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颖

俄、美都有强烈意愿改善双边关系，但是普京支持特朗普是明智之举吗？

当美国新任总统特朗普提名毫无从政经验的艾克森美孚公司董事长兼CEO蒂勒森为国务卿之后，很多人开始对特朗普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的关系产生了怀疑。与其他各类符合传统思维的人选相比，蒂勒森唯一的绝对优势是他与俄罗斯高层——包括普京的关系。2013年，普京曾授予蒂勒森“友谊勋章”。

作为美国国务卿，需要懂得处理与很多国家的关系，而不仅仅是俄罗斯；而且，特朗普想要改善美俄关系，恐怕也不一定非得任命一个与俄罗斯关系熟络的国务卿才能办到。

人们早就知道，特朗普很“欣赏”普京，多次为普京的强硬领导风格点“赞”。但是当特朗普提名蒂勒森之后，人们觉得，他对普京似乎不仅仅是“个人欣赏”了，因为国务卿的任命干系重大。

美国国务卿主管外交，相当于外交部长，同时监管部分内政，是政府排名第一的部长。历史上，托马斯·杰斐逊、乔治·马歇尔、亨利·基辛格等前任国务卿，无不是美国重大战略的制定者，每一位都决定了美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战略方向。

這么重要的岗位，特朗普竟然提名了毫无从政经验的大石油公司董事长兼CEO蒂勒森。前美国驻俄大使麦克尔·麦克福尔得知这一情况后说，真的需要调查一下，俄罗斯到底是不是干预了这次美国大选。

和特朗普提名蒂勒森任国务卿同样令人疑窦丛生的，是2016年12月29日奥巴马政府宣布驱逐35名俄罗斯外交官之后，俄罗斯保持高度的克制。普京在12月31日的记者会上表示：“俄美关系下一步的恢复，将建立在特朗普总统推行的政策基础上。”言外之意：“我们忍一忍，等特朗普上台就好了。”

自二战以后，俄美两国长期交恶，即便因冷战结束有所缓和，面对美国政府如此不友好的行为，俄罗斯展示了罕见的宽容与克制态度。是什么因素改变了俄罗斯？特朗普和普京到底想要发展什么样的关系？人们心中不禁打个问号。

1月8日，特朗普任命的白宫幕僚长（相当于白宫办公厅主任）对媒体宣布，特朗普接受了情报界的说法，即俄罗斯在美国总统选举期间参与了黑客攻击民主党选举委员会网站的行动。此前，特朗普一直宣称，这种说法是一派胡言。现在特朗普认了，人们对此难以再产生怀疑——俄罗斯的确通过网络袭击，间接促使特朗普上台。

虽然特朗普并不承认俄罗斯参与的黑客攻击影响了美国大选结果，然而一旦他公开宣布接受了“俄罗斯参与黑客攻击”的说法，人们自然而然地会把他出乎意料的当选与俄罗斯的支持联系在一起。有了“俄罗斯参与黑客攻击”、“普京支持特朗普”两个前提，人们的逻辑很自然地倒向“没有普京的支持，特朗普到底能否当选？”

普京支持特朗普是个明智的选择吗？特朗普其实是个大麻烦。

他有太多的反对者

特朗普被《时代周刊》称为“美利坚分裂国总统”。他的当选使美国社会面临严峻的分裂形势。不仅民主党人反对他，共和党建制派也反对他；不仅传统媒体对他不友好，硅谷精英们也不喜欢他；不仅环保主义者坚决抵制他，华尔街对他也皮笑肉不笑……他的当选导致美国种族矛盾激化、女权主义者不满、贫富对立更加严重……从选举结束当天开始，美国就不断有抗议特朗普的示威游行，一些反对组织已经开始策划他上任100小时和上任100天等不同节点的抗议示威活动。

而普京偏偏选择了这么一个“麻烦”的人。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是许多反对他的美国人一生中最伤心、最绝望的事情之一。有大学教授出于为国家感到悲哀，竟忍不住在课堂上哭出了声。在美国孩子的心目中，总统是英雄的象征，是孩子们的偶像。但是特朗普“满嘴放炮”的粗鄙形象很难与“英雄”联系在一起。美国加州一所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们从大人们口中和电视上了解到特朗普的行为特点之后，给他起了个绰号“醉鬼唐纳德”（“Donald Drunk”，与“Donald Trump”谐音。）特朗普当选总统使这些孩子陷入深深的困惑：“大人们为什么要选一个‘醉鬼当总统？”

如果在这些幼小孩子们的心灵里再留下“普京力挺‘醉鬼，通过黑客攻击支持其上台”的印象，俄罗斯在美国普通民众中的形象，未来许多年的俄美关系都将受到难以修复的不利影响。

俄罗斯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形象更糟糕了

从地缘政治角度来讲，俄罗斯一直是美国的“战略竞争对手”。从意识形态角度来讲，俄罗斯的前身苏联曾长期是美国极力抹黑的“邪恶化身”。如今，参与网络黑客攻击行为、干预美国人认为至高无上的“民主选举”，而且目的就是为了支持一个使美国社会更加分裂的人。俄罗斯在美国人心目中的形象更糟糕了。

由此，即使特朗普上台后想改善俄美关系，即使蒂勒森任国务卿能够被国会批准，恐怕特朗普在这方面的任何行动都会遭到更激烈的反对。俄美关系改善注定会遇到“麻烦”。

美国三权分立的体制、两党之间和两党内部的复杂关系、华尔街主导的强大精英势力等各层面因素都决定了，特朗普、蒂勒森等人没那么容易迅速、全方位地改善美俄关系。

在1月11日美国会参议院外交关系委员会举行的提名听证会上，聪明的蒂勒森阐述了符合美国主流思维的对俄观点，包括“美国应该对俄罗斯采取更有力的遏制措施”“俄罗斯2014年未得到美国支持就入侵乌克兰应受谴责”等。但是他拒绝称普京为“战犯”，理由是没有足够的信息得出这样的结论。然而就连这也激怒了提问的佛罗里达州参议员卢比奥（卢系特朗普曾经的共和党竞选对手）：“已经有那么多信息了……我认为这是全球都知道的事情。”

地缘政治变化更微妙了

世界上每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牵动整个世界的变化，尽管变化时快时慢、时大时小。

俄美关系变化也不例外。俄美关系改善绝不仅仅是两个国家的事情，它还会导致俄罗斯、美国与中国和欧洲等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变化。

在传统的地缘政治理论中，国家通过彼此之间的相互关系作用实现实力的相对平衡。在相互关系中，地理位置相邻不相邻又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中国、俄罗斯、欧洲同处欧亚大陆，是这片广袤大地上最重要的三支力量。其中中俄边境线长达4300多公里，这是俄罗斯与中国具有非同一般关系的基础，所以双方制定了《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中“世代友好、永不为敌”的战略方针。

但是，如果美俄关系改善，在中美俄、俄美欧这两个大三角关系中，俄罗斯的战略地位都将得到提升。中美关系、中俄关系、美欧关系、俄欧关系以及中欧关系都将发生微妙的变化。例如，在欧亚大陆上，欧洲国家与俄罗斯的对立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期已经成为符合美国利益的一种“稳定状态”。特朗普要求北约盟国承担更多的共同防务费用，与此同时却和俄罗斯“眉来眼去”，美欧之间的传统关系会很容易发生变化。

在这种种变化之中，各国都将面临新的形势，俄罗斯也不例外。新形势对俄罗斯来说到底是利是弊？这取决于各种力量所采取的策略和如何把握机会，恐怕只有时间才能给出真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