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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诙谐模仿”在《洛丽塔》中的体现

2017-03-03任文畅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10期
关键词:洛丽塔弗洛伊德

任文畅

摘要:《洛丽塔》讲述了一个中年恋童癖亨伯特和自己14岁的继女洛丽塔乱伦的故事。亨伯特·亨伯特是一个恋童癖者,他把这归咎于初恋童友安娜贝尔的死。他把“九到十四岁”、“粗俗”“阴险狡黠”的女孩定义为性感少女并对她们着迷。中年时期为了接近性感少女洛丽塔,娶了洛丽塔守寡的母亲即房东太太后成为洛丽塔的继父。洛丽塔的母亲被撞死后,亨伯特开车开始畅游美国的乱伦生活。一年后洛丽塔和中年剧作家奎尔蒂私奔,被抛弃后嫁做人妇并怀孕,生活贫苦。三年后写信找亨伯特要钱。亨伯特把所有钱都给他并且枪杀奎尔蒂。被捕。在狱中脑血栓发作而亡,同年,洛丽塔死于难产。本文试图用“诙谐模仿”的角度解读洛丽塔,以期能够更好地理解《洛丽塔》,理解纳博科夫对弗洛伊德的批判。

关键词:诙谐模仿;精神分析法;弗洛伊德

一、诙谐模仿

纳博科夫在文章开头,以“受朋友之托整理死去的死囚和精神病人亨伯特手稿并出版”的律师“约翰雷”的名义作序:“作为一份病历,《洛丽塔》无疑会成为精神病学界的一本经典之作。作为一部艺术作品,它超越了赎罪的各个方面;而在我们看来,比科学意义和文学价值更为重要的,就是这部书对严肃的读者所应具有的道德影响”、“他们提醒我们注意危险的倾向;他们指出具有强大影响的邪恶。《洛丽塔》应该使我们大家——父母、社会服务人员、教育工作者以更大的警觉和远见,为在一个更为安全的世界上培养出更为优秀的一个人而作出努力。” ③显而易见,约翰雷的观点那个受到弗洛伊德的重大影响的社会的普通大众的普遍看法,而纳博科夫对弗洛伊德学说的攻击是一贯的。约翰雷所代表的那一撮人和他们的看法,正是纳博科夫攻击的对象。要理解这一点,就不能忽视“诙谐模仿”在文本里的作用。可以这样说,这篇一本正经的序文,甚至《洛丽塔》全文都是纳博科夫对弗洛伊德及其学说进行诙谐模仿的产物。

除去约翰雷的序,《洛丽塔》全文是死囚亨伯特的自白,是写给“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是为了在不公开的开庭期里用上这部回忆录的一部分为自己辩护,写给把自己当做一个精神病并且像“弗洛伊德”弗洛伊德一样用精神分析法对他进行分析的心理医生们。“研究我这种病例的那个能干的精神病大夫,如今,我相信,亨伯特博士已经使他陷入一种野兔似的痴迷的状态”①(262页)。“我发现戏弄精神病医生真是乐趣无穷:狡猾地引他们误入歧途;永远不让他们看出你知道玩这花样的门道;为他们编造复杂的梦境,纯古典式的(这使他们,梦境勒索者自己也做梦,并尖叫着醒来);用虚构的“原始场景”愚弄他们”。

《洛丽塔》自面世以来引起了不少争议与质疑,甚至是“误解和伤害”。为了避免跳进纳博科夫设置的陷阱,很有必要分析《洛丽塔》中诙谐模仿的成分。

二、恋母情结与“恋童”

按弗洛伊德弗洛伊德的性心理学说的说法,3~6岁为幼儿的性器期,产生俄狄浦斯情结,即恋母情结。俄狄浦斯情结主要表现为对母亲的性欲和父亲的敌意。父亲会干涉幼儿与母亲的活动,幼儿会有杀死父亲,独占母亲的想法。如果问男性们是否赞同弗洛伊德关于恋母情结的说法,没有任何人赞同。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没有恋母情结,因为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它依凭儿童的力比多产生与儿童的心中,然后被无情的压制进潜意识。合法的意识非常真诚地反对着俄狄浦斯情结的任和迹象。”⑥《弗洛伊德主义批判》页47如果他们回答是,那无疑坐实了俄狄浦斯情结的说法,如果回答不是,弗洛伊德会说那是因为它被压进了你的潜意识。

而亨伯特·亨伯特三岁那年,“我那位很上相的母亲死于一次意外事故(野餐、雷击)”。没有母亲,对亨伯特来说所谓的恋母情结也就不存在了。既然连弗洛伊德都能够编一个“恋母情结”,那亨伯特·亨伯特博士为什么不可以编一个“恋童情节”来为自己辩护呢?

