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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无花果

2017-03-03窦一诺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10期
关键词:无花果树冲刷大朵

窦一诺

那年你十六岁,穿着泛白的牛仔裤和沾满泥浆的运动鞋,肩膀撑出瘦削的线条,额头上已有些粉红色的青春痘。你在樱花树下塞着耳机不急不慢地等巴士,背景是慢拍歌谣,哼哼地唱个没完。你总是挤不上那一班巴士,然后落寞地回到长椅上,当巴士轰隆驶过时,你突然看见了对面的那棵绿茸茸的无花果树。

“那棵安静而又美好的植物”,那时的你在心里默念。在所有雨季还没有到来之前,对面的无花果树在原地静默地生长着,脊椎里却想要抽出傲慢飞快的枝条。正如你,那双乌黑的大眼睛被青春涂上尖锐的光亮,在所有草长莺飞的日子里冲动地生长。

你们总是隔着风遥遥相望。

但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那株无花果树。大概是因为它用尽了力气,却只能在千树万树的繁花中晃动着厚重的叶片。你张望着风中的叶片搖摇晃晃地落在潮湿的草地上,在不经意间就了无踪迹。那时的你也有一个梦想,在平平仄仄的词语和诗句之间反复辗转,在上课时间肆无忌惮地走神,望着窗外明净的蓝天和大朵大朵的白云。城市的雨季来临前,万物都开始滋生一种慢性的细菌,黏稠的情绪催生着透明的眼泪,在某一个黑夜里忽然碎了一地。

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眼就能认出你,瘦小的身躯背着大书包一口气爬上了七楼,在昏黄的灯光下敲门,当看到母亲凌乱的发梢和困倦的双眼的时候,你忍着温热的眼泪勉强地咧出一个笑容。你出生在普通的工人家庭里,从小玩到大的两个表亲已经在重点大学读书,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冲刷愈发生疏,你自诩无畏的心第一次被悔恨和责任感重重地撞击。原来当你深深地把梦想捂在胸前不敢轻易放手,生怕它碎裂在地的时候,它已经破碎并刺入你的心口,那是懦弱和对明天的幻想,是深夜里每一个疯狂的梦,是他人施与的责任,是对每一场相逢的期待。那个城市,那个季节,雨季随着黑夜浩荡赶来,不由分说地降落在你的生命中,冲刷着你的自尊和坚守,但你应该不曾看到,那棵无花果树用尽全力吸允着每一寸雨水,那时的你已经擦干泪水昏昏入睡,被你撕碎的文稿洒落在地。

时隔几年我多么想走近你,走近那段冗长潮湿的时光中的自己。我想告诉你,那时的你并不明白,无花果并非无花,它在每一个雨季后都开出淡紫色的花朵,它依然在巴士站的对面风尘仆仆地等待着和你的邂逅,只是抱着厚重的书本匆匆赶车的你再也不曾看到,每一片花瓣背后都有昨夜的伤怀,那样的年纪里,没有眼泪,只有露滴。你一定会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会伸出手来触摸你的脸,拥抱你,坚定地和你四目相对,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相遇,是归来。

亲爱的无花果,你也曾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傻瓜,一个笨手笨脚的孩子,你也曾飞蛾扑火,也曾披荆斩棘,也曾被别人不屑一顾,也曾被嗤之以鼻,一切疯狂的偏执的对梦想的追随,全都仰仗年轻。未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那棵无花果树会在一个不经意间长大,沉甸甸的果实吸引了大巴车上所有人的目光,也许它依然在这个深情的季节里被人群遗忘,却可以在每一阵轻快的风里晃动它含苞的梦想。随着寒来暑往,我们没有变的更坏或者更好,而是变的更像我们自己。

所以亲爱的无花果,那一株被记载在百药典籍里的开花植物,我们都是这样在雨季里缓慢而自由地生长,那些所谓的伤疤,终会在结痂后成为我们最坚强的地方,那个十六岁的夏天,也会在生命中的某一个时刻上岸,四处阳光万里,鲜花开放。

(作者单位:山东省潍坊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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