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农民离开耕地，当工人离开工厂，当一个地区实体经济大量流失，人们的心何以安放？

1月23日，由瑞士出访归来不过4天，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习近平便踏雪来到河北张家口。站在崇礼银装素裹的雪原上，习近平详细询问2022年冬奥会张家口赛区建设进展。

“树立科学和先进的规划理念，路就选对了，道路对了不怕遥远。”“赛区建设一定要找准定位，就是建成滑雪旅游胜地，不要贪大求全。”面对规划建设中的奥运场馆习近平悉心叮嘱。

农历鸡年到来之际，总书记将此次春节外出考察地选在了张家口。考察期間，他寄望奥运设施建设切勿“贪大求全”，勉励滑雪少年“人生能有几回搏”，与贫困农户并坐计算家庭收支、共谋脱贫良策，还前往著名的“红一师”慰问官兵。

习近平总书记的考察路径，不经意间勾勒出张家口这座塞外山城定位和发展的关键词：奥运、脱贫、国防，这座曾因特殊军事地理位置而错失改革开放头班车的京北重镇，如何在奥运机遇之下蓄积后发赶超之力？

当冰雪成为财富

在北京一所高校任教的青年教师周文算是个滑雪达人，每年冬季假期都会到雪场上尽情驰骋，他喜欢冰雪带来的速度与激情，这使他可以暂时摆脱北京的雾霾和拥挤。

周文购置了全套滑雪装备，尽管价格不菲，但武装起来后的飒爽英姿让他内心充满成就感。他在很多国家滑过雪，最喜欢瑞士的雪场，那里专业的滑雪设施和深厚的冰雪文化让他流连忘返。国内则首选东北，但今年周文准备去崇礼滑雪。

“以前一直觉得崇礼的雪场设施简陋，最近听去过的朋友说很多雪场是知名企业开发的，设施设备也是国际水准，所以今年会去崇礼。”

迎接习近平总书记的云顶滑雪场，就是由马来西亚云顶集团与卓越集团投资兴建，有着一流的雪道和配套设施，当然价格也偏高。但周文并不十分在乎，他更看重滑雪运动和休闲体验。

目前，崇礼已建起至少6家雪场，各有特色，还将规划配套3个冰雪小镇。随着冰雪产业渐成规模，大批长期从事单一农业生产的农民纷纷走进一个个雪场，他们似乎从未想到过，以往漫天遍野曾锁闭住他们勤劳耕作之手的冰雪，突然间给他们带来一笔笔收入。

过去几年，奥运迅速提升了崇礼的知名度，大量滑雪爱好者、游客、投资客涌入，也让这座贫困的坝上县城的房地产价格飙升。

在电视上看到习近平总书记考察崇礼的新闻，退休干部邵舒勤很是激动，她赞叹总书记对崇礼发展定位的嘱咐如此睿智，“不贪大求全，就是要求地方官员不盲目进行大规模建设和开发，总书记的叮嘱太重要了。”

邵舒勤十分担心，奥运之后，崇礼将如何支撑高房价？仅靠一场赛事真的能让苦寒的坝上人民脱贫致富吗？

脱贫与腾笼换鸟

奥运当然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1月24日，在张北县德胜村贫困户徐海成家里，习近平总书记与徐海成一家人算起了账。“粮食综合直补2500元，退耕还林补贴306元，草原奖补1140元……这些都算下来一年收入43000元。”

地处张家口坝上地区的德胜村是个贫困村，全村413户中有212户是贫困户。一直以来，由于海拔高，气候寒冷，地力贫瘠，贫困似乎已经成为坝上的代名词。

在整个张家口，目前尚有12个国定和省级贫困县、1723个贫困村和43.89万贫困人口。

当地政府已定下目标，2018年贫困县全部摘帽。为此，政府选择了蔬菜、马铃薯、牛羊、果品等11个扶贫主导产业，实施贫困村“一村一品”产业推进行动，徐海成所在的德胜村就选择了马铃薯育种产业。

公开信息显示，张家口目前已经初步形成40条扶贫产业带，发展了56个中药材、食用菌、杏扁等特色产业品牌村。此外，借助冬奥会契机，建设了27个冬奥会旅游试点村。

当坝上区县因冰雪而跃动，拥有一定工农业经济基础的其他地区也在悄然改变。

由于毗邻北京，张家口喜欢用北京定义自己的存在。从京张高速两侧竖立的大型旅游广告牌便可窥见一二，比如，宣化区一直以“京西第一府”自居，怀来县主打“京北生态新区”，涿鹿县则直接自称“北京大七环”……

在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中，张家口被定位为生态涵养功能区，而在河北全域“一核四区”生态格局中，张家口被划为坝上高原生态防护区。为了给首都北京涵养水源和防风固沙，张家口必须清理现有工业项目，不留一家可能带来污染的企业。

腾笼换鸟的工作早就开始。邵舒勤所在的宣化区，曾吸纳半城人口就业的河钢宣钢外迁的消息早已口口相传，听说取而代之的是新能源项目。对于这个曾经为全城人提供就业、能源乃至冬季供暖的支柱企业的迁离，邵舒勤有些不舍，钢铁厂可以给宣化人带来如此大的安定感，什么样的企业能够代替？

过去近20年，本地的工程机械厂、铁合金厂、造纸厂、农药厂等一大批实体企业陆续破产和凋敝，只有宣钢一直存在着。眼看着当地最富有的人从煤老板、矿老板变成了炒地皮的房产商，邵舒勤感到十分惶惑，当农民离开耕地，当工人离开工厂，当一个地区实体经济大量流失，人们的心何以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