“现在我想介绍这样一种观点。在九岁和十四岁年龄限内的一些处女,能对一些着了魔的游历者,尽管比他们小两倍甚或好几倍,显示出她们真实的本性,不是人性的,而是山林女神般的(也就是说,鬼性的);而这些被选中的小生命,我想命名她们为“性感少女”。”正如“恋童情结”对应“恋母情结”,亨伯特·亨伯特对性感少女的欲望,正如弗洛伊德的病人们对于他们母亲的欲望;

既然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俄狄浦斯情结彻底解释了为什么不同部族都流传着类似的子杀父,父杀子的神话,或是类似的传说。这就解释了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为什么给所有人留下那么强烈的印象”⑦。那么,同理,按照亨伯特·亨伯特博士的说法,“恋童情结”也就解释《洛丽塔》给为什么所有人留下了那么强烈的印象;恋母情结,对母亲的性欲,可以追溯于幼儿在母亲子宫的时期,“机体的模糊记忆把他引向母亲的子宫,幼儿本能地渴望于母亲的乱伦”⑧,是的,亨伯特·亨伯特当然赞同弗洛伊德惊世骇俗的宇宙终极真理,他的说法也体现了这一点,“洛丽塔是从安娜贝尔开始的”⑨(19页),“我想我可以在她(洛丽塔)身上辨认出我这辈子最初决定命运的那个小精灵(安娜贝尔)”(26)。亨伯特在洛丽塔身上追寻安娜贝尔的痕迹,就像“性器期”的幼儿在母亲身上追寻母亲的子宫的温暖,试图回到温暖的子宫。

按照序文约翰雷博士的说法,这难道不算“精神病學界的一本经典之作”吗?

如此说来,恋母情结有多合情合理,亨伯特的“恋童”和它一样合情合理,一样正常,一样应该被原谅。

三、杀死奎尔蒂:罪恶的“投射”

而克莱尔·奎尔蒂正是亨伯特·亨伯特对这一理论诙谐模仿的产物。克莱尔·奎尔蒂--Clare·Quilty--clear·guilty--显然·有罪的。

可是奎尔蒂,仔细分析,他并不像亨伯特·亨伯特描述的那样不堪。

克莱尔·奎尔蒂是洛丽塔十岁时就迷恋的男人,也是因为帮助洛丽塔逃离亨伯特的魔爪而被亨伯特枪杀的人,亨伯特也是因为杀了他而入狱。《洛丽塔》除了序文,全是亨伯特·亨伯特的自白,书中所有人的人物塑造都是亨伯特的角度,都是按亨伯特·亨伯特眼里看见的并且想让读者看见的样子塑造的,读者看见的奎尔蒂是亨伯特·亨伯特主观的产物。他身上所显现出来的罪恶,更大程度上是亨伯特内心的罪恶的投射,如弗洛伊德的观点,“或者把自己所不能接受的性格、特征、态度、意念和欲望转移到别人身上,指责别人这种性格的恶劣及批评别人这种态度和意念的不当”。联系亨伯特写作的背景--在法庭上向“陪审团的女士们先生们”供述自己的罪状,为自己辩护,难道不应该把奎尔蒂写成一个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枪杀一千遍一万遍都不足为过的恶棍来使自己杀人的行为显得正当合理从而达到为自己辩护的目的吗?

奎尔蒂到底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不堪,还是说奎尔蒂身上的罪恶,不过是亨伯特内心的罪恶的“投射”?

