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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与廖静文:用一生来守候

2017-03-09玄圭

晚晴 2017年2期
关键词:水果糖徐悲鸿桂林

玄圭

2015年6月16日,廖静文先生于北京逝世,享年92岁。“一个为徐悲鸿而生,为徐悲鸿而活的女人”,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向他诉说这几十年来的思念。

那一场大了28岁的爱情

2015年6月16日晚,著名画家徐悲鸿遗孀廖静文,平静地走完92年人生。稍晚一些时候,湖南省浏阳市社港镇清源村的老家里,她的侄孙廖德根悠悠地说:“老姑姑这一生,全都是为徐悲鸿而活着……”

1939年夏天,荔枝飘香的桂林,廖静文第一次见到徐悲鸿。当时,她是刚满16岁、一个人从遥远的故乡长沙跑到桂林考大学的青涩少女。而已经44岁的徐悲鸿,是享誉国内外的大画家。

廖静文原本是报考位于桂林的中央美术学院,但因火车延误错过了大学报名。命运的一次周转停顿,却成全了她此后全然不同的人生。为了在桂林安身,准备下一次的考试,廖静文决定先找一份工作。适逢重庆中国美术学院筹备处来桂林招聘位于重庆的下属图书馆的管理员,前去报考的廖静文就这样遇见了徐悲鸿。面试时,从巴金、鲁迅到托尔斯泰、屠格涅夫,从古典名著到诗词名句再到美术鉴赏,这看似青涩、懵懂又羞怯的小丫头,让徐悲鸿刮目相看。

于是,廖静文顺利通过考试,跟随徐悲鸿去了重庆。

做图书管理员之余,廖静文开始主动帮徐悲鸿分担繁琐事务。她开始学着做饭,在他咳嗽的深夜里熬红糖姜水;她把他的白衬衫洗得纤尘不染,用白色的丝线,盖住衣领上破旧的小洞,绣成一朵朵小花。

初到重庆,廖静文三天两头生病,举目无亲的她只有徐悲鸿一个“亲人”。他带她去诊所,逼着她回宿舍休息,然后父亲一般嚴厉地质问她为何悄悄把药倒了。“见我皱着眉头喝完药,他会奖赏我一颗糖,剥好了让我张开嘴,‘小鬼,吃颗糖病就好了!”

她开始渴望生病,希望每个寂寥的夜里自己都病怏怏的需要人探望。但是某一次,天都快黑了,徐悲鸿还没来。想到他大概把自己忘了,廖静文伤心得大哭。他终于来了,她忍不住率先表白心迹:“我哭,是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他怔了片刻,然后探身下去,轻吻她的额头:“我会把我的全部爱情都给你,我这一生会很尊崇地爱着你,直到我生命最后一息。”

婚后生活贫苦却甜蜜

越是爱他,越是知道自己要成长得更迅速。1943年,20岁的廖静文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校址在成都的金陵女子大学化学系。

“但上大学没有想象的美好。他不在身边,我上课时想着他,夜里做梦也是他。”廖静文在日记里写道。1944年某天,正在上课的廖静文突然看向窗外,偷偷跑来看她的徐悲鸿正坐在草坪中央的石凳上,抬起手掌遮住阳光往这边看。来不及等到下课,廖静文就飞奔出教室,一边跑一边喊:“我不上大学了,我要跟你结婚!”他戳着她的鼻梁,说:“你一定要读完大学,因为一个无一技之长的人是不能为国家做出什么贡献的。”她不听,跟学校请了假,撵在徐悲鸿身后,跟他回到了重庆。

“灯昏已入夜,无计息相思,魂已随君去,追随永勿离。”当她再一次看到自己去成都上大学前夜,徐悲鸿写的诗时,廖静文知道,从此,她人生最重要的事情,是跟着他、陪着他、好好地爱他。

