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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棉的诗

2017-02-25茉棉

诗歌月刊 2016年12期
关键词:绳索

茉棉

所有的坏,所有的好

没有人告诉我

(他们没有这个义务)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我把我关在一间屋子里

不打听隐私

不议论活着的人的作品,尽量不

当有人对我说到是,非

说话者不知道

自己面对的,是一堵墙

它不会把耳朵里的a说成A

在A和B中,不会添加C

它没有嘴巴煽动污浊的空气

它孤立,如大路和独木桥之间的休止符——

所有的坏遇到它,无法坏起来

所有的好遇到它,将会更好

十一月十五日读巴列霍

“但当我因生活而不是因时间而死”

读到这里,天色暗下来了

背靠窗坐着

腿脚酸麻

没有开灯

对于我,白天和黑夜没多大区别

多年后

这双看书的眼睛,写字的手

也将化作一把尘土

请赐予我:时间

这具自然的容器

我依然健康

像模像样活着,尚有羞耻和眼泪

寒露

心情糟透了

这五个字好抽象,好好

一个具体,有力的“透”——

“哑口无言”来了

“山穷水尽”来了

“一蓑烟雨”来了

我一一回复:谢谢

为什么要做一株边远的异端植物

冰凌包裹全身

为什么读到“百年歌自苦”时声音发抖

鸿鹄多好,狐狸多好,糊里糊涂多好

在硬得像爬行动物的蛋的房间里*

(亲爱的弗兰西斯科,借我一面凸镜吧)

从床的一头爬到另一头

我闭上眼睛

我早已打定主意

苦水可以倒出去,流回来——

从白纸到笔尖

从我的左心房到右心房

注:“硬得像爬行动物的蛋”一句引自王敖翻译的阿什贝

利诗歌《凸镜中的自画像》,也是意大利画家弗兰西斯科·帕

米加尼诺的同名画作。

扩胸运动

坐北朝南

我的房子是这样的

我坐在窗边看书的姿势也是这样的

只是一个上午

牵牛花的小手稳稳地握住了栅栏

一厘米的生长

拥有了四种可能

“从下跪的姿势站立起来”

贡布罗维奇在《横渡大西洋》前言里

毫不掩饰,毫不妥协

我站起来,深呼吸

乳房很沉重:

分布于东西的两个半球

凌晨三点

昨天的梦境

类似布勒东的“自动写作法”

刚做的梦

它是如何完成的呢?

江边吹来凉爽的风

地板上灰色的袜子,细格子T恤

蕾丝内衣

两只蝴蝶的咏叹调

多么美妙

我不打算这么写了

罗兰·巴特说

艺术揭示真相而不是暴露隐私

我觉得为难(比如人体艺术)

高雅与庸俗

以梦境的形式给我解答

物理疗法

已经面目全非。

淤积的毒素,像雪域上空

乌云的投射。

阴影相似,如何分辨

胃里的酸。胆里的苦。肝里的火……

昔日的伤痕。

我听到清晨鸟雀的欢唱

这多么重要。

我比以前爱惜自己:

物质的,呵,可怜的物质,

精神的,凭借一个破折号站立。

肉体,列入失眠的账单。

我大汗淋漓

每一个毛孔释放着痛苦的光。

我重新穿上白色纯棉裙子。

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衣着得体(阴影被遮掩)

面容美好

一個健康的人,

她望着我哭泣。

你好,Gilbert

年过八十,你还不想过平静的生活

真叫人羡慕

我比你衰老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雪球越滚越大

而西西弗斯的石头不能

关于丰富生活的来源

贫穷,爱情,哪一个重要?

你比我富有,二者兼得

当你消失于大众的视线

又一个十年

又一本诗集

浓荫下清洗

橱柜后面发现的土豆

你孩子般的快活

——我多么羞愧

好运

那是看不见的黑洞

强大的水流无法将它驱逐

正是年关

配件公司已停止营业

拆,摇,晃,使劲拍打

重新插上电源

“可以排水了,如果硬币是竖着的”

坪洲的阳光也拍打着

来自衡阳的中年男人

我的湖南老乡,黝黑,瘦小

弯着腰

如同一个落在地上用旧了的零件

他凭经验断定

是一枚硬币

阻挡了洗衣机的正常运转

而此时阻挡他回家过年的

也是这样的硬币

修正

需要挪移半个句子,

跟随诗的尾鳍游动的节奏。

需要休止符。

不拖泥。不带水。

被风挤压的树叶,痛苦的晃动听不到回声。

需要误解。

需要不解释。

歧路不在乎多一层歧义。

冷空气,可以再冷一些。

黑夜,悬崖边上的独舞

必须找到——

一种新的语言的梯子,

尽管它通往巴别塔似的虚无。

天黑之前

已不存在再次死亡

从它们离枝的霎那

红色的绿色的树叶和散发着淡香的米白色花瓣

路人的脚无所顾忌从它们身上踩过

并称之为唯美

我相信生存的哲学就是学会死去

对此我毫无经验

我越来越不依从某些真理的活法

站在诊所的台阶上避雨

已不存在更多伤悲

保鲜袋里有妈妈刚煮熟的四个鸡蛋

我把鸡蛋放进背包

蛋壳的温热传到脊背

右脚套进保鲜袋,扎紧

这个主意让我得意了一阵子

我要赶回去,天黑之前

靠窗的写字台上

白色的药片在等待

启示

一棵树,怀念一根绳索

和它带来的身体

树和绳索已经变得柔软

像达利画中的钟表

撤走了垂直的重量

重新分配时间和意识

它身后的荒野

不会误入歧途

互换一下身份,可能吗?

让树变为绳索

让绳索变为树,而不是别的什么

真相是,树有时就是绳索

那么远,黑暗中

两个感知彼此疼痛的身体

他们望着星空

(也许有个地方在下雨)

微笑,他们沉默地说:不

今天之诗

今天起得早,但没有说早安。

今天比昨天冷,所以我添衣。

今天看书,想起我的童年,青春,父母,孩子,爱人

还有恨我的人。

我對那只排名第三的乌鸦说:

别嚣张!

股票里的血压,馒头里的政治,

江湖上空云朵的意识形态——

没有边境,自由穿越

从西方到东方

从南半球到北半球。

“和云朵相比,生活牢固多了”?

牢固的发言权就是撒谎。

今天有好几个求是:

不说话只关注,是不是一种美德?

爱美德胜于爱诗歌,是不是一种固执?

厌乌及屋,是不是一种偏激?

忍耐和善良,是不是一种懦弱?

有人说我清高,我就继续清高,

但临睡前,我会主动说:晚安

下雪吧,我要去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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