投射(projection):精神分析学者认为投射是个体自我对抗超我时,为减除内心罪恶感所使用的一种防卫方式。所谓“投射”是指把自己的性格、态度、动机或欲望,“投射”到别人身上……投射能让我们利用别人作为自己的“代罪羔羊”,使我们逃避本该面对的责任。(百度百科)

而就奎尔蒂个人而言,与其说奎尔蒂是亨伯特的情敌,倒不如说他是另一个亨伯特,他完美地符合用弗洛伊德的“心理防御机制理论”中用“投射”的方法创造出的亨伯特应有的模样,也是纳博科夫对亨伯特进行降格处理、诙谐模仿的产物。他们是如此的相似:亨伯特是一个中年恋童癖者,奎尔蒂也是一个中年恋童癖者;亨伯特是一个曾经编写大学文学教材的学富五车的学者,而奎尔蒂是一个擅长文字游戏的剧作家。而他们又是如此地不同,在某些卑劣下流的方面,奎尔蒂比亨伯特更为卑劣下流:亨伯特对洛丽塔是欲望和占有,而的奎尔蒂对洛丽塔是玩弄;亨伯特与洛丽塔乱伦,奎尔蒂却逼洛丽塔拍色情电影,甚至为别人口交。奎尔蒂身上随处可见亨伯特的影子,却比亨伯特更无耻下流。

陪审团的先生们女士们,《洛丽塔》读者们,一个坏人杀了一个更坏的人,一个小恶棍杀了一个大恶棍,亨伯特的叙述是不是让读者们觉得这一切是听起来那么合情合理,亨伯特就这样用弗洛伊德的投射理论为自己做了一把完美的辩护。

不妨抛开亨伯特的有色眼镜,看看他和亨伯特分别对洛丽塔做了什么:

亨伯特:洛丽塔十二岁那年与洛丽塔的母亲结婚,实际为了接近洛丽塔:“娶一个在广大的、阴暗的世界留有不止一个亲戚的成熟到老的寡妇(比如说,夏洛特·黑兹),只是好为了对她的孩子(洛,洛娜,洛丽塔)为所欲为”(109);洛丽塔的母亲发现亨伯特对洛丽塔的欲念,伤心之下出去寄信被车撞死,毫不夸张地说,亨伯特就这样间接地害死了洛丽塔的母亲,使洛丽塔成为了孤儿;在洛丽塔引诱自己时没有像一个成年人应该做的那样合理地加以引导,而是顺水推舟与她发生关系,让洛丽塔在乱伦和堕落的泥沼中越陷越深;亨伯特有极强的占有欲,凭借“爸”的身份,几乎阻止洛丽塔和外界一切正常的应有联系;与洛丽塔的性关系发展成为2.5美元一次的性交易,乱伦的继父成了嫖自己继女的嫖客,乱伦的妓女成了只向自己继父卖淫的妓,这给洛丽塔的品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当时她和我都没有想到那种对我的神经和她的品行造成极大伤害的那种用钱行贿的办法”(234),甚至在结尾,穷困的洛丽塔希望得到亨伯特的资助,亨伯特提出想要与她相守一生,而她却以为--“你是说,我和你一家去汽车旅馆(发生关系),你就会给我们那笔钱吗?”

奎尔蒂:他写的《着魔的猎人》为洛丽塔提供演出机会,使洛丽塔得以发挥她的表演天赋;更为重要的是,奎尔蒂帮助她逃离亨伯特铁笼一般的控制,逃离一团糟的乱伦生活;洛丽塔不愿意演色情电影,于是把洛丽塔赶出门,客观上使洛丽塔有机会认识“是个好人”的迪克并结婚,终于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连洛丽塔自己都认为,“他(奎尔蒂)只是伤了我的心,你(亨伯特)干脆毁了我的一生”。洛丽塔与迪克的婚姻生活无论被亨伯特描述得怎样贫穷怎样艰难,那也只是亨伯特自己的想法。而洛丽塔“苍白,混俗,臃肿,肚子里怀着别人的骨肉”,也是同一个洛丽塔 “在我们反常、下流的同居生活中,我的洛丽塔渐渐清楚明白:即使再糟糕的家庭生活也比乱伦的污七糟八的生活要好,而这种生活结果却是我能给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最好的东西”,这不仅仅适用于洛丽塔和母亲,也适用于洛丽塔与她的丈夫。亨伯特眼中十七岁的洛丽塔“苍白,混俗,臃肿”,这并不代表洛丽塔真的如此凄惨,她只是长大了,结婚怀孕了而已,她不是并且不会再是符合亨伯特定“性感少女”的定义的专属于亨伯特的用于泄欲的玩物了而已。仅此而已。

亨伯特为什么要杀奎尔蒂?因为他带走了洛丽塔。为什么奎尔蒂带走了洛丽塔?因为洛丽塔想要逃离亨伯特的控制。为什么亨伯特要控制(“疯狂地占有”)洛丽塔?因为亨伯特要在洛丽塔身上发泄一个恋童癖下流的欲望。洛丽塔应该逃离这种畸形的乱伦生活吗?应该。奎尔蒂帮助洛丽塔逃离亨伯特的魔爪控制错了吗?没有错。亨伯特应该因为奎尔蒂并没有做错的事情杀了他吗?不应该。亨伯特值得同情吗?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一点也不。这只是亨伯特用弗洛伊德理论为自己做的辩护而已。

四、谁在嫉妒弗洛伊德的阴茎?

