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葛成乾

周星驰的笑，几分真来几分假？

文－葛成乾

天才不过是随意恢复的童年状态。

“他高傲，但宅心仁厚；他低调，但受万众景仰。他可以把神赐给人类的火，运用得出神入化，烧出堪称火之艺术的超级菜式。他究竟是神仙的化身，还是地狱的使者？”

一、得与失

开头那段台词是《食神》中著名的开场白。当然，按照星爷电影的规律，“帅不过三秒”，那位可怜的司仪下场，想必大家都还记得。《食神》是星爷星辉公司的创业作，星辉公司是星爷第二次成立的电影公司，并延续至今。第一次是彩星公司，只拍了两部电影，《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以及《大话西游之仙履奇缘》，因惨淡票房而倒闭，但星爷终于挣脱了“充满娱乐性”的束缚。

还记得《食神》一片史蒂芬周最后领悟到、并得以感动玉帝的那句话吗？

“只要用心，人人都是食神！”

“心”字在影片开头出现过一次，那时的史蒂芬周装腔作势，写出的“心”恰恰是失去“心”的标志。而这个“心”究竟为何物，又源于何处，又因何而失？

二、赤子之心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

没错，就是赤子之心，“纯一无伪”，甚至可以说，就是童心。生而有之，简单到几乎没什么道理可讲。就是它，星爷电影一直苦苦追求的，我们很多人业已失去的。如若能保持其“赤子之心”，成败福祸，又有何得失可言？

《九品芝麻官》的片头，原版有一段画面。包隆星小时对着月亮发愿，“月亮、月亮，我长大要做一个清官。”其父却行贪赃苟且之事，其母也过来斥责，“你老爸是贪官，你要做清官，想害惨我们啊！”小包隆星沮丧至极，对月亮改口，“月亮、月亮，我不做清官了。”星爷有一部电影，并不为人熟知，名叫《回魂夜》，片中对“恐惧”的探讨令人拍案叫绝。

“你为什么害怕，你为什么不敢？因为你不愿相信他是真的。为什么不相信？因为你的想象力受到了限制。”戴一顶纸帽子可以飞，你为什么不敢尝试？因为你不相信。就算它是真的，你也不愿相信，因为你“长大了”，你的脑子里出现了绝对的可能与不可能，生活中的可能就是可能，生活中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只剩下“眼前路”，忘记了“身后身”，只能看到“开心就好”，看不到“人和咸鱼的区别”，即便看到“理想”，也是以“开心与否”作为条件，因为你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何金银”的人。单纯的理想，早已成了儿时的梦。你还变得“聪明了”，你认识到神话是迷信，爱情是本能，梦想是欺骗。

为何会失去“赤子之心”，星爷已经帮我们回答了。

道不远人，心中无道，如何近之？而“大人者”总是少数，就像《回魂夜》中的Leo，住在精神病院里，这让我想到了《狂人日记》。

李安评价星爷时曾说，“周星驰是很有想法的，不过都是小孩子的东西”。这句评价很中肯，值得玩味。耀斯在《审美经验与文学解释学》中谈到希腊艺术时说：“天才不过是随意恢复的童年状态。”

三、皇帝的新装

“可是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呀！”一个小孩子最后叫了出来。星爷把玩的就是“小孩子的东西”。

讽刺是星爷的一大利器。既然你穿的是“皇帝的新装”，那我就把你扒干净。如果假，那我就让你假到极致。星爷的电影中，极度的虚假下往往是极度的真实。

在电影《大内密探零零发》里，星爷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在影片结尾，星爷安排了一场颁奖典礼，最佳男主角颁给了阿发的岳父。罗家英饰演的佛印对星爷评价，“完全没有入戏，表情做作，演技浮夸”。星爷反驳，“那不过是世俗之人对我的看法”。

星爷的独到之处在于他能把夸张本身作为意义而存在，而不仅仅是搞笑的砝码。这一点，在星爷早期的作品中就有表现。《大内密探零零发》的开头，有一段经典之证。“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西门吹雪、叶孤城决战之际，阿发偶然闯入，灯光打下，发现二人连同陆小凤、花满楼竟是十足的丑男。阿发狂笑不止，四人却反驳：“大侠一定要长得帅吗？这只是你们升斗小民的一厢情愿而已！”幽默之余，竟真实得让人无言以对。

扒下“皇帝的新装”，不仅是靠表演，就像“足球不是一个人踢的”。星爷的讽刺是电影的讽刺，他在电影中越来越注重的是节奏、场景调度、故事结构的掌控。前两者的代表作是《国产零零漆》，后者的代表作是《西游降魔篇》。这里，我想着重谈一下《西游降魔篇》。

不能把《西游降魔篇》理解成说教电影。简单分析一下鱼妖、猪妖、万妖之王猴妖。鱼妖是因为行善而被渔民误杀，一念成魔。猪妖是因为面相丑陋，被妻子奸夫毒害，故誓杀天下贪恋美色之男女。猴妖则是为了求真，真性情打上天宫，结果被压在五行山下。

这部电影我看不到任何的教育意义，有的只是残酷至极的真实。世界上险恶环生、令人发指，但真善美依然存在。星爷并不否认美好的后者，他只不过想带我们见识真实的前者。

四、悲剧之王

“我刚开始都是想拍悲剧，结果拍着拍着就成了喜剧。”星爷的这句话看似轻松，实则沉重。

我们稍微回顾一下星爷的“励志”路，《功夫》是要“惩恶警奸，维护世界和平”；《喜剧之王》是“只求演出”；《九品芝麻官》要“做一个清官”；《少林足球》要把“少林功夫发扬光大”；《济公》是“对抗体制”，改变“九世妓女、九世恶人、九世乞丐”的命运；《破坏之王》要“克服懦夫”……如此“励志”，可谓另类。“励志路”上，星爷既不是于连，也不是成冬青，他只是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普通人。即便星爷的“励志路”实现了，也不过功成身退、潇洒而归，普通人仍然归于普通。最多说一句，“想学啊你，我教你啊”。

“如果做人没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这个“梦想”，纯洁到只是个梦想。

“这位小姐，如果你非要叫我跑龙套的，可不可以不要加一个死字在前面？”

星爷拼命地用“浮夸的演技”，无厘头的桥段营造笑料时，又有谁记得他内心的辛酸、悲苦和自嘲？星爷夸张的笑声中，你又能分辨出几成是真，几成是假？

卓别林曾说，“我是从人类的悲剧出发，建立我的喜剧体系”，两位大师，异曲同工。

这个春节，《西游伏妖篇》就要上映，我们再次和周星驰相逢。

责任编辑：刘善伟