1946年1月14日,徐悲鸿迎娶廖静文。婚礼上,看着红着脸叫自己“先生”的她,徐悲鸿说:“静,以后不许再叫我先生了,应该叫我的名字。”“悲鸿!”她快乐地大叫,他笑得久久合不拢嘴。

婚后不到半年,徐悲鸿调任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校长,即将临盆的廖静文随丈夫前往北京定居。夜以继日地画画,工作极其忙碌,50岁刚到,徐悲鸿已是白发满头,动不动就生病。廖静文心疼不已,在日记里写道:“生活是不公平的,它让悲鸿生病。”

1947年,女儿徐芳芳出生,原本拮据的生活更是捉襟见肘。不久,徐悲鸿生了场大病。廖静文把两人身上所有的钱拼凑起来才刚够住院费。徐悲鸿胃口不好,每天的饭菜都会剩下不少,廖静文就把剩饭剩菜倒进一只碗里,端到病房外的走廊上吃。她吃一半,剩下的留给两个孩子。吃完剩饭,她笑着回到徐悲鸿面前,说:“我刚在医院门口的小饭馆吃了一碗三鲜面,味道真不错!”边说还边咂嘴,他便深信不疑。

她全心全意的爱和陪伴,他当然全都记在心里。

不忘记,才是长生不老的意义

终于还完前妻的债,日子开始好起来。每天她早早起床为他做好早餐,然后,牵着一对儿女,送他去上班。到了黄昏,她早早做好晚饭,然后带着孩子去门口接他。久而久之,无论父亲回来得多晚,孩子们饿着肚子也要等,因为他们知道,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刻最是幸福。曾有人问廖静文:“你比他小28岁,他要是先走了你怎么办?”廖静文突然怔住,未发一言已经泪流满面。她从未想过,没有他的日子,怎么办?

分离却来得那么突然。1953年9月26日,廖静文再也没等到徐悲鸿回来。开了一整天会的他,在晚上的宴会上突发脑溢血,等救护车赶到,徐悲鸿已经没了呼吸。没有任何遗言,没有告别,他就这样离开了。她哭着扑倒在他胸前,胸口被什么硌到了,丈夫的上衣口袋里,有3颗水果糖。只要参加宴会,徐悲鸿总会把水果糖揣回家。孩子们等在门口迎接,他变魔法似的把剥掉糖纸的糖果塞进他们的嘴里,然后,等廖静文埋头为他研墨、在厨房做饭时,他再偷偷地把同样剥好的糖,塞到她的嘴里……

如水果糖一般简单、甜蜜的日子,却从此一去不返了。那个兴起时依然会叫她“小鬼”的男人,那个每隔半月就要让她端坐在前为她画画的男人,那个许诺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只许给了她短短7年的时光。

难道,要永远沉浸在悲痛和思念里不能自拔吗?徐悲鸿的葬礼上,6岁的儿子一边哭一边来擦她的眼泪,还把一颗剥了糖纸的糖果塞到她嘴里,这时廖静文知道:爱一个人,不能因为他的离开而从此日日悲伤难尽。“他曾说过要为了画更多的画,培养更多的学生而活到100岁。那么,至少还有42年,我要帮他继续活着。”廖静文说。

之后,她把徐悲鸿的所有作品和收藏都交给了国家,把家里最大的一套房子也腾出来,一个人开始筹备“徐悲鸿纪念馆”。从30岁守寡到80岁,有太多优秀的男人艳羡她的才华和专注,要许给她不孤单的人生,廖静文说:“这辈子,我只有悲鸿。”

从他1953年离开,此去经年60多载,每一天每一夜,她都在梦里“看见”他,在他留下来的1000多幅画作里“看见”他。2013年,廖静文90岁生日,有宾客由衷地对她说:“悲鸿先生没有离去,因为您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惦记他,他便成了长生不老的传奇!”泪水滑过廖静文的面庞,她缓缓地说:“如果真的有黄泉,百年之后我和悲鸿能再见面时,我要哭着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向他诉说这60年来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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