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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小说《朗读者》中《奥德赛》的隐喻

2017-02-23刘建华

文教资料 2016年28期
关键词:奥德赛朗读者隐喻

刘建华

摘    要: 《奥德赛》作为西方文学的奠基之作,在小说《朗读者》中反复出现,令人无法忽视。事实上,它正是作者给读者们留下的一把钥匙,可以用来解开故事中很多的谜题,更深刻地理解男女主人公的所思所想,更富逻辑地剖析他们的人物性格。

关键词: 《朗读者》    《奥德赛》    隐喻

毫无疑问,《朗读者》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它的“丰富而多义”,在于它留给读者无数思考的谜题,顺着这些谜题进去,细细思量,有时会恍然大悟,有时会陷入更大的迷思,直至抵达更深刻宏大的人生命题。这些谜题有些非常直白,有些则借他人之口呈现,或是通过米夏的思索铺陈开来,然而还有一些谜题非常秘密和隐晦——通过隐喻或象征的手法提出或给予回答。这一点,在《朗读者》情节发展中出现多次的《奥德赛》可以佐证,《奥德赛》就像解读《朗读者》的一把钥匙,隐喻了米夏人生悲剧的关键轨迹。

一、《奥德赛》及其悲剧意义

《奥德赛》是古希腊最重要的文学作品之一,与另一部史诗《伊利亚特》一起构成著名的《荷马史诗》,是西方文学的奠基之作。它的主题是多重的,其中之一是對英雄的歌颂;对于欧洲典型的海洋文化来说,奥德修斯与海神搏斗的过程象征着早期西方文明的重要理念——人类坚信自己能够主宰自身的命运;其中必须克服的除了自然界不可抗拒的种种灾难外,人类也必须规约自己恶的本性。虽然故事最后是团圆的结局,但很多文学评论家认为《奥德赛》是一出悲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似乎是人作为个体生存于世间不可摆脱的命数,而这命运的阻力不仅来自自然而且来自人类社会本身。

对于米夏来说,《朗读者》是关于他的两出悲剧,都源自他对汉娜的爱。面对不伦之恋和战后充满矛盾的民族和破碎的祖国,他的心灵无处安放,最终也没能返回他的精神家园。小说中反复提到的《奥德赛》,似乎在暗示和印证这段悲剧的人生之旅。

二、《奥德赛》:朗读的隐喻

米夏为汉娜读的第一部作品就是《奥德赛》,从此之后,他们每次的性爱都是以朗读开始的。朗读成为一种隐喻,寓意着他们爱情的成长与滋养,而不再是单纯的肉欲作乐而已。朗读成为一种仪式,将他们的灵魂连接在一起,肉体的吸引退居二位,情感的依恋上升至首位,他们终于可以摆脱不伦之恋的尴尬和不安,体验身心的完全舒畅与快乐。此外,朗读在小说情节发展中的另一个作用就是衬托出汉娜是多么渴望读书,又多么为自己文盲的身份感到羞耻。这解释了汉娜一系列的言行,如当她听到米夏说要想不留级就得“像个白痴一样做功课”,她立刻勃然大怒。又如,当米夏邀请她来自家做客,她却被米夏父亲的书房所吸引。她羞于自己文盲的身份而感到自卑,对于自己与米夏之间的巨大落差感到恐惧。这些都为日后故事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三、《奥德赛》:背叛的隐喻

小说中第二次提及《奥德赛》是在米夏的课堂上。有一次正在练习翻译《奥德赛》,米夏却望着苏菲出神,于是遭到老师的调侃。而米夏则想:“瑙西卡!从肉体和外表上都代表着永恒,手臂洁白,处女纯洁,我应该把她想象成汉娜?还是苏菲?”米夏把苏菲放在跟汉娜同样的位置上予以衡量,这代表着他的心已经悄悄地变化,开始对苏菲产生幻想。而瑙西卡是谁呢?她是在奥德修斯回家途中引诱过他的一位公主。于是在整个夏天里,米夏的生活变了,他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和同学们在泳池聚会玩耍,而面对同学们对于他神秘行踪的追问,他守口如瓶。面对汉娜的霸道和暴躁,面对苏菲的关心和友谊,米夏对汉娜的爱迟疑了。世间所有的背叛大多是由迟疑开始的,所以当汉娜来到泳池边最后跟他告别时,他的迟疑让他后悔不已,内疚终生。

惩罚是什么呢?从此,米夏失去了爱的能力。如果汉娜回来他的心灵会得到修复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他对汉娜的背叛是彻底的——随着心智的成熟,他意识到他和汉娜的爱情注定是无果的,所以当他在法庭上看到汉娜受到指控时,他“要她远远离开,要她遥不可及,要她成为纯粹的回忆,像过去这些年她已经转化成的、沉淀着的那样”。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他最终选择将汉娜文盲的事实隐藏下来,在监狱的18年间都未去探望过一次汉娜。因为彻底的背叛,他已经不爱她了。

米夏对汉娜的爱情到此就结束了,之后的一切都不是发自于爱。这是一段爱的悲剧,就像奥德修斯的旅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注定这段爱情的悲剧属性悲剧结局,汉娜一开始就已料到,米夏呢?也应该是在汉娜不告而别之前就已有所预感。因此,真正让米夏受到伤害的不是汉娜这个人,也不是无疾而终的爱情结局,而是为了那段爱情所付出的努力,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持。就像《朗读者》电影中,米夏的老师对《奥德赛》的讲解:“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荷马这段史诗的主题是归家,但事实上,《奥德赛》讲述的乃是一段旅程。家只是你的梦中之地。”美好的爱情乃是世人所望,然而幸福的往往是其中追求和坚持的过程,而并不一定是其结果。