阴茎妒忌(penis envy):“当孩子意识到两性在解剖学的差异时,她滋生了一种毫不夸张的‘被阉割的和自卑的感觉”,“由于发现女人不具备阴茎,对女孩子来说,就像对男孩以及今后对男人一样,她们的地位和价值一落千丈了。”根据弗罗伊德的说法,女人首先责备的是她的母亲,因为她没有给她充分的装备就将她降生到了人间,而且她还由于少了一只阴茎而不会原谅自己的母亲。而在孩童时期,小女孩希望自己的父亲比母亲气量大些,能授予自己一只阴茎,然而这一希望也落空了。继而她开始希望:怀上他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被描述成一个奇怪的物件,其实它是一只阴茎,有一位婴儿是这位女孩能获得的最接近于阴茎的东西。有关阴茎的希望变成了婴儿。在她走向成熟时,她一直没有放弃获得一只阴茎的企图,但是她合乎时宜地将它和婴儿联系起来,并且与年俱长地醉心于婴儿。在这个过程中,女性固执地将她通过生育来获得阴茎的追求持续下去,永远超脱不了早年恋父时期建立起来的通过生下一个婴儿来获得一只阴茎的希望。”

阴茎妒忌是弗洛伊德提出的在推动性的反革命中功不可没的理论。按照纳博科夫诙谐模仿的方式,弗洛伊德是以怎样的方式提出“阴茎妒忌”和与之对应的“阉割焦虑”理论,我们就能以同样的方式相信这是由于弗洛伊德提出这样的理论是由于弗洛伊德本人在童年有过与“阴茎”“阉割”“嫉妒”以及一些一出现在中国网络上就要被和谐的敏感词相关的经历并且终生受其影响。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之所以产生这样的心理状态,是因为社会的构成中,时常造成了女性的无力感。在弗洛伊德理论中更多的体现在“性交”过程中的男女反映的偏差”。弗洛伊德的此种观点,是男权主义的一种体现。弗洛伊德的男权主宰家庭和历史这一观点,在亨伯特身上有着种种的体现。自私的亨伯特想方设法,近乎病态地占有洛丽塔的一切。夏洛特死后,亨伯特谎称自己十几年前与夏洛有过旧情,暗示前来为夏洛特料理丧事的法洛夫妇,洛丽塔是夏洛特和自己的孩子,来取得监护洛丽塔的权利;在和洛丽塔一起周游美国的旅途上,让洛丽塔相信如果不维持和亨伯特的这种不正当关系,她就会被送往感化院,成为受公共福利部监护的人,“从我们刚会合在一起的时候起,我就机敏地认识到,我必须取得她的完全合作,好把我们的关系保密,当且这应当成为他的第二天性,不管对我产生什么怨恨,也不管她可能会去寻求别的什么快乐”(235);在比尔兹利大学城,亨伯特也不支持洛丽塔与其他异性正常的交往:“不过我相当明确地表示,只要我的管教持续下去,就永远,永远不会允许她跟一个初解风情的小伏子去看电影,在汽车里搂着脖子接吻,到同学家去参加男女混杂的宴会,或者在我听不见的地方,沉迷在男孩与女孩的电话交谈中,即便‘只是谈论他和我的一个朋友的关系。”

只是亨伯特对洛丽塔的近乎病态的控制欲,却在洛丽塔的手中变成了一个笑话。与其说是他控制了洛丽塔,到不如说洛丽塔通過掌控着他的欲念掌控着亨伯特。亨伯特越是想掌控洛丽塔,越是受到她的谎言的愚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念,被洛丽塔一次一次突破自己所谓底线的要求弄得狼狈不堪。通过纳博科夫的诙谐模仿,我们看到作为男权象征的亨伯特是怎样徒劳而丑态百出地维护自己作为一个无人承认的统治者的尊严。以弗洛伊德为首的男权主无论如何强大,也不能否认女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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