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地

既能处理好公司庞杂的内部事务，又能和投资人更多地畅通交流，才称得上是“称职的董秘”，但他们却像大熊猫一样稀少

《投资者报》想做一篇《董秘去哪儿了》的大型封面报道由来已久。其初衷是，我们想知道各家上市公司的公司热线，是否形同虚设？投资人如果对上市公司的经营存疑，找到董秘的概率有多大，又能否得到耐心解答？我们更想知道，董秘们天天都在忙些啥？

这些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如果公司热线根本就没有人值守，那不是拿投资人逗闷子嘛；如果在上市公司经营收入、利润水平发生明显变化时，投资人找不到公司问个明白，凭什么责怪中国的投资人短线炒股票成风，没有长期投资理念？大家连问的机会都没有，谁敢陪着上市公司走到地老天荒？如果我们仅仅看见董秘的身影出现在所谓的“金牌董秘”颁奖典礼上，而不知道他们日常是如何为公司经营忙碌的，又如何知道金牌的成色幾分是真，几分是假？

有人可能会说，投资上市公司不就是看看报表，算算市盈率吗，这和董秘关系不大呀。非也！我们不是常常指责中国的投资者不做调研只听消息就买股票吗？那是因为作为中小投资人，如果连电话都打不进公司，他们对于走进上市公司做调研，根本就不会抱有希望。久而久之，他们对于报表的真实性也就不抱什么希望，只好专注于成交量、RSI、KDJ、乖离率等短线指标，因为这些看得见。投资人为什么总听消息呢，因为这些消息他们听得见，甚至于提供消息的这些人也经常见得着。

投资人的这个广大阵地，大道消息不去占领，小道消息自然就会占领。是的，上市公司有财务报告公布，有时候还会在这个时点伴随一些发布会推出，但财报终归只有季报、半年报和年报，一年就四次机会；而发布会现场，可容纳的投资人终归很有限，中小投资人就更是难得一睹其真容。因此，上市公司和普通投资大众之间，大量而紧密的日常沟通不可或缺。

除了为投资人探寻上市公司日常的沟通机制是否顺畅，还有一个原因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媒体平台，为了核实相关数据的准确性和消息的真实性，我们要求记者对所有的报道都应进行采访，但无奈的是，很多的采访都非常艰难，要么所谓的公司热线无人值守，所谓的公共邮箱无人应答；要么接电话的人声称自己不是董秘不是证券代表，也找不到相关负责人。至于如何找到，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给你东指西指，让你七拐八拐再也找不到回答问题的人了。

我们的记者常常为此苦恼无比，“不是我不能也，是被报道对象太敷衍。”敷衍之外，更可气的是，当我们事先把解释和交流的机会给予被报道对象时，很多不予重视，而一旦报道推出，他们发现影响力是如此广泛，则急急忙忙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来交涉。这种情形，尤其是被报道对象的相关责任人被自己的上司训斥一番之后，更加明显地一再出现。

为了一探作为一个普通投资者，怎么能通过公司正常的对外联系方式（Wind上公布的公司联系电话，以及上证e互动和深证e互动平台），找到上市公司董秘，我们特意推出《董秘去哪儿了》封面专题报道。这一报道调查的素材来源，一是挨个给上市公司打电话，二是搜集对比上述e互动平台的沟通情况。我们不否认上市公司对外沟通的不止于董秘一人，但无论其间经历几个环节，最终能否找到董秘，是我们关注的焦点。

目前A股的上市公司有3100家之多，从哪里出发呢？我们选择的是市值前100家公司，因为它们绝大部分都是蓝筹股，它们的投资者关系管理水平，理论上说在A股上市公司应该是居于前列的，它们具有标本意义。此外，虽然我们的调查步履最终将遍及更多的上市公司，但从它们启程，我们期待一个不错的开始。

从2016年11月至2017年2月间，除去春节长假，在长达近3个月时间里，《投资者报》多位公司部记者轮番拨打市值排名前100的上市公司对外的联系电话，很遗憾，结果是高达近四成的公司根本联系不到人，更不用说董秘了。在接电话的公司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不愿意透露如何联系董秘，或者不愿意回答任何问题。而在e互动平台，也有不少公司沟通很不顺畅，长期无人回复投资人提出的问题。

上述两方面做得都很差的公司包括大家耳熟能详的贵州茅台、中国神华、中国中车、中国中铁、国泰君安、中国核电、南京银行、康美药业和恒瑞医药等等。而做得都很好的公司则包括建设银行、宝钢股份、长安汽车、东旭光电、绿地控股、上海莱士、东方航空、苏宁云商、温氏股份、浙能电力、兴业银行等等。

其中建设银行做得尤其到位，在听说记者的采访意愿之后，建行董秘陈彩虹非常积极地表示：“欢迎到建行面对面采访。”于是，我带着记者走进了位于北京金融街的建行总行大厦。

这栋建筑可有年头了，陈彩虹到建行也有年头了。从上世纪80年代大学毕业后，他就一直在建行，先后在总行调研室、研究部、福建省分行、海外代表处和分行等处就职，曾任建行福建分行副行长、汉城分行总经理。

一见面，陈彩虹就坦率地说，“董秘确实到了该加强和投资人交流的时候了，也到了该给自己做个推广的时候了，因为董秘的情况不仅投资者不了解、政府部门不了解，甚至连自己单位的很多同事也不了解。”

他的率真让我大吃一惊。听到我们做《董秘去哪儿了》的专题，他很是认同。实际上，在见到陈彩虹之前，我还在顾虑这样一件事——上市公司的对外联系电话，该不该董秘值守？或者说，通过公司的联系电话，该不该找到董秘？于是，我试探性地问陈彩虹：“是不是该把我们的专题改为《证券代表去哪儿了》？”陈彩虹坚决地说：“不用，就叫《董秘去哪儿了》，因为通过公司对外公布的联系方式，就应该找得到董秘。”

陈彩虹每天非常忙，按他的形容就是“不是人家找我开会，就是我找人家开会”，而且还要处理大量文件。陈彩虹当然不满足于“文山会海”这种状态，尽管他三年前获得过某家媒体颁发的“金牌董秘”称号，但他认为中国的好董秘像“稀有动物一样珍贵”，称得上是“大熊猫”。在他眼里，既能处理好公司庞杂的内部事务，又能和投资人更多地畅通交流，才称得上是“称职的董秘”，才有点儿含金量。

或许，像陈彩虹这样的董秘，在上市公司中还有一些，只是因为我们和投资人还没有机会走近他们；或许，我们的这一次调查，还有不尽完善之处。但没关系，我们的调查还将继续，如果由此能够促进中国更多的上市公司提高和投资人的交流水平，让更多的董秘离投资人更近一些，让中国上市公司的忠实投资者更多一些，那么我们的努力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