的情报人员，则要见微知著，善于发现事物细微变化，做到“虽非其事，见微知类”，即使没有获得全部情报信息，但是根据细微的迹象，能获知其发展趋势和大体的信息。

（三）知权善变，观古知今

《鬼谷子》开篇就提出，圣人“观阴阳之开阖以名命物；知存亡之门户，筹策万类之终始，达人心之理，见变化之朕焉，而守司其门户。”就是要通过观察阴阳两极变化，了解事物存亡方式，筹算事物发展过程，通晓人们心理变化，把握事物发展变化规律。《鬼谷子》认为，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所谓“变化无穷，各有所归，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要做到权宜应变，并且要顺应事物客观规律。《鬼谷子》提出“世无常贵，事无常师”，“物有自然，事有合离”，充分体现了对客观事物和规律的正确认识。《鬼谷子》还提出要“观古知今”，唐太宗李世民有句名言“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而早在战国时代，《鬼谷子》在《反应篇》中就提出“反以观往，复以验来；反以知古，复以知今；反以知彼，复以知此。动静虚实之理不合于今，反古而求之。事有反而得复者。”就是要深入研究历史，反复探索才能求得适合当下的发展规律。同样的道理，“近而不可见者，不察其辞也；远而可知者，反往以验来也。”通过了解以往过去的事情以及规律，可以预知未来发展变化趋势，这也体现了继承和发展的一般规律。而在情报工作活动中，也要通过研究历史，积极探索未来发展规律，才能更好的指导情报工作。

四、《鬼谷子》情报思想的现实意义

（一）“先知”先行的指导作用

《鬼谷子》非常重视“先知”，认为只有在“先知”的基础上，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孙子也认为“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则充分体现了“先知”的重要性。“先知”是整个情报工作的基础，是分析决策的前提。“先知”思想对情报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所谓“兵马未动，情报先行”，应该把情报工作放在首位，重视情报收集获取，坚持情报先行，无论是用于经贸、外交还是战争，都要从实际情况出发，深入研究敌我双方的财力、物力、人力等综合情况，做到“知己知彼”，实现“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二）因人设辞的谋略思维

《鬼谷子》认为，获取对方心理情报时要善于投其所好，因人设辞，对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方法，才能取得效果。故说“与智者言，依于博；与博者言，依于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愚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⑫现代情报人员也要具备这样的思维，要具备敏锐的观察力、准确的判断力以及高超的表达能力及语言技巧，能快速区分对方是属于“智者”还是“不智者”，在开展人力情报工作的时候，才能最大限度的获取情报资源。古语“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所谓“上智”，就是要具备这样一种谋略思维。

（三）度权量能的选人之术

《鬼谷子》认为度量人才很重要，“飞箝”篇中说“凡度权量能，所以征远来近。立势而制事，必先察同异，别是非之语，见内外之辞，知有无之数，决安危之计，定亲疏之事，然后乃权量之，其有隐括，乃可征，乃可求，乃可用。”就是要善于考量人才，通过对是非的判断、内外的言行、事关安危的计谋、亲疏关系等综合情况，可以衡量出其综合素质如何，然后才能决定是否可以使用。情报工作的专业性、技术性很强，斗争也极为尖锐激烈，对情报人员的要求也非常高，培养和选取情报人员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现代情报工作要求情报人员具有正确的战争观、很强的智力和合理的知识结构，《鬼谷子》量权度能的选人标准，对今天选取情报人员具有一定的参考作用。

《鬼谷子》是辩证、实际、实战、实用的方法论，其情报思想可以用于今天的内政、外交、战争、经贸、公关乃至个人处世等领域，《鬼谷子》一书也被称为“智慧禁果，旷世奇书”，今天看来，其积极的一面是探讨如何识别和把握他人思想及内心隐秘的思维方式，其谋略思想在现代社会心理学中有一定的学术价值，我们应该辩证的看待，取精祛粗，从而更全面的认识和把握《鬼谷子》的情报思想，指导情报工作。

注 释：

①鬼谷子，名王诩，又名王禅，因隐居清溪之鬼谷，自称鬼谷先生。鬼谷子是纵横家鼻祖，在先秦诸子百家中，与老子、孔子、墨子等齐名，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谋略家、兵家、教育家，战国时期两大纵横家苏秦和张仪均出自他的门下，相传兵法家孙膑和庞涓也是他的学生。

②摘自《战国策》

③摘自《鬼谷子·揣篇》

④摘自《鬼谷子揣篇》

⑤摘自《鬼谷子摩篇》

⑥摘自《鬼谷子揣篇》

⑦摘自《鬼谷子飞箝篇》

⑧摘自《鬼谷子谋篇》，意思是墙壁因裂缝才倒塌，树木因为节疤而毁坏。

⑨摘自《鬼谷子反应篇》

⑩摘自《鬼谷子反应篇》

⑪摘自《鬼谷子抵戏篇》，戏同隙，小的缝隙，借指隐患、漏洞。

⑫摘自《鬼谷子权篇》

[1]严怡民.情报学研究导论[M].北京: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1992.

[2]闫晋中.军事情报学[M].北京:时事出版社,2008.

[3]赵 彦.鬼谷子的智慧[M].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9.

[4]许富宏.鬼谷子的情报思想[J].图书与情报，2009（6）:171-173.

[5]郑铁生.《鬼谷子》谋略思想及学术价值[J].福州大学学报,2004（2）:79-82.

（责任编辑：陈 阳）

Study on the Intelligence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Taking Guiguzi Intelligence Thought for example

WANG Jun-qing, QU Jian
(Department of Border-control and Immigration, Chinese People’s Institute of Armed Police Force,Langfang Hebei 065000, China)

Guiguzi is a Zongheng book which makes the strategy, tactics, yin-yang, etc. as a whole. It presents intelligence-gathering method such as weighing up the pros and cons, speculating and inducing.It also raises the intelligence decision-making method that “When making a decision, we should speculate past decisions, forecast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the situation, and then refer to the usual.” Guiguzi includes the dialectical view of intelligence thought like learning myself before learning others,recognizing the whole through observation of the part and being good at power. This book still has a high reference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day for us to learn.

Guiguzi; intelligence; thought

D631.2

：A

：2096-0727(2017)04 -0024-05

2017-04-05

王君清（1981- ），女，甘肃玉门人，讲师，硕士研究生；屈 健（1975- ），女，河北廊坊人，副教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