四、《奥德赛》:法律和运动(大屠杀)的隐喻

小说再次提到《奥德赛》是第三部分,米夏已经是惶惶中年了,经历了失败的婚姻,亲眼目睹了法律对于解决大屠杀问题的束手无策之后,他选择了法学史研究的工作,但是最终又发现这份工作也同样令人不安和迷惑。于是,“我又重新阅读了《奥德赛》。……奥德修斯回来,不是为了留下,而是为了重新出发。《奥德赛》其实是一部关于运动的历史,有目的,同时又无目标;是成功,同时又是徒劳。一部法律史同它相比,又有什么差别呢”?

法律是日臻完善的,然而身处不同国情和不同的历史语境,法律所能保护的真理,体现的理性和维护的人道都只是相对的概念。的确,法律在不断修正和得到补充,然而这些往往只能针对特定的情形和案例,为了某一特定的目的,而面对无限的人类可能性,目标是无法确定的;尽管它的的确确约束和惩罚了一部分人的恶行,但对于人性的自私与贪婪又束手无策。丧失理智到诸如纳粹大屠杀的行为直到21世纪的今天也不能杜绝再次发生的可能性,因为与法律的相对性相比,人类的本性才是绝对的,其中的善还是可以为人所利用,恶还是可以被无限发掘放大。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法律的进步艰难得不正像奥德修斯的旅程吗?

一场运动也是如此。面对祖国遭受的深重苦难和四分五裂的现状,德国的战后一代不愿轻言遗忘而执著于历史记忆,因此才发起浩浩荡荡的反思纳粹历史,清算纳粹暴行的运动。然而,人怎么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就像法官拒绝站在汉娜的角度回答她的提问,战后一代们似乎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他们运动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反而陷入与法官、律师和审判的旁听者一样的麻木,这种在大屠杀普通的行刑者和被行刑者身上都存在的麻痹病,让他们对于汉娜同为看守的其他五个嫌疑人的谎言视而不见,却把汉娜的诚实作为定罪于她的证据,最终,在审判疲劳之后,他们所追求的已经不是事实的真相,而仅仅是加速走完程序,结束他们的工作。抛却这种麻木不言,难道清算的目的就是審判像汉娜那样的普普通通的集中营警卫吗?就是与“见事旁观者、遇事逃避者、对事容忍者和凡事接受者”的父辈划清界限吗?这些显然不是大屠杀发生的根本原因。“这种残忍的行为怎么会发生在现代欧洲文明中心?大屠杀是由一些普通人和官僚执行的,这一事实使人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如关于个人和集体对于致命的政府政策应负什么责任的问题,关于滥用现代技术的危险问题”相信,只有真正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大屠杀的悲剧才不会重演,一场运动才会找到它真正的意义。

五、《奥德赛》:救赎的隐喻

米夏又开始为汉娜朗读了,这一次他把自己的朗读录成了磁带,寄给被判处终身监禁的汉娜。但他做这一切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汉娜,而是为了救赎自己。《奥德赛》作为朗读的第一本书,再一次将他们联系起来。这个过程就是一段奥德修斯之旅,在日夜的读书声中,米夏安慰自己的灵魂,祭奠曾经的过往,致敬他曾热爱过的人和青春,忏悔他伤害过的人和错过的人生,这似乎与诵经无异,都是洗刷灵魂的一种方式。

这一次的朗读,终于成为平等的事件,而不是发生在警卫与犯人或是身份悬殊的恋人之间。在经过人生悲喜剧后,米夏和汉娜终于可以平等地享受朗读这件事情。

对于汉娜,18年的监狱生涯也可以视为一段奥德修斯之旅,米夏为她寄来的磁带带给她极大的慰藉。由此,她还开始学习认字和书写,终于不用再掩饰自己的致命耻辱;此外,她还借阅了大量描写集中营生活的书籍及关于大屠杀的报告和学术文献。这些不也是在救赎自己吗?只是在这段旅程的最后,她选择了令人意外的“家园”——天堂。这是小说的另外一个谜题。但是这个选择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在救赎之旅的最后,她宁愿选择的是可以让自己灵魂安静的地方;而人世间呢?那里有她曾经诱惑过的15岁少年,有她作为纳粹警卫的黑暗历史,却再没有愿意带给她心灵安慰的朗读之声。

《奥德赛》在小说《朗读者》中被反复提及,像是作者留给读者的一把钥匙,可以解开故事中很多谜题,更深刻地理解男女主人公的所思所想,更富逻辑地剖析他们的人物性格。

参考文献:

[1]Bernhard Schlink.The Reader. London:Weiderfeld&

Nicolson,1998.

[2][德]本哈德·施林克.朗读者.钱定平译.上海:译林出版社,2012.

[3][美]R.R.帕尔默,乔克尔顿,劳埃德克莱默,著.孙福生,陈敦全,周鸿临,等译.现代世界史.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723.

[4]蒋承勇,武跃速.20世界西方文学主题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

[5]欧翔英.小议史诗《奥德修纪》的阳刚之美.重庆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3(4):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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